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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凄切,骤雨初歇,萧索冷落的时节,霁雨书院却很热闹,不时传来莺声燕语。午歇时分,成颖之和肖会言散步消食,有意无意走到了人少的藏书馆附近。
“你听说郡主家里的事儿了吗?”
成颖之贼兮兮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嗯,大家都在传呢,吴仪宾纳了个小妾。”
“按理说,成亲七年才纳妾也算是深情了。”
“是啊。”
“唉,有些无聊的人总是说郡主善妒,可我觉得郡主不是那样的人。”
“郡主绝非小肚鸡肠之人。”
“现在妾也进门了,希望那些人闭嘴吧。”
“这个嘛,无聊的人总会找到新的缺口嚼舌根的。”
肖会言和成颖之坚定不移地支持延嘉郡主,可并非所有的学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更有甚者居然在幸灾乐祸。
而吴家上下也是议论纷纷,他们更多的是疑惑和好奇。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是谁寻到的?是吴瞻?还是郡主?
若是吴瞻,他的态度比腊月里的北风还要冷,一星半点的情意都瞧不见;若是郡主,这么大费周章的以良妾之礼抬进门来,一副故意要做给别人看的架势,太欲盖弥彰了……
众人还没咂摸出味儿来,紧接着,这位夏姨娘又一鸣惊人了。
她,有喜了。
这天,延嘉郡主去找大嫂聊天,顺带叫上了二嫂。冰湖奉上了珍珠粉和红玉膏送给郡主的两位妯娌,内造的面脂香粉向来是最受欢迎的礼品。
用过茶点,延嘉郡主才吐露了有关夏姨娘的内情。原来,夏依依是吴瞻养的外室。夏家是个清白普通的庄户人家,几年前夏父过世,只剩下她和夏母。孤儿寡母,日子很是艰难。
吴瞻出城郊游,机缘巧合下与夏依依相遇相识,有了夫妻之实。
郡主知道了以后,自然要把人接进来。但是夏母不放心,拖来拖去就拖到了现在。
“就是这么档子事,说起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还好月份不大,等孩子出生了,就对外宣称是早产儿。还请两位嫂嫂多帮帮我,日后有人问起,就这么说吧。”
两位少夫人和延嘉郡主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加上延嘉郡主出手大方,逢年过节的礼物从来都是值钱货,一同应酬亲友时也很谦卑柔顺,给足了两位嫂嫂面子。这点小事,当然没有问题了。
延嘉郡主亲自来为她们俩答疑解惑,满足了好奇心的同时又觉得郡主肯定隐瞒了什么。莫非,吴瞻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想对人负责?不然怎么会不假辞色呢。难怪前段时日两人冷战,肯定就是因为这个夏依依。
冰湖为郡主义愤填膺。郡主已经仁至义尽了,可仪宾居然还生气?真是莫名其妙。结果那个胡永德,不,夏依依居然还有了身孕?
那天在怡畅院到底是有多激烈才会一次命中,冰湖暗地里不知道了啐了多少遍。外室的黑锅,仪宾不背也得背。
秋池见夏依依难受得厉害,一个劲儿的呕吐,再加上她小日子许久未来,便请了擅长千金科的郎中来看,果然是有孕了。延嘉郡主知道后就派人去通知了吴夫人,吴夫人反而怕她下黑手,立刻昭告天下。
延嘉郡主只觉得可笑,她多拨了几个人伺候夏依依,又请太医来开安胎方子,又流水般的送上了补品药材。她不用夏依依晨昏定省,她也绝不踏足花影小筑。
阖府上下,谁能挑出郡主的错处?
这些鸡毛蒜皮似乎没完没了,怀孕初期也是最不安稳的时候,延嘉郡主决定去敬亭山待几个月,一是散散心,二是避避嫌。
处理完书院和吴府的事,早就收拾好行李的延嘉郡主在出发的前一天告知了公公婆婆,借口是万能的养病。吴老爷虽是个男人,可也理解儿媳的心情;吴夫人么,倒觉得她走了,夏依依的孩子就安全了。
次日清早,郡主用完了早饭,吴瞻便来到溢清斋说要送她。
延嘉郡主有点意外,只说了声:“嗯。”
夏依依也杵在溢清斋门口,说要送送郡主。延嘉郡主让她回去歇着,吴瞻也说了一样的话,夏依依只好委屈巴巴地回去了。
夫妇二人一路沉默无语,延嘉郡主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吴瞻不想让她走,可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吴瞻摆好了车凳,朝她伸出了手。延嘉郡主没有拒绝,也把手搭了上去。待她上了车,吴瞻的手却没有松开。
“郡主,病好了就早点回来。”
“嗯。”
吴瞻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打扰两位依依惜别,真是不好意思呢。”
银鞍白马朱袍玉带,十六岁的尊贵少年微抬着下巴,满脸鄙夷地盯着吴瞻。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
“吴仪宾真是温柔体贴呀。”秦王冷笑了一声,“惺惺作态就免了吧,反正吴仪宾演得再好也没人信。”
“够了。”延嘉郡主阻止道。
“姐,我来送你出城。”
“你有心了。”
郡主的车队缓缓离开,吴瞻心中发苦,只看了一会儿便回了陶然园。夏依依又出现在怡畅院门前,这一回吴瞻彻底冷下脸来训斥她。
“夏姨娘,你不顾惜你自己,也要顾惜腹中的孩子。若出了什么事,旁人都会以为是郡主和我的错。你没事就不要出花影小筑了,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说完,无比嫌恶地抽身离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夏依依失魂落魄地挪着步子,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讨厌她,她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郡主少。
她正式进府的那一晚,他没有碰她,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
她害怕她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可老天保佑她居然有了身孕,只要这一胎是个男孩,她的地位就稳了。日子久了,他总会怜惜她,爱上她的。
郡主不在,她总有机会的。
小丫头芸儿见她忽然又打起了精神,不由得腹诽,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吴瞻纳妾的事,秦王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他气冲冲地到陶然园兴师问罪,姐姐风轻云淡地说人是她安排的,他信了。结果没几天,这女的居然怀孕了。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吴家人敢算计他姐姐!
这回,姐姐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反而笑吟吟地劝他何必这么生气?
他本想找机会揍吴瞻一顿,奈何姐姐安排了护卫,就是防着他下黑手。他只好再也不给吴瞻好脸色,称呼也从亲亲热热的姐夫也变成了冷冰冰的吴仪宾。
“姐,你要是觉得外面好玩,不回来也行。”
“说什么傻话呢。”
“喏,拿去花吧,不够用了给我来信。”
秦王递过去一沓银票,延嘉郡主笑着收下了。
出了定鼎门,延嘉郡主便不让弟弟送了。她从车窗边上望着他,摆了摆手,少年粲然一笑,恍若旭日初升。
秋风拂了过来,带着三分凉意和七分轻快,这华丽城池中的那些算计与阴谋,都被她远远地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