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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谢一身青色官袍,??他抬手朝着锦衣卫拱了拱,“这位大人,这是我的小厮,??年纪小,正贪吃的很。不知他买两碗馄饨,??可是有什么问题?”
沈绛垂着头,认真抿着唇,??却差点要笑出来。
所以她的问题只是不应该买两碗馄饨?
明明这般紧张的时候,??她不该这么轻松,??可是三公子说的话,就好像是锦衣卫因为她多买了一碗馄饨,??就来为难她。
不过此刻谢已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
对方一看,竟是京兆府衙门的推官。
难怪这个卖烧饼的小贩会认识他的小厮,??大概是经常来这里买烧饼吧。
于是这个领头没再多想,只是公事公办说道:“城中突生异变,现在附近几条街全部戒严。这位大人若是无事,??就带着你的小厮赶紧回去吧。”
谢微颔首:“多谢大人。”
随后他转身往京兆府衙门的大门走去,??身后的沈绛就要跟上去。
突然,身后的锦衣卫喊了一声:“站住。”
沈绛脚步一顿,??身姿微僵,心底已急转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漏了破绽。
她缓缓转过身去,就见这个领头朝着烧饼摊指了指:“你的馄饨,不是还饿的点了两碗。”
谢站在稍靠前的地方,侧着身望着她,??声音清淡道:“沈三,把碗拿上,??我也有些饿了,回衙门里一块吃。”
“是,大人。”沈绛低着头,一副眉眼乖顺的模样。
反倒是摊主不知是在京兆府衙门口摆惯了摊子,还是在街上待久了,见惯这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居然也不过分害怕。
他一边盛馄饨一边小声问道:“这位小哥,可吃香菜?”
“吃。”沈绛低声胡乱答了一句。
这个锦衣卫领头还没走,竟是站在旁边要把她这碗馄饨端起来不可,于是沈绛耐心等着摊主把馄饨装进食盒里头,交给她拎着。
这下谢才带着她缓缓入了不远处的京兆府衙大门。
谢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
今日夜空之中悬挂着的是如圆盘般的满月,苍穹之上的黑云被月光染上一层浅淡的银色光辉,夜风袭来,拂过脸颊时,叫心头忽上忽下的情绪,竟一下沉浸了下来。
谢推开值房的门,沈绛跟着走了进去。
谁知她刚把食盒放下,就听到另一边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谢大人,你怎么也在?”依旧是那位陈秋陈通判,他瞧见谢似有些奇怪。
谢指了指案桌上的几册文书,“之前的案子依旧没有什么眉目,所以我便留下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陈秋赶紧说道:“外面出事了,刘府丞让京兆府在值的人都过去一趟。”
“我也要去吗?”谢淡淡问道。
“若是刘大人知你在衙门中,只怕不去的话,不太好。”陈秋如实说。
谢轻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食盒,说道:“可惜了我刚让小厮去买的两碗馄饨。”
“是门口那家的对吧,也就你刚来还觉得新鲜,咱们京兆府其他人都快吃腻歪了。”陈秋朗声一笑。
只是还未等他们说完,就见一个衙役急匆匆跑了过来。
“两位大人,南城的取灯胡同发生命案,现在锦衣卫正在封锁周围,命咱们京兆府的值勤人员都立即赶过去帮忙。”
陈秋皱眉,说道:“这都什么事儿。”
谢正要跨门出去,沈绛却轻声道:“大人,不如我跟您一起去吧。”
既然锦衣卫已经开始封锁周围,她必须得去看看卓定,是不是已经安全了。要是他还没能到安全的地方,她跟着谢一起过去,或许还可以用京兆府的身份掩盖一番。
虽然她心中知道自己太自私,利用三公子一次两次还不够。
可如今她别无他法。
谢垂眸望着她,却看见沈绛微仰着头,她就站在门口处,月光正好当空倾泻而下,皎洁的银辉似在她的眼底缓缓流动着。
带着隐隐的祈求和期待。
“你要小心。”谢眸光清冷温和。
他依旧是那般不问缘由,只要她开口,他似乎都愿意帮忙。
沈绛心底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就跟上转身离开的谢,前往府衙大堂处。
果然,京兆府的人已经全部集合,不管是在值的官员还是衙役。
按理说出了命案,本来就是先归京兆府管。只是这次直接先惊动了锦衣卫,所以他们京兆府的人就是过去打下手的。
好在京兆府的人在京城这么个地界,一向都是后娘养的,谁都能骑在地上。
更被说还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就连那些国公府侯府瞧见,都要客客气气。
所以众人也没什么怨言,分配好要去的地方,众人立即离开。
今日府尹大人不在,所以管事的是京兆府的府丞刘康,他见谢也在,赶紧说道:“正好,程推官,取灯胡同发生了命案,你过去走一趟。要是锦衣卫不管这事儿的话,就得扔到咱们手里。”
沈绛没想到谢要去的是那个小院。
因为京兆府离那里很近,所以两人一路走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发现锦衣卫已经把周围都严格看管了起来,根本不让人靠近。
沈绛进了小院,就见周围已经升起了火把,将整个院子照的透亮。
地上则摆着两具尸体,一具是周叔,还有一具就是驼背老伯。
沈绛只看了一眼,就别看头,不再多看。
谢将自己的腰牌给负责此处的锦衣卫千户看过,这才说道:“大人,在下京兆府推官程婴,我是京兆府刘府丞特地派来,协助大人办案的。”
“你们府丞倒是胆子挺大,竟派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推官过来。”
这个千户说话声音竟有些熟悉,沈绛微抬起头,瞥了对方一眼,突然整个人像是怔住。随后她立即垂下头,心跳如擂鼓。
“老子姓傅,叫傅柏林,是锦衣卫的千户。”姓傅的一副行事张狂的模样。
锦衣卫因为是天子近卫,深得圣眷,历代锦衣卫指挥使莫不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因此锦衣卫在京中即便行事张扬,也无人敢说什么。
顶多也就是御史台那帮不怕死的御史,敢跟他们顶着干。
谢依旧是温和淡然的模样,即便面对这种张狂之人,也丝毫未变脸色,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与他无关。
很快他查看了周围,指着地上的箭:“这些都是在院中找到的?”
傅柏林斜睨他一眼,轻哼道:“不错,确实都是在院子里找到的,这帮人用的□□。”
“□□?”谢缓缓走到窗户前,上面的窗纸早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显然当时这些人并未手下留情,是一心要对房中的人下手。
“这户人家的身份是?”谢转头看着一旁的锦衣卫。
傅柏林不满道:“到底是你配合我查案,还是老子配合你查案,他的身份不应该是你们京兆府来查的。”
谢淡淡点头。
倒是很快,去查探这个院子里身份的锦衣卫回来了,这些人去哪儿都有特权。
所以想要弄清楚这家人的身份,肯定是极简单的。
只听回禀的锦衣卫说道:“大人,属下已查探清楚,此间小院的主人叫周勤,京城人士,半个月前刚从天牢里放出来。”
“哟,还是个犯事儿的呢,他翻了什么事。”傅柏林问道。
锦衣卫说道:“此人乃是前长平侯沈作明的贴身管家,因为长平侯府抄家夺爵一事,怀疑他私藏了长平侯府的产业,这才被抓进了天牢。后经过调查,并无此事,这才被放了出来。”
傅柏林微眯着眼睛,轻声道:“前长平侯沈作明。”
如今长平侯沈作明兵败仰天关一事,还尚未有定论,朝中上下虽然都在吵的热闹。
可是他们锦衣卫的消息,比旁的地方都要灵通。
最起码从西北边境传来的消息可不太好,北戎人狼子野心,如今没了沈作明这个定海神针在西北镇着,这些妖魔鬼怪只怕还要卷土重来。
这也是圣上迟迟不肯降罪沈作明的原因。
杀一个沈作明容易,只怕明个圣旨降下来,天下人也都是拍手称快。
可是要找到一个守卫北境的将领却是难于登天。
此时谢弯腰将地上的一支箭拿了起来,他将箭在手心里转了一圈,轻声说道:“这种箭乃是精铁所制,所配置的□□只怕更是制造精良。而且根据现场的箭头数量来看,只怕这帮凶徒所持□□的数量也不会少。”
“在此要先恭喜傅大人了。”
傅柏林原本就在沉思,此刻听着他的话,缓缓看过去。
而沈绛也略有所思的望着他。
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谢手指轻轻滑过箭尖,冰冷玄铁,在月光和火光之下,折射出几分冷铁肃杀气。
此刻傅柏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却有这么一批人暗藏着一批制作精良的□□,恐怕不单单只是这批□□吧,或许还暗藏着一批私兵。只怕这些人图谋不小。如今大案不就是傅大人立功的机会。”
沈绛心中微震。
因为听着三公子的意思,竟打算小事变大,将这么一桩凶杀案变成谋反的大案。
锦衣卫本来就是皇上的走狗,但凡有威胁到圣上安危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一丝一毫。
如今这帮人胆大妄为到,敢在京城中公然杀人。
沈绛一想到要不是周叔救了自己,此刻躺在这里的就会是她。况且她余光撇向地上的两具冰冷尸体,心头悲凉。
也好。
对方既然来者不善,倒不如将这天都捅破了才好,谋反大案,她倒要看看这帮人真要通天的本事不成,把自己彻底隐藏在这京城之内。
傅柏林突然朗声大笑,走到谢身边,伸手拍了下:“兄弟,你说的不错啊。”
在京城中暗藏一批这样的兵器,即便不是谋反,也是心怀不轨。
这样的案子如何不是通天大案。
谢望着傅柏林,淡声道:“现在傅大人就差一道全城搜查的圣旨了。”
“对,我这就去请旨,我倒要看看这帮人敢在我们锦衣卫眼皮子底下杀人,是存了什么通天的胆子。”傅柏林冷笑道。
只是临走前,谢提醒说:“对方深夜携带这样的□□,必然会引人注意。方才信号弹发出之后,锦衣卫迅速赶到。我想这帮人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所以傅大人表面上是全程搜查,倒不如重点搜查以取灯胡同为中心,方圆三公里的地方。”
“挖地三尺,不愁没有收获。”
傅柏林此刻算是彻底对谢刮目相看,他忍不住摇头道:“你在京兆府当个小小的推官实在是可惜了,不如到咱们锦衣卫来,我保你做个百户可好。”
锦衣卫百户是正六品的官职,比起京兆府推官这个七品官吏,那可是好上太多。
不仅升了官,而且锦衣卫出门那是横着走。
京兆府哪怕是府尹,都是低着头做人。
谁知谢却神色平和,微微笑了起来:“谢大人抬爱,我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何德何能入锦衣卫这样的地方。”
他的拒绝倒是没太出乎傅柏林的意料。
对方一笑,说道:“也是,我们锦衣卫都是一介莽夫,比不上程大人这样的。”
这个程推官想要把案子往大了闹,未必对他自己不是没有好处。只是傅柏林得利更大,毕竟就像他说的,把案子做大,到时候破案也是大功一件。
傅柏林在锦衣卫千户这个位置上,待了不是一日两日。
镇抚使这个职位,看似只往上升了一层,可却真正成了天子近卫。平日不仅可随驾圣上左右的,而且还压着一干千户。
因着这案子被锦衣卫接手,周叔和驼背老伯的尸身,并没有被送回京兆府。
不过沈绛也没听到锦衣卫抓到新嫌犯的消息,虽然让那帮人逃走了,但是最起码卓定现在也是安全的。
她与谢缓缓出了巷子。
这次他们往回走,直到周围彻底没了锦衣卫的人,沈绛才开口说:“三公子,其实方才我就那个院子里,那帮人真正想要杀的是我。”
她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对方帮了她这么多,她不想叫他一直糊里糊涂的。
谁知谢脸上却并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反而微转头,眼神清清淡淡:“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个谋反大案。”
沈绛微怔,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
谢目光落在她的脸颊,声音清润朗泽:“如此一来,锦衣卫必然会全力追杀这帮凶徒,而他们为了躲避锦衣卫的追查,一定会销声匿迹。”
无论是主动潜伏,还是被他们的幕后主脑灭口,总而言之,他们都会消失。
而他们自然就没有余力再去追杀沈绛。
至少这段时间,沈绛的安危都不用再担心。
待沈绛想清楚其中环节,她呆呆地望着他,竟一时说不出一个字。
“三公子为何要这么做?”终于她缓声问道。
漫天银辉之下,眼前的男人身穿青色官袍,却有种从身体散发出的冰冷漠然,他看似温润无害,却又暗藏杀机。
只简单几句话,就利用锦衣卫的手,将这个案子要做成谋逆大案。
可是面对这样的三公子,沈绛反而并不害怕。
直到谢的眼睛终于掀起一丝波澜,声音也透着之前未曾听过的淡漠。
“因为他们今日要杀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