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姐姐

金鱼的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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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把刀。”

    张蓝岚望着桌上的,这个一直被李二背到后背的黑木板说道。

    “刀?”

    李二有些难以置信的也望着黑木板。

    此时,他们二人刚到京城,在一个客栈里暂做休息,张蓝岚就又把李二的黑木板借走,看了起来。

    这一路上,张蓝岚对这个古怪的黑木头很是好奇,闲来无事总是要看上几眼。

    甚至兴致来了,还要用她的长刀去砍上两下,最后看着自己的长刀锋刃处,几乎要崩出了个缺口,才是罢手。

    这个黑木板看着摸着都像是块木头,但是其重无比,水火不侵,并且坚如精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是张蓝岚很郑重地告诉李二,这是一个宝贝,当然这是废话,她不说,李二心里也明白。

    李二问她,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蓝岚眯着眼想着,只要有空就想,也猜了一圈,但依旧没能给出一个答案。

    直到今天。

    “嗯,一把大刀,或者阔刀的一部分。”

    “一部分?”

    张蓝岚用手指轻抚着黑木头上面的粗糙纹路,下意识的点点头。

    “这把刀应该是碎成了几截,这里的是除去了刀柄,和刀身尖端,剩下的刀身中间的一部分。”

    “中间一部分?”李二用手比划着,按照现在这个尺寸,加上刀柄,加上刀身的刀尖,他发现如果这是一把刀的话,那么这把刀把他都大多了。

    他两只手长长的伸开,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望向张蓝岚。

    “你是说,这么大的刀?”

    “嗯,所以说这是一个宝贝,至少是一个宝器吧。”张蓝岚又强调了一次。

    “宝器?很厉害吗?”

    “嗯,啊!”

    张蓝岚放到黑木板上的手指,突然被电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让她一愣。

    “你怎么了?”

    张蓝岚没有说话,她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轻轻放了上去,但是这次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把手收回,看到中指指肚上有一个黑色的小点,说明刚才的那一下不是幻觉。

    她抬头皱了一下眉头。

    “你之前有被它扎到过?”

    “没有啊,我一直都背到身上的。”

    李二伸手上去试了一下,还是那种粗糙干涩的感觉。

    张蓝岚起身将窗子打开,大股大股的凉风往屋里灌。

    窗外的雪还没有化完,在房檐的背面,墙脊的一侧,屋子的一角,都还残留着不愿消融的冰雪,一小团一小团的,甚至连巴掌大都没有,好像一眨眼它们就会化掉。

    中午到了,二人下楼吃饭。

    他们是昨天到的京城,准备歇上一夜再分开。

    客栈的人很多,大都安静地吃着饭,只有店小二叫菜的声音有些稍大,但也不觉得刺耳。

    李二有些饿了,吃的很香,桌子上都是一些家常菜,四菜一汤,很下饭,没一会,李二就要了第二碗饭。

    张蓝岚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她脑海里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很温馨也很期待。

    但是心底却有些微微酥麻的不适感,她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她又抬手看了看手指,上面的黑点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没胃口么?”

    张蓝岚摇摇头。

    “吃完饭,我就要回去了。”

    李二咽下一口饭菜,抬起头朝张蓝岚看去。

    她正好也看过来,微蓝的瞳孔中映着李二淡然的面容,李二点点头。

    “要不要我送送你。”

    张蓝岚心底酥麻的感觉又犯了,一阵阵弄得她心烦意乱,她眼睛眯了起来,黛眉微锁。

    “为什么要你送?我自己会走。”

    说完,张蓝岚起身上楼去了。

    李二已经习惯张蓝岚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发火,他把剩下的饭和菜吃完,准备上楼,正好遇到张蓝岚下楼。

    张蓝岚站在李二身前停下,定定地望着李二,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上下两片长长的睫毛都拢了起来。

    李二还从没见过张蓝岚这样笑过,一时有些发呆。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说完,张蓝岚转身离开,俏脸上,看不到一丝犹豫。

    李二从恍惚中醒来,回头望去,只见一张模糊的倩影融化在门外的冬光里。

    他朝她的背影也笑了一下。

    “保重。”

    李二上了楼,回到客房,又抓起黑木头看了起来,他的手在上面游走,寻找刚刚扎了张蓝岚一下的刺。

    但是他摸遍了这个黑木板,仍是没有找到。

    李二放下黑木板,把自己丢到了床上,柔软的被褥让他呻吟了一声。

    “该干什么呢。”他自言自语。

    他来京城是因为王叔在生前说想来京城,也算是遗愿,就像他一直都带着的这个黑木板,其实也是王叔捡来的。

    至于现在到了京城,他也不知道该干嘛了,白姨肯定知道,但是现在上哪去找她呢?

    他不知道,只能静静地等她找过来,不知道她的伤有没有好全,她的短发是挽着,还是散着,说不定长长了呢……

    李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决定出去走走。

    这京城以前他还从没来过,虽然繁华的城市他去过不少,但是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还有那在京城外老远都可以看到的高大巍峨气派无比的皇宫,每一样都让李二有种新鲜好奇的感觉,有想出去转转的冲动。

    京城城南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太阳在天上明晃晃的亮着,但是冰凉的空气,仍旧撩拨着行人的脸颊。

    张蓝岚出了客栈,在街道上走了一段,才发现走反了。

    她不禁有些气馁,好像和谁怄气一般,忽然,她又嗤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好了许多。

    她看看路旁的牌坊,牌坊上刻着三个朱红大字,“挽秀门”,转身向东走去。

    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房屋瓦舍都略显老旧的地方。

    穿过几个胡同拐角,来到了一栋小楼门前,小楼是平顶式的,深檐仄门,二楼的黄竹竿上还挂着几件晾晒的衣服。

    张蓝岚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开的门,她看到门外的人,惊喜的叫了一声“姐姐。”

    一下冲进了张蓝岚的怀里。

    张蓝岚轻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

    “好了,阿水,先进去吧。”

    “嗯。”

    名叫阿水的姑娘,松开了张蓝岚,二人携手进了屋。

    在得知,小北还在商铺给人当小工,景峰和晶晶正在学塾上课还没有下堂,张蓝岚也安心了下来。

    又和阿水叙了几句,便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阿水则继续绣花,一块手绢绣一朵,一朵十钱,阿水一天能绣五、六块。

    这几个孩子是四年前,张蓝岚从一处魔教窝里救出来的,爹娘都死了,没去处,张蓝岚就自己收养了。

    几年下来,阿水和小北都可以自力更生了,景峰和晶晶还在读书。

    景峰还立志要考取功名,入朝为相,晶晶则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她只是听姐姐的,姐姐说读书有用,她就读书。

    屋子里窗明几净,显是有人经常打扫,窗口一旁还放着一小盆白菊。

    张蓝岚打开窗子,将白菊放到了窗沿上,淡黄色的花蕊迎风摆动,潮湿的阳光寻觅而来,悄然卧下。

    张蓝岚望着窗外的远方,发了会呆,然后往里屋里走,进了一个暗门。

    门里是一个封闭的小屋,像突然掉进了一个漆黑的井底,伸手不见五指。

    但张蓝岚行走无碍,上了一个长梯,伸手推开了一扇天窗,一道浑浊的阳光笔直地砸了下来。

    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张蓝岚一转身,就坐在了长梯上,周围淡淡的细尘漂浮,她也不在意。

    她伸手从长梯后面的墙面上取下一幅画,画面逐渐在阳光里呈现,一位如水般的女子出现在画面里。

    女子素手罗衣,面若桃花,嘴角处微微勾起,带着淡淡的微笑面朝着看画之人。

    长长的秀发在头上卷起一个斜髻,余下些许发束披散在另一侧的胸前,由玉手轻拢。

    初看此人,只道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但是稍一停留,便再也挪不开眼,那种出尘绝俗的气质,像是空谷幽兰,只觉得满心的芬芳,却觅不到源头,弄得人心中痒痒,却又欲罢不能。

    张蓝岚怔怔地望着画中女子,不知何时,竟是流下泪来。

    “姐姐!”

    张蓝岚将画轻轻地搂在怀中,微红的双眸盈满了泪水,一串串地往下滴落,在长梯上溅起一朵朵透明的泪花。

    她年幼时,被父母所卖成为家奴,不堪打骂,终于在第三次逃跑时,为人所救,后又被卖到青楼当做小厮。

    那时她七岁,早慧的她明白自己以后的命运,于是她选择跳井来结束自己绝望的一生,就在那夜,她听到了一句话。

    “小妹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所以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愿不愿意再相信一次命运。”

    她转身,一位她无法形容的女子安静的立在月夜之中,她觉得这大概就是从天上下来仙女吧。

    之后的两年,是她过得最幸福的时光,以前她觉得没有人骂她,可以有饭吃,就是难以企及的事情,但是现在吃饱穿暖之余,还有一个神仙一般的姐姐爱着她,疼着她,她就像做梦一样。

    甚至有时会从梦中惊醒,发现眼前漆黑的寒夜如往昔一般,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她便哭喊着跌进姐姐的卧室,直到听见姐姐的声音,才算安定下来。

    抱着姐姐再不肯松手,直到天明。

    她问姐姐:“为什么痛苦总是那么真实,而幸福却像一个快要做完的梦,随时会被惊醒。”

    姐姐抱着她,轻轻晃着身体,温和的声音像是一盏永恒不灭的蜡烛,驱散着她心底的黑夜。

    “因为人总是试图反抗啊,又深知命运的力量无法撼动,所以就陷入了这种痛苦的挣扎之中,你呀,要学会接受这一切,痛苦也好,幸福也好,不要去抗拒和怀疑,否则痛苦会更加痛苦,而幸福却逐渐远离。”

    “接受?”

    “嗯,不管是痛苦还是幸福,一切终将过去,又有什么好害怕和眷恋的呢?”

    那年她九岁,被一位练气士看中,带去修行。

    十年后归来,一切皆已物是人非,姐姐也在她离开的那一年,丧命于一场火海之中。

    然而在她调查后,得知了真相,便陷入了复仇的深渊直至至今……

    张蓝岚将画挂好,又关上了天窗,出了密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打坐。

    但她脑海里一片混乱,难以入定,最后颓然的双手一摊,歪靠在床围上,怔怔发呆。

    可是过不片刻,又猛地直起身来,摇摇头,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打坐入定。

    窗外野马似的劲风,也缓缓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