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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渊仙境华光万丈,金色莲池花开花败,灿然生辉。败落的虚幻金色花瓣,每落一片到山上,便也顺势而生一朵金莲花,沿着玄青山的山阶,形成一道逶迤花路,蔚为壮观。
此幻景一直到第三天才渐渐消失,在此前,沈庸已经收到了无数门派发来的灵符,问他门派内是否有新的元婴修士诞生。他都苦笑,回也没有办法回。毕竟谁都不会相信,不过是个弟子引灵入体,竟招来了堪比元婴修士的幻象。
他问旁边的殷白衣:“殷师叔,这裴无缺到底是什么情况?”
殷白衣看了看空中莲池:“你不觉得这幻象甚是眼熟么。”
沈庸又仔细看了看,想了想,才觉得,似乎……和萧莲进阶化神的幻象有些像。
许是幻象与人有关,萧莲名字中带一莲,故入化神期时,也是金莲盛开,其间还有仙乐飘飘,灵光漫天。足足在青渊仙境绕了整整一个月。
殷白衣道:“也许是裴无缺本就天资不凡,也许是因为萧莲,才有了这般异象,我也不知道。”
沈庸也很难从殷白衣口中听到‘不知道’三个字,正想多问,殷白衣已经摆手,准备走了:“我累了几天了,等我回去休息。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去问裴无缺本人吧。”
沈庸便只能闭嘴,想了想,一路朝玄青山上走去。
萧莲正在打坐恢复灵功,门口只坐着裴无缺,一副在给萧莲护法的样子。
沈庸先是笑眯眯地同裴无缺打招呼:“裴师弟早,还未恭贺裴师弟终于引灵入体。”想了想觉得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沈庸又加了句,“幻象惊动了青渊仙境,都来问我怎么回事呢。”
天魔体封印,多少去了些体内戾气,裴无缺性子便也好些。甚至也笑着跟沈庸说,“沈师兄也早。”
反倒把沈庸惊了一惊,觉得几日未见,裴师弟这是转了性子了。还是终于引灵入体,过于高兴,人就变了。
可还是没说幻象是怎么回事。沈庸又问:“我怎么没见着师叔,可是在打坐?”
裴无缺就道:“沈师兄若是有话要问便直问,何必绕圈子。”
沈庸嘴角一抽,这裴师弟说话还是那样嘛,不给他留情面。被一个小孩看穿,多少还是有些没面子,他轻咳一声道:“就是,裴师弟你昨晚引灵入体,那个幻象……”
“什么幻象?”这话却被人打断,只见是萧莲推门而出。
一直坐着的裴无缺却立刻站了起来,喊道:“师父。”
萧莲摸了摸孩子的头,甚是欣慰,她灵力耗尽昏睡过去之前,是感应到裴无缺仿佛引灵入体了。如今一看,果真引灵入体,且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在他体内流转,已是练气中期的修为。刚引灵入体便直冲炼气中期,萧莲亦是没有见过,感慨道:“果然还是我的醍醐灌顶之术起了作用,你不仅引灵入体,还进了炼气中期。”
沈庸迟疑了一下,醍醐灌顶之术是常用,但不会出现天降异象的可能。他轻轻问:“师叔,昨晚的场景……您看到没有?裴师弟引灵入体,竟出现了天降异象。”
萧莲也是疑惑,看着裴无缺:“引灵入体,怎会出现幻象?”
沈庸道:“许是运气好?”
萧莲看他一眼,两个人又齐齐看向裴无缺。
裴无缺只是道:“我是正道天才。”
两人再度对视,叹了口气。萧莲笑着对裴无缺说:“徒儿,你先歇着,师父送一下你师兄,去去就回。”
两个人走下山,萧莲叹道:“终于引灵入体,产生了幻觉也是有的。你莫和你师弟计较。至于那些来玉简问的,随便回一下就行。还有,替师叔选些功法送上来,无缺现在能正式修炼了,功法不可少。”
沈庸领命准备离去,萧莲站定看他,却看他还不走,便问:“怎么,还要我送你下山啊?”
沈庸苦笑道:“师叔,前几日的事,我想向您赔罪。我的确……有一些私心,这本不应该的。这些年师父罹难后,一直是师叔陪着我。我却与师叔离了心。”
萧莲轻轻叹气,活了几百年,她很多事情都见过,也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她轻轻拍了拍沈庸的肩,当然主要是他太高了萧莲现在拍不到他的头。她说:“放心吧,你什么样师叔没见过,小时候睡在我床上尿了床,长大了跟别的门派弟子单挑被打得鼻青脸肿,师叔给你收拾烂摊子。还有你情窦初开的时候,拿我的剑去送给你心仪的女修。师叔都没有怪你,现在也不会怪你。”
沈庸无言良久:“师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咱们就,别提了吧。”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师叔总是溜他的黑历史。
知道师叔并没有真的生气,沈庸便放心了。他走下山,远离了玄青山山巅。
其实有的时候,大概因为一种隐秘的心思,让他实在不喜欢裴无缺。
只是,倒也不足为人道了。
山间无月,黑夜有风。只见一片苍林起伏,宛如匍匐的巨兽,吞噬尽一切的黑暗。
殷白衣站在山巅,看着起伏的苍林,面无表情。
风猎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袍,只见手腕上方有一道深深的割痕,极其狰狞,贯穿整个手臂。
有一黑袍之人悄然出现在他身后。
长袍委地,斗篷盖头,将脸全然遮住,只露出一截苍白无血的下巴,和半张淡薄无色的嘴唇。
殷白衣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你倒是来得早。”
“萧莲想起当年的事了吗?”那人声音极其难听,仿佛是声音尽数毁了,如砂石枯哑,连声带都透着腐朽的气息。
殷白衣摇头道:“没有,我几番试探,她似乎已经完全忘了。”
“那便好。”黑袍人说,他抬起手,带出一股魔气。“可还需要?”
殷白衣伸出手,那股魔气便随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上,覆盖了他的伤痕,只见在这股魔气之下,伤痕竟是渐渐愈合,以致不见了痕迹。
“你这人不人魔不魔的鬼样子,还要活多少年。”黑袍人说,“你可知天魔现世了?”
听到这里,殷白衣才回头看他。
黑袍人继续说:“三十六魔渊的化神魔修都感应到了,并且感应到似乎诞生在正道这边,魔渊已来寻觅天魔。不过对你来说,若能寻到天魔,你这伤多半有救……你可知道天魔在何处?”
殷白衣淡淡道:“无人知道。”
黑袍人笑了:“他们都想找到天魔,一统魔渊。不管怎么说,天魔现世,正道必遭浩劫。以后日子不会太平了。”
苍林间突然卷起一阵狂风。
浩大的风将潮湿的气息吹向仙境深处,玄青山山顶巨树也在风中摇晃。
此时却是清晨的光景,温暖的朝阳升起,淡金色的阳光洒在玄青山的小屋上。
裴无缺正在厨房中,脸色复杂地看着萧莲揉面。
萧莲取灵谷制成粉,用玄冰泉和面,再用水灵力制面。那面团揉出来柔软光滑,晶莹剔透,其间甚至有冰蓝色液体流动,一看就已经不是凡间食物。
旁边热水已经烧起,裴无缺顿了顿说:“师父,我如今已经引灵入体,其实……吃辟谷丹就可以。你不必这么麻烦。”
萧莲却一边揉面一边道:“师父哪里是这么勤快的人了。只是别的时候便罢了,今儿是你生辰,自是要吃面的。”
裴无缺有些疑惑:“您怎么知道我生辰?”
萧莲道:“师父会庚辰算法,算得出你的生辰。好了,你现在替为师升火。”
裴无缺作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魔头,他摇头:“君子远庖厨,我不会升火。”
萧莲停下揉面的动作,温柔地看着他:“咱们以后若想做些吃的,总得有人会升火。是你升,还是我逼你升,你选?”
养了几天,萧莲发现徒儿吃苦耐劳不过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很娇生惯养,有些事不愿意做就是不做,比如厨事,再比如修修补补。或者遇到他不喜欢的菜,他就会眉间一拧,很是厌恶地盯着那道菜,那表情活像要他吃毒药。以前觉得这孩子肯定受过很多苦,萧莲对他多有疼惜。但是现在萧莲觉得,受过很多苦是真,但他过去绝非贫苦长大,说不定其实生活得非常奢华。
比如有一次,沈庸带了几匹产自深海冰兽的冰绡纱,给萧莲做法衣用。他看了眼就说:“这纱年份不到,还不够好。”或者吃到一种殷白衣送来的罕见的百年雪梨果,他也不大客气,“不如雾白果甜。”
萧莲觉得养徒儿,别的都可以,唯独娇生惯养这一条决不能将就。
所以现在必须要锤炼起来。
曾经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裴.前魔头还能怎么样,只能认命地蹲下来,用灵力升火。还要问问:“师父,这火够不够大?”或者“师父,煮好了吗?”再或者看到萧莲要加葱,立刻说,“师父,我不要葱的。”
这句收到了回复“你必须要的。”
“好吧。”裴前魔头继续升火,想了想,又升起头问了句,“那可以少加点吗?”
热气腾腾的蒸汽中,两碗面被端了出来,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萧莲将其中一双筷子分给他,裴无缺看去,只见这两碗面面条晶莹,汤色淡金,氤氲灵气缠绕其上,倒是和萧莲平日做的东西不大一样,他立刻夸奖:“师父这面甚好。”
“自然。”萧莲也对这面颇为得意,“当年青渊门满门,谁不最称赞我这一碗面。”
裴无缺听着,问道:“您是指沈师兄他们?”
萧莲摇头:“是原来青渊门,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鬼谷子,收了五个徒弟,我是其中最小的。他们宠着我,为示报答,我便时常煮面给她们吃。”
裴无缺很少听萧莲说起过去的事,继续问:“鬼谷子我知道,似乎早已坐化了,倒是没见过其他几位师伯们。”
萧莲说到这里笑容淡了一些:“他们……出了一些事。”她此刻眼神一暗,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快。但不欲多和孩子说这些,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提这些不好,跟他说,“你可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就是不想吃,才找些话来说。今儿这面必须吃。”
裴无缺只能无奈吃面。
萧莲其实自己不大想吃,她已经辟谷多年,见徒儿吃得快,将自己碗里的面也夹到徒儿碗中,“你多吃些。师父不需要,但你还要长身体。对了,说到长身体,师父能不能同你商量一件事。”
裴无缺碗里的面堆成小山,又看她认真地凝视自己,点头:“你说。”
萧莲定了定说:“你看你沈师兄,殷师叔,都长得太高了。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别长这么高,不然你站在我旁边,师父不大适应。”
裴无缺:“……”他有些无奈,“师父,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又暗中想了想自己前世的身高,他是很高的男子,约莫大概,可能比殷白衣还要高半个头。
于是更为黑线。
萧莲叹气,看了看裴无缺。可他现在不过虚岁十,什么都看不出来。拿他的手看,人家说,长得高的男子,手指是极长的,但孩子的手现在还肉嘟嘟的,手背有小窝。萧莲只能说:“罢了,只要你能健康长大,师父就满意了。”
裴无缺心想什么健康长大她就满意了,他分明看到她某日在房中暗搓搓地写计划册子。什么希望徒儿二十岁金丹,四十岁元婴,六十岁化神,一百岁大乘。
虽然他前世也是这个速度。但是……!这速度要求对一般人来说,那就是痴人说梦。
得亏捡到的是他。
他轻哼:“你不是要我一百岁到大乘期吗?”
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
萧莲笑了笑:“只是师父希望如此,师父也是为了你好。”
萧莲心想,那还不是为了让徒儿未来能战胜他要遇到的劫难,那个所谓的灭正道之人。以前觉得他不能引灵入体,当个凡人也就罢了,可如今他能修炼了,她自然就想到了这件事。
只见徒儿吃了口面,说:“既然如此,一百年大乘期,我做到就是了。”
萧莲眉头一皱,笑容不变:“师父也希望如此。”
却又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只想着,徒儿这是发烧烧糊涂了,还是觉没睡醒,做梦着呢!
师徒俩一起吃面,一个胸有成竹,气定神闲。一个殚精竭虑,忧思重重,生怕徒儿脑子不正常。
温暖的太阳光挥洒向玄青山顶的小院。看着师父凝视自己吃面,随着热气的弥漫,裴无缺觉得自己心中,仿佛有块什么冰雪,被彻底地消融。消融之处所填的,都是在这玄青山的点滴。
天魔体被压在重重禁制之下,因这温暖,仿佛也得慰藉般,安分地不躁动。
魔好像也喜欢着她。
冬至春来,夏去秋到。
巨树上灵鸟啁啾,声音传得很远。
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无数的暗处却是潮水涌动。
终年白雪皑皑的山巅,却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
他不知已盘腿坐了多久,面容如刀凿斧刻般沟壑纵横。身上的袈裟已经化作碎布。雪落在他的肩头、膝上,宛如一座枯黑的雕像。
有人的步伐靠近了。
“罗迦。”他说,雪白的袖袍绣着精致的蓝纹,被风吹舞,“你的占卜结果如何。”
枯瘦的老人睁开了眼睛,双目中精光闪过。见面前戴面具的白衣人,缓缓闭上眼,“非灭正道。”
那人语气中透着一丝喜:“你是说,正道不会灭?”
老人摇头道:“与正道已无关,灭世浩劫,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