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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了庄子,就进入到最悠闲也是最无聊的日子,东北人称之为——猫冬。
队上没了生产任务,大伙都跟着闲散起来。
周扬猫了三天冬,闲的浑身难受,他想念他的手机,电脑和后世能一个电话就摇来喝酒的狐朋狗友。
憋得难受,实在没别的事干,干脆挨家挨户搜罗报纸,别管是哪一年的,有字就行,他是统统来者不拒。
可看着看着,心里就难受起来。
眼下77年都走到了岁末,他竟不知道从今年开始,南边就有排华浪潮了,不得不慨叹一句,伟人刚走,南边猴子就跳起来了。
报纸看不下去了,周扬就寻思给自己找点事干,一个能想出来的就是锻炼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身肌肉也能最直接的提升男人的自信。
只是苦于没有健身器材,不过也难不倒周扬。
闲下来的时候,再叫上王卫红和大江大海兄弟上山赶兔子。
另外三人都有绝活,都会下兔子套,周扬也下苦功夫学。
这天,四人终于有了收获,套到一只不肥不瘦的灰兔子,王卫红拎着,问道:“三娃子,我看你是真心大,还有闲心套兔子,你就不担心录取通知书的事?”
周扬只是盯着兔子,心道肉可以少分一点,但兔子皮一定得要过来,给小妹和老太太一人做一副皮手套。
于是满不在乎的回道:“担心啥,还能黄了不成?”
他对自己的成绩有一种几乎盲目的自信,而且可能出差错的地方,都预先有了准备。
就拿录取通知书来说,这年代人没有身份证,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就是户口关系和介绍信,所以冒名顶替的难度就相对较小。
这事他和陈校长建议过,考生当初填报志愿留的联系地址都是县高中,录取通知书也是寄到县高中,最大程度避免被顶替。
之后他又和方主任隐晦的提了一嘴,方主任也很重视,毕竟是头一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再加上这样的事一旦出了,就会影响顶替者和被顶替者双方的命运,由不得方主任大意。
安慰了王卫红,周扬估计录取通知书下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东北的冬天短,四人回去的时候,天才见点亮光,倒不是四人有夜跑的习惯,而是前一天下的兔子套,第二天起晚了,准保连兔子套都让人顺走喽。
也不能说不告而取即为偷,而是习惯大都如此。
别人可以捡你的,你也可以捡别人的。
河套已经冻了冰,也能禁得住人,四人抄近路从河套上过来。
刚进村子,就碰着大姑父带着公社下来送报纸的派送员,大姑父脸上止不住笑,说道:“三娃子,你的通知书下来了,这是公社下来的同志。”
又对着王卫红说:“你小子也赶紧回家,我正要带人往你家走,爱红的也下来了。”
派送员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恭喜了。”这可不是一句客套话,没看这位大衣兜子鼓囊囊的,还隐约露出点花花绿绿,周扬心道老太太真舍得,拿一块多一斤的奶糖当喜糖。
这边王卫红一下跳起来,对着派送员道了一句辛苦,然后自己先跑了,连兔子都没顾着拿。
嘴里还喊着:“我得先回去告诉家里一声,准备准备。”
派送员一听这话,笑呵呵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不用说,到了另一家肯定也不会空手出来,这一趟来的值,周庄真是个风水宝地,出了两个大学生,兜里这糖就更得捂紧了,回家给孩子们都尝两块,沾沾文气儿。
到了王家可就热闹多了,庄子里闻着信儿,有头有脸的全到了,显然是王卫红这个大嗓门的功劳。
大姑父陪着派送员一进王家大门,王卫红他老子王国林就热情的迎上来,握着对方的手:“同志,辛苦了,天寒地冻的,赶紧到屋里喝点红糖水,暖暖身子。”
虽然派送员还要急着往下个村子送报纸,可还是进屋呆了一小会,再出来时候,大衣兜子另一边也塞满了,一个劲的朝王家人挥手。
人群里的红梅婶儿越看王爱红越眼热,恨不得把王爱红生吞了,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自己儿子和爱红丫头没缘分。
“爱红考哪了?”
王爱红没说自己就报了京大一个,难免有炫耀的成分,而且红梅婶儿也算是上门恭喜的,哪能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于是只谦虚的说:“还不晓得,通知书在学校放着,得人去了才知道。”
“那可别耽误了,赶紧套车进城。”
这一说套车进城,大伙心思也跟着动起来,都想着借光走一趟,看看大学通知书长啥样。
王国林说道:“乡亲们太捧场了,道上滑,人多了也坐不下,我家让卫红陪着他妹子去,我就不凑热闹了。”
当即大姑父也表示老周家他跟着去,虽然大姑父不姓周,但也说得通,一个女婿半个儿,更何况是入赘的女婿。
这样一来,大伙只能表示遗憾了,好在老王家红糖水备的足,态度又客气,也就没人真不给面子,话说回来,到底是王家和周家的事,人家就是强硬点,你又能咋着。
都是爽快人,还没等王卫红出门,国强队长就把车赶来了。
这么一来,王卫红倒不好意思了,毕竟因为齐建设,两家总算是闹过些龌龊。
国强队长先是拍拍周扬的肩膀,道了句好样的,接着才对王卫红说道:“你小子心里别有压力,上下牙还有磕磕碰碰的时候,都是一个庄子住着,过去也就过去了。”
“行,国强叔,听您的,以前是我办事糊涂,您别和我小孩子见识。”
“赶紧去吧,路上小心着点,远方你多瞅一眼,不能为了赶路让孩子们胡闹,要是颠着孩子们的屁股,我唯你是问。”
大姑父赶紧说道:“你放心吧,国强队长。”
接过鞭子,葛树莲又递过来一条棉被,这会她也不忌讳闺女和三娃子盖一条被子了,住一个被窝了。
马车渐渐消失在银白色的地平线之间,越来越远。
到了县城,大姑父赶车直奔县高中,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县高中门口聚着一大堆人,有几个老师模样的正举着条幅往大门两边挂。
开始还瞧不清,等挂起来,条幅上的字就清楚多了,红底白字。
“热烈祝贺我校周杨同学以392分的优异成绩,荣膺省理科第一名。”
“热烈祝贺我校王爱红同学以379分的优异成绩,荣膺省文科第一名。”
陈校长也是头一遭经历这样的喜事,思虑再三否掉了“状元”这个称号,毕竟状元这词是封建社会传下来的,经历过运动的人都敏感,他不想这件值得高兴的事让人搅和了。
周扬略有些得意的扭头,朝王爱红说道:“咋样,爱红姐,三娃子不白给吧。”
王爱红傲娇的冷哼一声,随即也露出笑脸,先说了一句:“三娃子,恭喜。”
“嘿嘿,同喜同喜。”
王卫红憋着笑,他总觉着这两个人有点滑稽,窝在被子里互相拱手道喜,就跟老人儿讲的高门大院成亲拜堂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