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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刺史府和其他的官衙一样,庄严肃穆又威武。唯一不同的是,负责护卫巡视的士兵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绝非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花架子。单看他们有力的步伐,冷酷的眼神便可窥测到一二。
丁峤亲自送肖惟上马车,这位年过五旬,浓眉虎目的男子,像担心自家晚辈一样不停地叮咛着。肖惟也戴上了乖巧懂事的晚辈面具,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嘴里只重复着是的,好的,没问题。
“早去早回。”丁刺史最后嘱咐道。
“一定。”肖惟答完钻进了车厢里。
华丽宽敞的四驭马车驶向盐官镇,马车前后各有两名黑袍铁剑的骑士护着。丁峤看着绝尘而去的肖惟一行人,目光炯炯,无畏无惧的神情似乎表明了他的态度。
有什么花招尽管来。
丁峤想多了,肖惟真的只是去看钱塘江。
即便不是观潮期,江水还是一样的浩渺。
岸边的酒家生意冷清,肖惟索性包了场。护卫们留在一楼,小二把酒菜茶果送到了二楼的雅间后,便不用他再来伺候了。
小二喜滋滋地摸着刚收的银子,小声嘀咕着:“有钱人就是怪。”
有钱怪人摊开了一叠纸片,磨着墨,思考着。这纸片是将信纸大小的宣纸一分为二,肖惟每次都会把重要线索提炼成一个词或一个句,写在上面然后摆到一起梳理思路。
他提起笔,蘸了些墨,写下了第一个关键词。
廖都督。
紧接着写下了丁刺史。
然后依次是宫矩生失踪。海盗宝藏。新越军。话本子。贪污案。运河。最后,在同一张纸片上写下了白玉、卧马、刺猬三个词。
他搁下笔,双手抱胸再度陷入思考。
其他人在一旁吃着喝着,邱魁提着酒壶走到他身旁,他单单拿起最后一张纸片问肖惟是什么意思。
“和你发现的匕首一样。”
“哦?”
肖惟解下了蹀躞带上的白玉玉盒递给邱魁,这玉盒巴掌大小,用整玉一分为二,雕成了鲤鱼形状,中空,可装些随身携带的细小物品。
“这个玉盒很像是东胡族的手艺。”
“没错,这玉盒是丁二公子的。丁二公子的儿子也有很多东胡族的金饰,我见过的就有卧马金牌和刺猬金牌。”
邱魁隐隐摸到了真相的瓜藤。
“难道说,幕后黑手是平卢节度使?”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
肖惟的表情无比凝重,公冶璧放下了筷子也走了过来。
“可是,丁刺史和高大都督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丁刺史从未去过营州,高大都督几次进京也没有和丁刺史遇到过。”
肖惟拿起写着廖都督的纸片,道:“因为他。”
公冶璧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廖都督和高大都督是同乡,两人都是并州人。”
肖惟点头,继续道:“廖都督从中牵线,也许丁刺史和高大都督在什么隐秘的场合见过,然后成为了同党。”
“高大都督对越州感兴趣?”公冶璧问道。
“不,他对越州的银子感兴趣。我一直在想,关于海盗宝藏的流言,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的?登仙岛、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实在是太具体了。别的流言绯闻,不都是某某地方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和奇珍异宝吗?”
肖惟又摆出三张空白纸片,道:“狡兔三窟,孙玉柱这样的大海盗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不会。”公冶璧同意他的分析。
“所以,这个过于具体的流言,是为了掩盖宝藏的真实地点和具体数目。”
公冶璧也试着推测:“把流言集中到登仙岛上,那位黑手就可以趁机把分散在各处的宝藏转移到他家里?”
“差不多。平卢节度使的管辖范围可是靠着海的,走水路转移银子最隐蔽。”
邱魁则拿起贪污案的纸片说道:“所以,贪污案的银子也是走海运孝敬给了高大都督。”
史昌的尸检报告没有疑点,他的确是上吊自杀。可,威胁人自尽的方法太多了,最常见的就是用自己的死保住家人的性命。
“好事成双的行文措辞和宫矩生的匕首,都带着北方的痕迹。更何况,宫矩生的武功套路也是军中的风格。”
答案很明显,与东胡族来往频繁又协助过新越军海战的平卢节度使高申义就是最大嫌疑人。
肖惟的手整理起纸片们,道:“再好的推理,也需要证据。如何不打草惊蛇将黑手绳之以法,是我们接下来的任务。”
霜镝取来了火盆,纸片们掉在黑炭上,很快化成了灰烬。雅间里的氛围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一点也没有破解谜题的喜悦。
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武将。
如果真的是高申义,那一切都不奇怪了。这种人,当然有推翻朝廷的野心和胆量。对他来说,杀一个都督跟杀一只鸡其实没什么分别。
只是,鹿岳都折在这儿了,他们几个还能活着回到洛京吗?公冶璧和邱魁十分默契地灌起了酒。
肖惟的担心却多了一层。
如果这一切只是丁峤的个人行为呢?杀了鹿岳,廖正序就可以重回越州都督的位置上,高申义收到的银子也会无人追查。
但是,捉拿丁峤,身为一手栽培他的上司,廖正序免不了受到牵连。届时,无论是已遣散的、还是仍旧在编的新越军,难保不会兵变。
这些连锁反应,他不得不考虑。
捉拿高申义的连锁反应只会比这更严重。
牵一发而动全身,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