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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始人王哲离世后,给世界留下了一件礼物。他用事先准备好的影像公布了编辑智芯的基础构成和语言逻辑。此外,王哲的影像还对全世界说了一些话。大意是说智芯作为一件产品,即便有政策保护和技术壁垒,最终还是会被拆解分析到一览无遗。智芯的出现是他生命里的意外,他也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了智芯。直到死亡来临,他还是对智芯在经过人脑处理后的变化不甚理解。王哲的后半生一直试图破解智芯的秘密,他牺牲了幸福和享乐,可惜一无所获。他希望有人能完成他未尽的事业,当智芯终被彻底破解的那一天,成功者可以拿走他的智芯,继承他留在思维里的“遗产”。
很多人都幻想过那份诱人的“遗产”里都包括什么,白墨小时候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被封存在总部展示柜里的智芯时,白墨和大多数人的反应完全相反,没有赞叹和感慨,只觉得有点反胃。白墨从不认为智芯能被破解到解读人类思维的程度,而且他觉得人类就不该掌握那种本领。直到今天,白墨的想法依旧没变。
张洋去土镇后,白墨更专注“抓猫”了。他的抓猫游戏就是破解智芯,但他的破解目标和解读思维代码有本质上的不同。白墨的目标小得多,这是一个从前也有人尝试过的方向,只不过没出现过成功者。目标的“小”也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难比登天。连日来的挫败让白墨痛苦不堪,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但马上他又鼓励自己。前人没能做到不代表后人不能做到。白墨真实的想法中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他能确定放弃就等于认输。白墨有不认输的韧劲,这是他的长处,也是弱点。
很久以前集团就已经取得了智芯相关领域产品的无限期专利保护,私自破解盗用都是违法行为。设立该项法规的理由是一度大量民间高手试图破解智芯,甚至成了影响经济生活的社会现象。并且其中很大比例的人下场很惨,有的成了痴心疯,穷尽一生落魄潦倒,有的沦落成犯罪分子自暴自弃,还有人干脆猝死途中,社会影响极差。诚然立法也保证了集团利益的不可动摇,这是很明显的目的。人们还没忘记创始人王哲的期待和遗产,破解仍旧是可以做的。前提是要向集团以及当地政府提交申请,经历繁琐漫长的审核后再签署免责声明,声明中包含愿意主动放弃任何成果,然后经过细致严格的复查合格后方可进行。此外,整个破解过程都要保持在监管下进行,在专门的场所环境中研究,毫无自由可言,更谈不上什么利益。在流程上就把有非分之想的人给劝退了。
白墨想到做这件事的理由很简单:第一,机会自己找上了门;第二,这件事可能带来的收益能让他以最快速度实现还清老白钱的人生目标。
白墨的破解思路也很简单,从一开始白墨的构想就是基于人类思维不可破解,从反向推导只要把可以解读的那部分内容找出来,重新整合就可以了。而这部分可以解读的内容包含了智芯程序的初始数据、知识数据和信息更新包等。是每个智芯使用者都再熟悉不过的数据产品。
智芯植入年龄在12周岁附近,不满年龄的孩子先在小学接受德育培养和发育监测。植入智芯之后进入中学接受智能教师的回想培训,同时更主要的是了解社会行业概况。经过人格测试和职业测评得出相应建议,最终由学生家庭决策后出资,为学生购买某个或多个行业领域所需的知识包导入智芯。进入大学后,学生们根据知识储备不同进入不同专业,在真人教师指导下进一步理解消化,有意识地把知识变成能力。社会上满脑袋装着知识,却不知道怎么使用的人依然很多。甚至有的人都不清楚自己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因为他们从来不去理会那些知识。
真正的知识从来也不廉价,为了购买足够的知识,大部分家庭都要申请助学贷款。如果能把那些变成乱码的知识数据筛选出来,重组成可用的数据包,再把他们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贩卖出去,绝对是个收益可观的生意。而且这生意有个最诱人的地方,那就是只要取得一次数据,之后就可以无限地复制出同样的数据来。一生十,十生百,百生万万千。只要控制规模,谨慎交易,闷声发大财完全不是梦。说不定还能帮助些穷孩子在社会上立足,还算是做了好事!唯一伤害的也就是偌大集团的一点点利润而已,绝对无伤大雅。如果侥幸回收到了某个富人、高知之类的智芯,利润就更可观了!
最近白墨觉得运气特别好,因为集团总部贴心地实施了简化部分工作流程的改革,省掉了一些繁冗环节。对宽松的产品观察部来说变化不算大,但却给白墨的隐秘工程提供了很大便利。行政简化后,当天分配的回收智芯,只需下个工作日交回即可。对别人来说是省去了一天之内登记两次的麻烦,对白墨来说这意味着中间的这段时间里,这片回收智芯他可以随意支配。尽管表面装得和大家一样反应平淡,白墨心里却高兴的不行。因为他的抓猫游戏就要用到回收智芯了。
在此之前白墨还有点发愁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用自己的力量找回收智芯,但他能想到的办法要么太盲目无法预判内容价值,要么成本过高不适合测试阶段。而且自己找回收智芯相对容易暴露身份,风险太高。集团新政给他的时间窗口简直是雪中送炭,他完全可以每天晚上把回收智芯带回家测试,第二天上班再交回来。遇上节假日,能私自持有的时间就更长了,白墨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
晚上就是除夕夜,本就清闲的产品观察部早早下班,手里的回收智芯可以留一整个假期,刚一到家白墨就开始了测试。不用在乎几点睡觉起床,存着的速食产品足够吃到开工,闭门攻关正式开始了!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干扰,知道了白墨没有旅行计划后,王靖寒一天三遍地邀请白墨去他家吃年夜饭。看出了白墨执拗地不想就范,今天王靖寒只在早晨发来了一次通话,然后便回归安静。白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快要跨年了。窗外能看到闪烁的灯光和焰火,不时传来兴奋的叫喊和礼炮的音浪。白墨被想象中家庭团圆的画面感染,他含着棒棒糖,勉强从设备中挤到窗前看向远方,让自己休息片刻。
偏偏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白墨不想被人看到满屋的设备,他没邀请过任何人来。白墨不出声的挤到门口查看了监控,来的人是王靖寒。白墨松了口气,把门开打一条缝:
“你自己?”
“对呀,张洋不在,我还能带谁来?”
“屋里……有点乱……”
“怎么了?有姑娘?那……不方便的话我回去吧。反正也没事,就是来看看你,给你拿点饺子吃。”
王靖寒递给白墨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两个大大的保温盒。
“别走了,我自己在家。你等一下。”
白墨关上房门,不一会儿又打开门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糖果盒子。
“那个给我。”
白墨指着王靖寒的手环,王靖寒有点不理解的摘下手环交给白墨。看着他把手环放进盒子,除了王靖寒的,盒子里面还有一个银灰手环。
“进屋。”
完成这一步,白墨快速打开门拉王靖寒进了房间。
“我……靠……”
王靖寒刚一进屋,就被屋里的景象震住了。
“之前吃饭那次没和你们细说,这就是我最近在研究的工程,嘿嘿。你放松点,随便坐。”
“我这……坐哪儿啊?”
王靖寒都不知道站哪儿,更别说坐下了。
“坐床上!正好饿了,十分感谢!”
“你等会儿,先说说怎么回事。”
王靖寒不解地问白墨,白墨慢慢打开餐盒摆好餐具,一边把他最近在做的事情和想法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大概。几句话说完就开始吃饺子,轻松得好像在聊天气一样。
“这、这个不合法吧?你申请了吗?”
王靖寒明显更紧张了,一不小心就结巴起来。白墨一点也不意外王靖寒的反应,不咸不淡地应付说:
“放心,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可是我觉得风险还是挺大的,你家……你又不缺钱,找这麻烦干嘛?集团安保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做到哪步了?”
“我家就我一个人,我缺钱啊!不光是钱的事儿,人活一辈子,怎么不得弄点动静出来?我这要是弄成了,那是多大一个突破你想过吗?就算是真被抓包了,有这技术就能保我安全!我觉得能成。说实话,我已经决定死磕到底了,你劝我也没用。要是真不放心,你就加入到我伟大的计划当中来。凡事有你把关,我心里更踏实。”
白墨最后说想让王靖寒加入,确实是出自真心。他一共就两个信得过的朋友,这么大的事只靠他自己肯定不行。王靖寒一向做事谨慎周全,会是一个很好的风险管控人。王靖寒知道白墨的脾气,他认准的事儿没人能劝得了。倒不如先答应下来,了解进展后,遇到问题再及时叫停。另外王靖寒也不是没听过关于破解智芯的故事。两百多年无一成功案例,充分说明了这事儿根本没那么简单。说不定白墨哪天腻了,也就放弃了。年轻的热血早晚有一天会对现实妥协,王靖寒心里并不觉得白墨能成功。沉默片刻后,王靖寒不情愿地点点头。
“张洋知道吗?”
“张洋还不知道,他肯定同意。他可不是一般的缺钱……不过刘嫣要是真和他分了,他可能也就不需要什么钱了……”
白墨确实没打算太早告诉张洋,主要是担心他的保密能力,让他撒个谎简直等于要他的命一样。
“也不知道张洋怎么样了。对了,刚才那是?”王靖寒指着拿掉手环后光秃秃的手腕问白墨。
“屏蔽盒,防监控窃听的高级货。张洋那傻大个儿吃的香睡得好,没什么可惦记的。一会儿跟他通个话,来个三方会谈。”
白墨没敢和王靖寒交待那个屏蔽器的由来,一旦说了王靖寒肯定吓个半死。
“现在就通话吧,不提还好,提起来就有点惦记。”
“那好吧,不过咱们得出去聊。还有别在通话里说这个事儿啊。”白墨扬起手指对着操作台的方向,在空气中画了个圈。
“明白,走吧。”
两人走出公寓大门好几步白墨才打开屏蔽盒,两人各自戴好手环,王靖寒开始给张洋发送视讯邀请,张洋没有接通。白墨又发了一遍,还是没回应。
“这小子是不是喝多了?”
白墨掏出棒棒糖,转念一想张洋的酒量大的可怕,他还没见过张洋喝多过呢。白墨切换成语音通话模式继续发送邀请,十几分钟过去,始终无人接听。
“睡着了?”白墨问王靖寒。
“不能吧,除夕夜按惯例他都要通宵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王靖寒的表情又开始紧张了,白墨心里也有点嘀咕。
“你先别着急,我联系集团行政问下他的代表团联系方式。”
白墨说完就开始连线,除夕夜的留守人员比平时少,不仅效率不高,态度也十分散漫。白墨老半天才得到热堡负责人专线地址,短暂等待后,通话顺利接通。
“您好,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我是集团派遣代表张洋的家属,刚刚一直在试图联系他,但始终是无应答状态。想麻烦您转告他尽快联系我。”
“哦哦您好您好,我是驻地负责人威尔森。张洋现在和我没在一起,他主动提出和被救助对象一起过年,可能是玩得太开心没注意吧?我这就联系助手让他告诉张洋给您回话,请问您怎么称呼。”
“就说白胖儿找他就行,哈哈。抱歉啊,那我就等着了。过年好!”
全程旁听的王靖寒笑了,这确实像是张洋能干出来的事儿。五分钟后,白墨收到了陌生地址的语音通话邀请:
“您好,我是威尔森。情况是这样,张洋不见了,现在全镇的人都在找他。距离最后有人看到他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白墨一时没反应过来,旁听的王靖寒忍不住大声问:
“不见了?他能去哪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村民说他的防寒服没有穿,应该没走远。就是这边的户外温度很低,一般人不到两个小时可能就要冻僵了。每家每户各个角落都找了,就是没找到人。助手说他出门时状态正常,排除了醉酒的可能。我已经联系了总部,希望能尽快通过手环定位找到张洋。今晚总部技术人员留守不多……我还在等消息。搜救队随时准备出发,就怕时间太长,夜里的气温……”
威尔森一口气说道最后,留了半句话不说了。连安市中心的大钟敲响了新年,到处能听见人们的欢呼。全市的焰火同时点燃,在高空中争相炸裂。多彩绚丽的光芒映在白墨的脸上,他看见王靖寒瞪着双眼,眼神里都是紧张。没等威尔森继续说下去,白墨立刻切断通话,一边拉着王靖寒往公寓房间走,一边摘下手环递给他。
“拿着!门口等我!”
说完,白墨冲进房间,王靖寒一个人站在门外,盯着关闭的房门不知白墨要干嘛,更不知道他自己该做点什么。
3分钟后,白墨从公寓出来,王靖寒的姿势都没变。白墨没和王靖寒说话,直接拿过手环,立刻连线威尔森:
“我现在把张洋5个小时内的移动路线发给你,最后的长距离移动应该是有飞行设备,你准备一下。另外你记下他现在的坐标……”
白墨迅速说完,挂断之前告诉威尔森找到张洋后第一时间联系。通话结束后,白墨拍拍王靖寒的肩膀。他想安慰王靖寒几句,但却说不出口。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焰火的气味。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白墨扔了一地糖纸。王靖寒的姿势还是没变,仿佛报废的拉线木偶。在说不清第几十次确认时间的时候,威尔森发来通话邀请。
“人找到了。”
“怎么样?”
“您……是张洋的家属?”
“没错。”
“您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