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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陆仲安起身看向长吉:“我叫你拿的珠钗呢?”
长吉福身,迟疑片刻,说:“属下去烟雨轩的时候,碰到了三夫人。三夫人说,赵娘子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不能起身,也见不得人。”
“风寒?”陆仲安皱眉:“莫不是在扯谎。”
“应该不是。”长吉说:“三夫人说她去看过了,确是很重的风寒。”
顾芸性格怯懦,轻易不会撒谎。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应该是确有其事。
陆仲安思忖片刻,松了语气道:“算了。在风寒里的女子,形容憔悴,大约也不愿见人。如此,我也不必去了。”
长吉担忧的看了看他:“那老爷子那边”
“先不用管。若是问起来,叫赵氏自己应付去。”陆仲安漫不经心地说。
赵子遇在后面松了一大口气,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稳了下来。幸亏顾芸在烟雨轩,这下省了很多麻烦。她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拖住那个可恶的人。
往身后的软榻上一靠,她给自己顺了顺气。这倒霉的一天,总算可以过去了。
正在庆幸着,暮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子遇回头往外看了看,天色已经暗淡。不由自主的,她又看了看旁边的人,这才发现,陆仲安也在看她。
赵子遇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说:“宵禁了,看来我今天回不去了。”
不知为何,陆仲安觉得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敛了敛肃然的神色,索性不再管她,径自到里屋歇着去了。
赵子遇也不客气,窝在软榻上就呼呼大睡。
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像是拉长变形了般,缓缓向身后流动。
“前面便是兴道坊。”
手心里暖意融融,赵子遇眼前的景物像是蒙了一层雾。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无数明亮的光亮在闪烁。
用力甩开握住她的手,拼命跑进一团灰暗。
“姑娘!是遇姑娘回来了!”
“姑娘的鞋子呢?”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姑娘,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急得快要疯了,方才又生了急症。一直不敢合眼,念着你的名字,就盼你回来呢。”
“遇儿,我的好遇儿,让娘看看这身上脏的,怎么跟个没娘的孩子似的。娘这就起来给你换衣服,给你梳头发”
“遇儿,对不起,娘起不来了。”
“遇儿,是娘把你弄丢了,好孩子,吓坏了吧。”
“遇儿,你瞧,这是你最喜欢的兔儿灯。”
“遇儿,以后我的遇儿,要怎么办才好呢”
昏黄的灯烛摇摇摆摆,在娘亲的脸上流转,忽明忽暗。赵子遇心里,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碎掉了。似有利刃,一刀一刀,剜着她的五脏六腑。
有人提灯进来,猩红的光照在娘亲的眼睛上,像是从里面流出了血水,浑浊了一双睁得极大的瞳仁。血水的浸染下,瞳仁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爆裂。
“不要!”赵子遇撕心裂肺地叫喊,醒来时双手还在虚空里抓着什么。
她知道她在抓什么,她只是想扑过去,替娘亲合上那双眼睛。
摇晃的灯烛还在她的眼前摇晃,久久不退散。夜已经深了,千秋不在身边,赵子遇也不知是几更。只是心脏狂跳,再难入睡。
翻身下了软榻,她赤脚走到外面。云水居的院子后面,有一个荷塘。不过现在没有到夏天,荷花都没有开。只有大片大片的荷叶浮在水面上。
夜里静的出奇,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露水很重,穿过花圃,走到荷塘边上,赵子遇的衣摆就被沾湿了,贴在皮肤上,冰凉彻骨。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去见娘亲了。
赵子遇看着水面这样想。
每次想到娘亲,心里就是暖的。但是再一想到娘亲到死都不能瞑目,她又冷得发抖,冷得不敢往前走。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肚子也咕咕直叫,她才慢吞吞地从荷塘边往回走。
换了衣服,赵子遇坐在门槛上发呆,指尖碰到腿上,隐约还能感觉到裤袜下面缠的帛锦。不知不觉,靠着门框又睡了一会。
“起来。”
冷清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赵子遇连忙拉着门框站起来,谁知道猛一起来,头晕的厉害,她只好又扶着门框慢慢弯下腰。
这样子看在陆仲安眼里,以为是她的腿伤复发,便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袖子,拽了她一把。
“没事。”赵子遇缓了一会,拂开他的手。
二人在街上随便吃了些东西,直奔万年县廨。昨日因着他们二人落水,抛下李怀石一个人在太傅府搜证,今日一进县廨,就被李怀石抓住不放,谴责了老半天。
“你们肯定猜不到,昨天我在苏晚风的房间发现了什么。”李怀石得意洋洋地往桌案后面一坐。
赵子遇和陆仲安默默对视了一眼,出奇一致的没有做声。
三,二赵子遇在心下暗暗数着,果然还没数到一,李怀石就跳了起来。
“我找到了一封信!你们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劲。我一个人呐!你们这两个帮倒忙的,唉,还好我昨天去了,不然指望你们两个,说不定现在还在池子里泡着呢。我啊,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被我翻了一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书架的最最最里面,总算叫我发现了重要物证!”
“信在何处?”赵子遇问。
“这呢这呢!”李怀石见有人搭理他,情绪又高涨了几分。几乎是瞬间就掏出了怀里的宝贝,带着满满地成就感怼到她面前:“怎么样,我厉害吧。”
与其说是信件,不如说是一张折好的纸。赵子遇拿到陆仲安旁边,打开纸张。
上面的文字十分寻常,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没有写信人的署名。只有几句问候的话语。
“飞白。”陆仲安扫了一眼,淡淡说。
“啊?”李怀石疑惑地问:“什么飞白?”
“意思就是,和辞抄的字迹一样。”赵子遇接过话说,顺便把画和字出自不同人之手的猜测复述了一遍。
“竟有这样诡异的事?那里可是苏晚风的闺房啊!”李怀石惊得脸色都变了,过了一会,似乎又想通了什么,稍稍平复下来,说:“难道,桌上的字和这封信,都是高睿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