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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墙壁上的挂钟轻敲了4下,我这是在哪?
杨军想,他忆起昨晚的奇遇。
杨军头很沉重,使劲睁了睁眼睛,爬起来,穿好棉毛衫裤,把鸡心领深灰色厚羊毛衫从头上套下去,双手在身前身后掸平。
这件挺括保暖的毛衣是伊丹在秋冬交替的时节买的,杨军很喜欢。
伊丹很有审美水平,天生爱好打扮自己的男朋友,不用杨军亲自到场,就可以买到非常合体的任何服装。
卖菜和倒烟,杨军里面就穿这件毛衣,外面通常穿宽松的休闲装、牛仔装,下身有深浅两条牛仔裤交替着穿,既耐脏耐磨,又显得随意方便。伊丹得意的很:你的潇洒都是我打扮出来的!
“这么早起床干什么?”从身旁传来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想想也是,现在才4点。
杨军合衣又躺倒在床上,双手压在后脑勺下。半梦半醒中,他继续着刚才的思考。
唉,一年多漫无目的奋斗并没有多大进展,真难啊。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杨军果断地警告自己,再难也要向前冲。已经走出了很大一步,尝试了在几个行业做生意。
虽然四处碰壁,虽然动荡不定,虽然烦恼缠身。这种生活确实给他巨大推动力。卧薪尝胆、百折不挠,杨军把这些词深藏在自己精神世界中。
想到刚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追逐,还有在工商所的一夜,杨军一个激灵清醒许多。
他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天呢,我都做了些什么。走私烟,走私烟。他嘴里咕哝着。接近翻倍的暴利,足以诱人铤而走险。老三的倒走私烟,明摆着就是犯罪。
对金钱疯狂追逐,是一切资本主义罪恶的起源。
谁说的?
他想了又想,没想起说这话的家伙,这家伙肯定不缺钱,坐在摇椅上诅咒别人的不是。
这段时间为了取得高额报酬,近乎疯狂地穿梭在平谷、北京、北京、平谷。男人成功的标志到底是什么。拥有更多的金钱、财富。还有喜欢的女人。
杨军肯定地自问自答。
老三应该算成功吧。倒走私烟能算是正经事业?肯定不是。老三事业成功吗?显然也不是。
骨子里杨军根本看不上老三收入一把,挥霍一把,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副德行,他们从不设想未来,虽然在走私外烟的支根末节上细致周密,那也仅是为了对付执法机关。
杨军最后的结论是那种人太麻木、无耻、无度。
金钱是肮脏的吗,不是,金钱是邪恶的吗,不是,没有钱怎么能在社会上站住脚。那些文学家、社会学家、政客都怎么了,自己也是生活在金钱社会,还要诅咒社会因金钱而堕落,是不是太虚伪了。
大概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算了,不想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跟我无关,也不是我要办的事儿。
欧阳碧橙介绍的工作应该不错。移动通讯是新行业,合乎时代特征,BP机、手机虽然只是少数人有,一旦普及,我们这么多人口的国家可是不得了的。
有前途的行业!
杨军又想到要为自己好好谋划。一年多的做生意生涯,杨军提高了他察言观色得能力,更学会了投其所好的做法。他知道包装重要,货色更重要。
明天要去见张总,给他的印象应该是成熟、可靠、灵活、敬业印象。以自己优势应对张总有可能提出的问题。
他反复考虑该不该把自己的经商经历说出来。还是不说为好吧。无论卖鞋还是卖菜,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低俗的活计,和高科技、新兴产业根本不搭界,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自己层次低,庸俗不堪,不像大学毕业。
还是直接就专业论专业吧。做事业的激情一次次冲撞着杨军的脑神经。
杨军是那种善于梳理心情的人,遇到堆积如麻的乱事,他会利用有效时间,一件件想清楚,并找到解决的方案,付诸行动。他把昨天的事一条条理顺,心塌实下来,就又睡过去了。
杨军再次起床,墙上的挂钟指到7点17分。薄薄的碎花窗帘没有遮住外面的透亮,他想解手。坐起身,转过头,吓一跳,对面昨天好像空空的双人床上躺着3个女孩,我怎么一点没发觉。
掀开门帘,过厅里的大床上睡着一男一女,他们后脑勺相对,那女的一条光光的胳膊露在被窝外面。
我靠,这是哪呀?
他转身向另两间屋子张望,一间门虚掩着,另有间半开着,被门帘挡住。这阵势让杨军的睡意一下子飞了。心想,没准那两间屋里人满为患呢。
杨军止不住一个劲犯嘀咕,不行,我得趁那些人没醒赶快离开。解完手,他又在水池边用凉水洗了把脸。蹑手蹑脚回屋,犹豫着推醒梦中的朱丽丽,低头对她耳语,声音发颤:“我走了。你接着睡。”
朱丽丽执意爬起床,从枕边小挎包里取出通讯录,撕下一张,写下自己的呼机号,递给杨军:“想我的时候呼我。”
杨军点头,把纸放进口袋里,转身,又返回身,看看半睁着眼睛的朱丽丽,转身轻轻推门离去。
干冷干冷的空气吹在脸上有点沙疼,鼻孔中呼出股股热气。杨军双手从插在羽绒服衣袋伸出来,一只手下意识在脸颊摸一把,另一只手中还攥着朱丽丽留下得纸条。
他看了看,摇摇头,顺手团成一团,扔到路边地沟旁,他要丢掉刚才疑惑所带来的心虚,他想大约这里是小姐扎堆的地方。
杨军伸展四肢,找到了最近的公交站,一门心思回乳制品厂宿舍。
小刃一大早就已经出门了。做卖菜生意,小刃习惯了早睡早起。
今天见张总,可要好好打扮打扮,穿着不能太随意。杨军先来到宿舍过道的水管前,拧开水龙头,双手捧水洗脸,擦干,又捧点水淋到头上,理理头发。打开宿舍房间门,他从抽屉里取出梳子在头上拢了拢。
贯穿房间对墙角的一根绳子上挂着一套用塑料布包裹的深灰色西装,杨军拿下来,放在床上,脱下外套,小心翼翼换上西装,又换上笔挺的西裤。立时潇洒斯文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披上羽绒服,推门出来,反锁上门。匆匆来到常吃早饭的餐馆,要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8点40分,杨军回到东南乳制品厂院内。锁好自行车,一抬头,碰上原来的科长。
“嚯!行啊!”科长眯缝着眼睛笑着说着看着。。
“你是说我这一身衣服?咳,要去见个不太熟悉的朋友。”杨军回答。
“噢。怎么样?很少见到你。忙吧。自己干就是忙。”
“还好,科长您挺好?”
“还是那样儿。”科长摇头晃脑,一口京腔京韵。
“一会儿我想在您这儿打个电话,您看看方不方便。”杨军和科长并肩边向生产楼走边说。
“没问题,你来吧。”科长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办公楼走去。杨军返身走向传达室。
科长的办公桌在窗前,窗台上又多了两盆花,小小的发财树和正在绽放的君子兰。朝阳斜撒在半个办公桌上。办公桌上干净整齐,一个铁丝编的扁筐里,文件散放其中,一打便签和一个竹制笔筒。
坐在科长的办公桌前,杨军镇定自己,清了清嗓音,抓起电话听筒,拨号。
“喂,您好,请张总接电话。”杨军平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