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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龙山脉的南方,无数的分支山脉中,一条毫不起眼的小支脉,静静的俯卧在群山之中。
离这最近的一个村庄中,一个看上去约莫有十五六岁的,衣衫单薄的少年,正一脸懊恼,他的阿黄不见了。
两前天,他像往常一样,带着阿黄上山砍材,但是下山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阿黄了。
他找了两天,直到今天,仍旧是一无所获。
此时的阿黄,正在这深山中,脸上挂着和他主人一样的懊恼,垂头丧气,毫无精神,它迷路了,并且已经饿了一天一夜。
从昨天早晨,它撞见了一只瘸了翅的灰雀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现在,就连一只绿油油的尖头蚂蚱,都跳得比它快,还能趁机在它圆鼓鼓的黑鼻子上,蹬上一脚。
不知不觉,阿黄走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斜坡上,丝丝的凉意从身上划过,它这才发现,原来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
它低着头,鼻头不断地耸动,紧随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果香味,一路觅寻。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狗,一个馒头般大小的橘黄色果子出现在眼前。
它兴奋地蹦了起来,扑上去,又撕又咬,但却只吃到了一嘴的泥水,那个大黄果滚来滚去,沾满了泥浆,果皮上,连个牙印都不曾落下。
阿黄恼怒的叫了两声,它慢慢的俯下了身子,缓慢的后退几步,然后猛地朝大黄果扑去……
天上的雨,越下越稠,每一滴,都细如花蕊,坠落人间,有的掉落在林叶上,啪啪作响,有的砸进了草地里,没入尘土。
而有的则消失在,她那浓郁繁密的黑发之间。
妖神披散着长发,一身曳地大红长裙,赤着脚,孤零零的,立于这片晦暗天地的雨幕之中,任雨水冲刷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静谧的雨声中,突然混入了异样的动静。
她睁开眼,眨掉睫毛上的雨水,转头看到,两个小东西从斜坡上,磕磕绊绊地翻滚下来。
正好滚到了她的前面。
满身泥水的阿黄,歪歪斜斜的爬起来,摇摇晃晃,好半天才稳住身子,这才看到,它眼前竟站着一个人!
它吓得拔腿就跑,半道又想起什么,回身衔住大黄果,撇了妖神一眼,又甩头狂奔而去。
没跑多久,它回头看那人一动不动,才停下来。
将大黄果放到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泥水,然后将目光对准了大黄果,准备再次战斗。
不过无论它如何撕咬,大黄果依旧完整如初,连层皮都不破,它无奈的围着果子转来转去,却是毫无办法。
妖神走了过去。
阿黄吓了一跳,但它好像感觉到,这人并无恶意,于是它提着胆子,静静地卧在了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妖神。
但是等到妖神靠近时,它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妖神捡起大黄果,拨开果皮,露出乳白色的果肉,虽然下着大雨,但依旧能够感觉到一股股鲜嫩的果香味撩拨鼻腔。
阿黄兴奋地叫了起来,舌头伸的老长,一眨不眨地望着妖神。
妖神捏着果子,弯下腰,喂了阿黄两口,便放下了果子,任由阿黄大口吞咽。
雨依旧下着,越来越大,天光和雨声,也都被雨势压了一头,这原本就沉默的世界,更是黯淡寂寞了许多。
妖神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全都濡湿,有不少趴在了两颊,大红色的袍裙也都尽皆湿透贴在身上。
原本净白修长的一双雪足,此刻也都沾染了许多泥水,点点污痕。
她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专心吃果子的阿黄,便转身离去。
她沉睡了五千年,而这个世界依旧新如昨夜。
密林深处,滂沱大雨经过繁密枝叶的阻隔,变成了淅沥小雨,但地面依旧泥泞不堪。
低沉的蛙鸣充斥林间,行走着的妖神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张开朱唇,一道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看着眼前这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小龙,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怎么?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小金龙凌空翻滚,也不答话,只见方圆数十丈的雨水,全都被它吸引着,往龙身里灌注。
不一会儿,一条两丈多长,水桶粗细,泛着金光的水龙,在妖神面前逐渐形成。
水龙刚一成形,便是一龙尾夹风带雨的轰来,接着又是龙爪、尖牙和逆鳞,凡是能用上的,全部都疯狂的朝着妖神攻击。
妖神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静静地站着。
她面前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任何攻击,及至她身前尺许的地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龙见攻击无效,便缩回身子,凝神蓄力,张开狰狞的龙嘴,骤然一声震天的咆哮。
一瞬间,漫天的雨滴,皆化作锋利的冰锥,刺向了妖神。
妖神依旧无动于衷,那些冰刺也只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水龙尽情地发泄,不阻止,也不反击。
忽然,她回头望去。
不远处,阿黄倒在了一个小水洼里。胸前有一个拇指粗细的洞口,汩汩的流着鲜血,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显然,它是来找妖神的,却被冰刺误伤。
妖神凭空出现在阿黄的面前,看着它。
阿黄已经闭上了眼睛。
妖神转头,冷眼望向水龙,伸手一握,水龙的龙身尽碎,汹涌的雨水从中泄出,只留下一条金光黯淡的小金龙,因疼痛而艰涩的扭动着身躯。
小金龙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慢慢飘到妖神的面前。
妖神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掌,一团金色的火焰从中缓缓升起,雨骤然停止,焦灼的炙浪一波波向外扩张。
金焰将不断挣扎地小金龙吞噬,妖神蹲下,缓慢地将金焰按入了阿黄的体内。
消失的雨,重新坠落,稠密的雨声又哗然而起。
片刻,阿黄胸前的洞口,肉眼可见的愈合着。
一会功夫,阿黄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看到眼前的妖神,开心的直叫,拿头去蹭妖神的脚踝。
妖神伸手,像是想要拍拍阿黄的小脑袋,一簇金色的光芒从阿黄眼中射出,阿黄一口狠狠地咬在了妖神的腿上。
妖神并不意外,她抓住阿黄的后颈,将它提至眼前,看着它那金光四溢的眼瞳,朱唇轻启:
“螭龙,我已经将你封印到这具身体里,从今以后,你们共用一体。如果它受到了伤害,你也会感到痛苦,如果它死去,你就会灵魂寂灭,你可明白?”
金色眼睛的阿黄,不甘地叫了两声,眼中的金光逐渐褪去。
妖神将阿黄放到地上,恢复正常的阿黄摇着尾巴,又贴了过去,又叫又跳地,围着妖神打转。
妖神转身,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阿黄则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后面。
妖神的身影,不急不缓地穿行在群山之中,最后停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
不知何时,雨过天晴,悬在西天的残阳,透过云层洒下一片片金芒,照亮了群山。
妖神站在山巅,看着脚下连绵起伏的山脉,默默不语,身后鲜红的裙摆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阿黄也不再窜来蹦去,静静地卧在了妖神的脚边。
“果然。”妖神表情黯淡,带着淡淡的失落,“还剩什么呢?”
在妖神那已经混沌不堪的记忆中,这里以前是一片花海,五彩斑斓,姹紫嫣红,她喜欢躺在花海上面,像在云端。
而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平淡无奇的绵延山脉和青葱林海。
“汪汪……”
阿黄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妖神回头,一条巨大如天桥的七色彩虹横跨天际,就在她的身边,触手可及。
妖神眼眸一亮,露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像是将彩虹托在手中。
阿黄开心地在彩虹中蹦来跳去。
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样的五彩缤纷,姹紫嫣红。
当彩虹逐渐消散之后,妖神轻轻叹了一声。
她是妖神,是不会死亡或者消逝的,所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感觉,恐惧么?或者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