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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严凝天地闭。莫嫌台榭无花卉。惟有酒能欺雪意。
肖惟这尊大神,似乎还没喝够江南的酒,出发的时候还抱着酒瓶。践行宴上,他言之凿凿的说,案子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就是宫矩生的个人复仇行为。还态度真诚,言辞甜美的夸了一通他见过的本地官员们。
守孝的鹿阡不能去赴宴,但是肖惟的小厮给他送了两样东西。一只银罗盘挂件,一本《海道针经》。东西里没有任何夹带,那这物品本身就是某种暗示。
做工精致的银罗盘纯粹是装饰品。《海道针经》是记录航路针位,里程,水文气象,用以导航的书。
“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观指南针。”
鹿阡把罗盘和海道针经放到了父亲的牌位前,看来真凶不是廖都督。父亲,肖少卿是不是和您一样找到了真相呢?
廖正序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却放不下来。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刺杀鹿岳一案,的确与他无关。但是,他隐约能猜到此案也许是高申义的手笔。
他老了,丁子琳可以接他的班。
大概,这一切都是为了将越州都督这个位置护在自己手里。
就像他,为了儿孙,吞了三分之一的宝藏,余下的送给了高申义,最后的才交给了朝廷。一千八百万两,呵呵,那帮说书的也真敢编。
拢共也就四百万两多一点。
至于肖惟到底查到了什么,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命能回到洛京了。
独自待在书房里的廖正序披上件外袍,拨拉着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些。只是手再怎么热,心却暖不起来。
北风如剑,雪如乱巾。营州都督府门禁森严,堂馆肃穆,来往进出的人无不小心翼翼,必要的交头接耳也绝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
温暖如春的内院里,身穿紫罗薄衫的舞姬们时而转圈,灵动欢快如蝴蝶穿花;时而侧腰弯折,长长的水袖平飞翘起,曼妙婉转如游龙在天。伴奏的乐曲忽快忽慢,铿锵中又带着柔婉。
十几道精细的菜肴摆在案几上,当中的银盘里,盛着的是一盘寒冬腊月里极为难寻的生鱼脍。蘸食鱼脍的八和齑,是用盐、酱、蒜、姜、橘、白梅、熟粟黄、粳米饭制成的。一旁侍立的妙龄婢女,每当主人的酒盏变空,便会及时续上石冻春。
主位上的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身上穿着绛色如意纹翻领袍,发髻上束着顶宝光灿烂的金冠,整个人歪在木椅扶手上,翘起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合着拍子。他生得阔面重颐,两道浓密笔直的眉毛,深棕色的眼睛虽不大,却像苍鹰般锐利。
这时,一名劲装护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加急密信。男子拆开只扫了两眼,便随手撕掉了。
“狩猎,开始了。”
方才还有些意兴阑珊地高申义此刻却变得兴致盎然。
……
金陵城的官驿格局玲珑,红梅吐蕊,暗香浮动。天一擦黑便早早歇下的公冶璧,却怎么也睡不安生。
箭在弦上,不知何时会发的感觉,太糟糕了。
探真求实霜镝,三人都是练家子,自然胆气足;肖惟和邱魁,那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不管他们怎么冷嘲热讽,他都不还嘴。
这一次,搞不好真的会死。
公冶璧翻了个身,瞥了眼窗外,院中已掌起了灯。他把被子拉到肩头,默默回想着今日的三餐菜色,无聊的事情有助于入睡。半睡半醒间,刺杀案的线索和连日来吃过的酒菜变成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恍恍惚惚地游走在其间,直到一股刺鼻的焦味直冲鼻端,将他惊醒。
“公冶录事,着火了!”求实冲了进来,递给他一块打湿了的帕子。
公冶璧愣住,还没彻底醒来。他抬头望去,但见窗外红光冲天,呛人的浓烟从门窗的缝隙中滚滚而入。痛哭声、惨叫声、呼救声,纠缠在一起让人听得心跳漏拍。
还好他和衣而睡,只要穿上靴子就可以逃出去。两人都用湿帕子捂着口鼻,弯腰出了官驿。
大门外,毫发无损的肖惟衣冠齐整,还游刃有余的披着件狐裘斗篷,探真和霜镝也安然无恙。唯有穿着寝衣,胡乱套了件石青缎面披风的邱魁看起来最是狼狈。
不大的官驿已成熊熊火海,幽深的夜空此刻亮如白昼,木材燃烧的噼啪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一片混乱不堪。
探真求实和霜镝时刻戒备着四周的动静,防止有人偷袭,肖惟默默地观察着火情。邱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想睡又不敢睡。公冶璧心想放这么大的火,也未必会烧死他们,这一招是不是太蠢了些?
众人各自分析着情况,没有人主动说话来缓和气氛。
再怎么奋力救火也是杯水车薪,大火还是自行燃尽了。初升的旭日照着断壁残垣的官驿,满脸黑灰的人们精辟力竭地瘫在地上。
肖惟辨着方向走到了存放行李的地方,还好,他机灵地把送给小姑娘的礼物装进了防火防水的特制铁箱里。只是,锁头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他点了点,一个没少。
“公子,您的书都被烧没了。”眼疾手快的求实已经粗略看清他们都损失了什么东西。
肖惟把铁箱抱在怀里,微笑着说:“当务之急是买把锁回来。我看啊,不光是书,只要是带字的都没了吧。”
清理完幸存的行李,肖惟果然猜得没错,不只是他,公冶璧和邱魁的书本信件也全都付之一炬。
金陵的官员们诚惶诚恐地给肖惟摆压惊宴,又立刻查探火灾的原因,起火地点是柴房,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星点着了柴火堆。
肖惟自然不会计较,酒足饭饱,休息了三日便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