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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轻轻没有吭声,??她迅速将手机屏幕黑了去,将手机丢进小包里。
“我怎么觉得最近你小区经常发生怪事?”小周皱起了眉头:“上次你不是还怀疑有人溜进了你家?要不然你先搬出来住一段时间?”
话没说完,商务车停在红毯尽头。
小周闭上了嘴,??急匆匆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冒着雨下去,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绕到黑『色』商务车后面为明轻轻拉开车门。
明轻轻的高跟鞋踏下来的一瞬间,无数闪光灯围了过来,她掩去心事,??拎着裙角,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签完名,应付完记者,??在颁奖典礼自己的位置上坐来,??明轻轻还在想刚才的事。
杂志拍摄结束时,??物业给她发了微信,说前几天小区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本来想搞清楚原因惊动业主,??但是请了警方来调查几天,也没弄清楚是为什么,??物业对于失职感到万惶恐,挨个通知各位业主,让业主们最近注意安全。
小区里住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业一向小心翼翼,??连垃圾晚收拾了几小时也要发来道歉信,??明轻轻也没在意。
直到她看见物业发来的图片,她眼皮子顿时一跳。
树林被破坏得一片狼藉,地上许多只鸟类惨烈地摔在地上的尸体。
这绝对不是当天刮起狂风,??或有神经病业主『乱』砍『乱』伐造成的。
这完全是非自然现象。
明轻轻坐立不安,急忙向物业询问了一番是否有人受伤。好在被无端破坏的只有树木,并没有人受伤,明轻轻才稍稍松了口气。
谈及损失,明轻轻表示自己会拨款赞助物业修缮,物业不停感激,明轻轻却十心虚。
这无疑是她家里养着的那只小丧尸干的。
明轻轻觉得自己回去得好好和小傅聊聊了,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加上冰雹事件、故意吓裴鸿卓事件,这已经三次了。他到底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的?现在幸好是没有伤到人,但假设树林里有人呢,后果不堪设想!
明轻轻潜意识里为小丧尸开脱,但火气却仍不住地蹭蹭往上蹭,且越来越忧心忡忡。
小傅干净无害的眼神经常会让她忘记他能力强大和猛兽没什么区别、与自己并非同类的事实,可最近他愈来愈频繁地制造出事故,却不断地在提醒她这一点。
她真害怕事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
因为心里面堵着这件事,整个颁奖典礼,明轻轻都心不在焉。
好在这场颁奖典礼她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大约晚上一点半,典礼未结束,明轻轻便猫着腰提前离场,让小程将自己送回去。
裴鸿卓是今晚上半场的颁奖嘉宾,也差不多时间离场。
见明轻轻与小周走在前面,他避开围在大厦外面的记者的摄像机,快步上前,对明轻轻低语道:“你住哪家酒店?”
他说的是明天电影展的事,明轻轻将与他一道出席。
裴鸿卓黑『色』大衣下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用发胶定住,英俊倜傥,是今晚媒记者重点捕捉的对象,他朝明轻轻一过去,立刻有很多摄像头对了过去。
明轻轻不敢在这种场合停留,脚步不停地朝后门走去,低声道:“salin酒店。”
“距离这里两条街道的那家?”裴鸿卓的事业在北京,对这座城市很熟悉。
明轻轻道:“对,明天直接电影展见就行了吧。”
“果你想堵在路上的话。”裴鸿卓不可置否道:“明早下雨,小程又不熟悉这边的路。我在北京待得比较多,我让我司机提前去酒店楼下等,七点见?”
见明轻轻犹豫,裴鸿卓挑眉:“师兄又不会吃了你。”
今晚颁奖典礼就差点迟到。
明轻轻思考了:“那麻烦师兄了。”
“我的荣幸。”裴鸿卓终于笑起来。
他撑开黑『色』的长柄伞,将伞轻轻侧了侧,欲要遮在明轻轻头顶:“明天电影展结束后,你有安排吗?”
明轻轻:“怎么?”
裴鸿卓:“果没有安排的话,或许我可以尽一地主之谊。”
明轻轻讶然,抬头看他。
雨幕宛断了线的珠子从建筑物外坠,裴鸿卓的伞罩在了明轻轻头顶。
果明轻轻这看不出裴鸿卓的心思,那么她便是个傻子了。
来不及思考,明轻轻看了眼后面快追上来的记者,急匆匆地低声说了句“我有点事,得先走了”,便离开了裴鸿卓的伞,从小周手里接过另一把伞,撑开伞了台阶。
裴鸿卓微愣,不过也没说什么,在闪光灯闪过之前,他得地退后两步,目送小周和明轻轻朝不远处停着的商务车走去。
雨实在下得太大,明轻轻的裙角已然湿透,一上车,她便将高跟鞋踢掉,换上车上『毛』茸茸的拖鞋。
小周收了伞,坐到副驾驶座上,从车窗看见裴鸿卓站在檐,忍不住扭头对明轻轻打趣道:“看来你今年的桃花运不错。”
明轻轻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四五了,她急着回去:“送给你要不要?”
小周噎了一:“影帝站在那里。”
明轻轻有心事,敷衍道:“他的司机正在倒车,他不站在那里,难不成倒挂在那里?”
小周:“……”没半点浪漫细胞的女人。
“开车吧。”明轻轻催促小程。
不知怎么,她今晚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这种不好的预感来得毫无征兆,可能与小区物业发来的图片有关,也可能与这几天小丧尸的反常有关,也可能与今夜滂沱的大雨有关。
她胸口犹如浸在水里,有些发闷,喘不过气来。
车子启动了。
天幕漆黑,雨刷像刮走沉重的重物一般,费尽地将雨水扫下去。
车子缓缓离开大厦后门,将闪光灯、霓虹灯闪烁的广告牌与裴鸿卓抛在后面。
忽然,就在车子即将离开的那一瞬间,后面猛然传来一声短促沉闷的巨大响声。
砰!
一股威力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明轻轻的车子都掀翻了去,溅起来的雨水有半米高,打在侧面车窗上。她吓了一跳,意识捂住脑袋。
小程一惊之,车子在雨水中疯狂打滑,差点撞上前面的垃圾桶,不过小程是个开车经验丰富的年轻人,方向盘猛打半圈,勉强在路边有惊无险地停稳。
“发生了什么?!”小周惊悚道。
明轻轻和他同时朝车子后方的大厦看去,刚才就是那里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
是方才在霓虹灯闪烁的巨大广告牌摔了来,底部的钢架全都折断了,壳的铝合材料有一半砸得粉碎,在滂沱大雨里朝上龇牙咧嘴着钢牙一样的支撑架,尖锐危险,惊悚至极!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记者和保安全都冲了过去,许多人撑着伞扑过去救人。
场面一片混『乱』。
有人吼着:“救护车!叫救护车!”
地上有血水散出来。
小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裴鸿卓呢?怎么看不到裴鸿卓?他离开了吗?”
话没说完,他和明轻轻同时都看到了被巨大广告牌一角压在下面的黑『色』卡宴。
明轻轻视线落在被忙『乱』的人群包围住的那一角压扁了的后半截车子上,不寒而栗。
她视线又落在那突兀断裂的广告牌上,牙齿直打战。
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忽然抖着手打开车门,试图下车。
小周回过神来,急忙开门下车,将踉跄车的明轻轻一把塞回了车子里,在雨水里低声道:“别下去,你去也没用,一过去就要被记包围!”
“你冷静一点,和我们没关系,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不,你不知道,和我有关系……”明轻轻嘴唇冻得发白,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站立不稳。
她前脚刚和裴鸿卓在大厦门口说话,后脚上面的广告牌就猝不及防地砸了来,广告牌好端端地已经在那里不知道几年了,怎么会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掉了来?!而且偏偏是在自己离开后,对准了裴鸿卓的车子!
这让她怎么否认是因为自己?
她想起不久之前的冰雹、想起不久前被破坏得肆虐的树林、想起小丧尸对裴鸿卓的针对……这里距离酒店只有两条街道。
又是,又是小丧尸的恶作剧吗?
她很难不去这样想。
明轻轻整个人都仿佛被巨大的危险阴影给笼罩了,怀疑和恐惧爬上心头,像海面上的暗礁一样压得明轻轻喘不过气来……随之而来的有铺天盖地的愧疚。
小周拼命拦着明轻轻。
很快救护车冲破人群赶来,两人亲眼见到裴鸿卓和他的司机被送上救护车。
“没事,裴鸿卓没事。”小周眼尖,松了口气。
裴鸿卓和他的司机满身是血,但好,都还清醒着,能被扶着走路。
雨下得瓢泼,但完全盖不住裴鸿卓额头上淌来的血。
他坐在后方,受伤最重。
“没人有『性』命危险。”小周对明轻轻重复了一遍。
明轻轻顿时卸力,在雨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记者的闪光灯已经在对着这边拍了,小周骂了句记,连拖带拽,赶紧将明轻轻塞回了车子里,吩咐小程快点开车。
明轻轻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小周坐在她身边,翻出一条『毛』毯,把她浑身包裹起来,对小程道:“温度调高点。”
明轻轻仿佛听不到一般,打着哆嗦,脸『色』很难看。
小周不知道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只以为她亲眼见到事故在眼前发生,给吓到了。想想也是,即便平时面对大风大浪镇定,终归也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乍然见到一地的血,肯定也会惊悚万。
小周宽慰道:“好了好了,轻轻,没事了,只是一场意外,我们回去泡个热水澡睡一觉,明早再打电话问问裴鸿卓的况。幸好已经深夜了,交通顺畅,附近就有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轻轻用『毛』毯擦了擦头发,勉强镇定了一点,只是脸『色』依旧发白。
只是场意外吗?
她不敢确定。
她想起她遇见小傅以来的这些日子……
即使她已经渐渐依赖上了小丧尸,已经把这个外星物种当成亲人一样的存在,但这也无法盖住他的能力等同于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的事实。
事实上,他想干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他。假他有一天暴走了、失控了,或,甚至是在意识尚存的况下,做出危险的事,她也毫无办法。
而且将他带回家,任由他伤害到身边人的她,可能还会成为帮凶。
自己一开始就知道将他带回家很危险、无比危险,不亚于将一只猛虎带回家私自豢养,但是那个雨夜他的眼神那么柔软,那么干净,却让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之后的日子里,她更是逐渐将这些事抛诸脑后,即便他先前已经干出一些对别人不利的事,她也因为偏爱,一味地纵容。总觉得他善良又可爱,一切不过只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而这一次……令人胆战心惊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一次还能称之为“恶作剧”吗?
明轻轻将湿漉漉的脸埋进了掌心,试图让自己冷静来,然而愤怒和恐惧让她无法平静来。
尽管她的内心有一个声音说,也许一切都是巧合呢——也许这一次不是小丧尸干的。
但是她没办法去听从这一个声音。
手机里物业发来的照片在发烫。
这样的事,已经是第四次了。
*
车子冲破雨幕,驶到酒店方的时候,小傅的视线已经因为脑子里尖锐剧烈的疼痛而变得很弱。
他用脑门擦了擦雾气蔼蔼的浴室玻璃,终于看清楚了那是明轻轻的车子,那黄『色』闪烁的灯光是明轻轻的车前灯。
他灰蓝『色』的眼眸顿时像是燃烧起了最后一把能燃烧的火焰一般,亮了起来。
明轻轻回来了!
小傅很想一既往地冲到门口去迎接,但是他浑身都结了冰,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分能动。生命力和精神力像是沙漏里急速漏掉的细沙一样,肉眼可见地从他身体里消失。
神采从他身体里一点一点剥落。
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回光返照的苍白,只是由于浴室里充沛的水蒸气,让他显得没有那么憔悴。或说,让人不易察觉他的异样。
他穿着浅蓝『色』的棉布睡衣,额前柔软的黑发乖巧地盖在额头上,被水蒸气润透了,微微湿润。
果不去看他那双与人类差别很大、漂亮到傲人的蓝『色』眼睛的话,他此时就只像是一个快要睡着了、又被叫醒,『迷』『迷』糊糊等待喜欢的人回家的正常的人类少年。
等待明轻轻上楼的时间无比的漫长。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小傅用尽最大的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虔诚热烈地等待。
终于,“滴”地一,房卡刷开了酒店房间的门。
明轻轻的脚步声走进来。
她在玄关处换鞋。
小傅兴高采烈,意识就想站起来——但是他的动作卡了壳,他没能动弹一一毫。他在浴室里发出声音:“轻!”
少年干净的嗓音毫不掩饰地透着欢天喜地。
明轻轻脚步顿了一,将拎包扔在地上,朝着浴室这边走过来。
小傅的心脏砰砰直跳,脸上漾起大大的笑容。
明轻轻站在浴室门口看了他一眼,却没走近,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又冷。看他的眼神包含谴责与怒气。
小傅顿时愣住,不知所措地问:“怎,怎么了?你身上,湿了,换衣服,快。”
他想过去,但没办法挪动,只能干着急,又唤了声:“轻。”
“瞧你干的好事!”明轻轻怒道:“上一次我们是不是约好了?不要滥用你的能力,不要伤害到我身边的人!这一次差点酿成大事故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难道又是恶作剧吗?怎么能制造出这种会死人的恶作剧?”
小傅懵道:“没,没。”
明轻轻恼火道:“我们车子前脚离开颁奖典礼的大厦,后脚广告牌就砸了来,刚好砸中裴鸿卓的车子,你说和你没关系?”
小傅知道明轻轻为什么发火了,他脑子里嗡嗡响:“你没事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见明轻轻全身上完好,小傅松了口气,然而明轻轻不信任地盯着他,他脸『色』发白,急忙辩解道:“不,不是,不是我。”
越急他越是说的磕磕绊绊:“我没有金鱼缸。”
他为了扼制精神力暴动,避免失控,在树林事件之后,就没进过电饭煲,现在也没进浴缸,而是任由身上结冰。
今晚他为了等明轻轻回来,一直努力让自己神智清楚,怎么会是他呢?
他不知道明轻轻在说什么,但是知道她一定误会了什么。
明轻轻心烦意『乱』:“什么金鱼缸不金鱼缸的?不是你那是因为什么?”
小傅像是无措的小海豹,湿漉漉的,他想过去,但他又动不了,他深蓝『色』的眼睛可怜又讨好,结结巴巴地道:“真的,真的,不是,我。轻轻,相信我。”
他脸上没有一点谎言的意思,反而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急切得快要掉眼泪。让明轻轻想起来小时候遇到过的小狗,跳进雨水里去努力把身上的泥土冲刷干净,生怕人不带它回家。
明轻轻盯着小傅焦灼的眼眸,实际上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也许,就只是一场巧合呢。
尽管方才遇见了那么危险的事,可明轻轻的感上已经相信了小丧尸。
真是该死,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面对眼前的少年就总是很容易心软。怒火莫名塌了几层,变成了犹疑不定。
更何况今晚的质问没有任何的意义,至少要等明天医院里传来消息,看人有没有受伤再说。
而且——
明轻轻看了眼小傅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你一晚上都坐在这里吗?晚饭吃了没?”
小傅委屈地摇了摇头。
明轻轻头疼不已,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去客厅,将客房服务放在玄关处的食物拿去微波炉,给小丧尸热一。
“谢谢轻轻。”小丧尸不知道为什么,仍待在浴室,没有跟出来。
他的声音从浴室里,穿过氤氲的水蒸气穿过来,低低的,沮丧而难过:“对不起,麻烦你了。但我真的,没——”
明轻轻站在微波炉前,有点不忍心,『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太晚了,这个问题明天谈。果不是你,我给你道歉。”
顿了顿,她忍不住走到浴室门口:“次记得好好吃饭。”
小傅听明轻轻的语气,好像没刚才那么生气了,眼巴巴地看着她,不敢说什么,忙不迭点头。
“那这个呢,是你干的吗?”明轻轻点开微信图片。
她并没有走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揉』一『揉』小傅的脑袋,显然她未从事故的惊惧中缓过来。
小傅垂着脑袋看着她离自己的距离,默默数了数地上的瓷砖格子,明晃晃的浴室灯光,三块,意识到这一点,他变得无比丧气。
他没有怪罪明轻轻怀疑自己,毕竟前几次他也的确制造出了很多对其他雄『性』不利的事,他只是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他和明轻轻的距离。
明轻轻不像其他地球人那样对他满目恐惧与憎恶,她愿意养他,愿意收留他,她对他很好,很温柔,会微笑着吃他做的难以咽的饭,会抚『摸』他脑袋,让他不要害怕,说不会丢弃他,这让他一度以为他们很近很近。
可事实上,他们最近,也只能这么近了。
像是巨大的冰川飘在海上,即便快融化了,变成水,触及岸边,一寸一寸挪近,岸上的人也是在岸上。
明轻轻心里终究是把他当做不同的物种。
就像是豢养一只杀伤力极大的无家可归的老虎,她会对老虎付出心力、会把老虎当做家人,但她到底不信任老虎会变成人。更不可能,对老虎拥有除了亲情以外的感。
“是我,对不起。”小傅说道。
“对不起。”他看着明轻轻的眼睛,又道了一遍歉。
他想解释说自己生病的时候就会能力失控,但是又无从解释起,因为这样反而更加证明了他对于人类来说很危险。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空气次降低了温度。
明轻轻看着他,沉默。
明轻轻在心底为小丧尸辩解,小丧尸应该不是故意的,造成小区被大面积破坏,应该是能力失控——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比的危险。
毁坏殆尽的树林和鸟的尸体历历在目,果当时有人在那里,人也会成为一具尸。而一旦发生那种最坏的况,明轻轻作为小丧尸的饲养人,要负全责。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与有可能死人的事扯上关系。
无名的恐惧像海水一样淹没了明轻轻的胸口。
明轻轻想说些什么,想质问很多,但是看着小丧尸湿漉漉的眼睛,她又不忍心说什么,也问不出来。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太晚了,你先睡吧。”
很多年后,明轻轻每次回想起今晚,依然会后悔,在这一晚没有留在小丧尸身边。可是后悔无用,这一晚她冷得像冰,留刚成年的小丧尸一人孤独地死在了陌生的星球。
“你呢?”小傅瞅着她往走,视线跟着她转。
他想追上去,但他动不了。
明轻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饿了,去酒店三楼吃点夜宵。”
小傅听见她没拿房卡,大约是打算今晚另外开一间房。大约是恐惧和犹疑压上了她的心头,她打算换个地方静一。
小傅看着她,仿佛看着很遥远的世界尽头,眼神哀伤得像是嶙峋的冰山即将撞上悬崖,那么粉身碎骨一般的孤单。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明轻轻离开了。
玄关处的感应灯熄灭了来。
“那么,你今晚回来吗?”
小傅的一句问落在了漆黑来的夜里。无人回答。
*
这一晚,小傅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待了多久。
他将结了冰的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黑得无边无际的窗,觉得地球真的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没有第三百五五号元素,也没有人欢迎自己,自己是一个纯粹的孤零零的来者,孤单到没有人可以说话。
除了明轻轻。
小傅努力去想一些快乐的事,这样好让自己的意志维持清醒。
他想起那次和明轻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游,他们开车到海边——没有真正抵达,只是快接近海边,因为海边太多人,而他不能出现在地球人面前,明轻轻接过花,轻柔地对他笑。阳光落在她侧脸上,小傅心里痒痒的,一直犯呆。
他想起明轻轻给他一张便利贴,让他许愿,说他许什么愿望她都会满足他。但原来他在明轻轻那里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一天她是失约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对于小傅而言,最重要的是,那一晚得到了明轻轻的一个承诺,她说永远不会抛弃他。
他想起往前的事,他冒充蛋蛋,明轻轻一日三餐送炖好的牛肉来,那是他在地球流浪那么久以后,吃过的最饱的饭,睡过的最温暖的夜晚。
……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春天终于要来了,他的故事却要戛然而止了。
小傅一点也不后悔。
果时间回到星舰撞上流星之前,他也是愿意流落到地球上,经历这么一遭的。
在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小傅用最后的力气,瞬移到了一座早已准备好的无人踪迹的荒山上。
他躺在地上。
这一晚没有星星,只有乌云。滂沱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和脸。
他闭上了眼睛。
他生机逐渐消失。
他变成了个没了生命体征的蛋,了无生机地被掩埋在了那里。
他的这一趟旅程,从头到尾,无人知晓,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