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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10点钟,赵文斌就回来了,带着愉快的心情和表情回来了。
他恋爱了。
赵文斌是杨军的同年级不同专业的同学,比杨军年龄大两岁。
杨军学应用物理,他学的是材料科学。
说起赵文斌在大学谈恋爱,故事不少,不过成功的案例却没有。
和杨军一样,赵文斌也是工作几年后考入大学的,对于上大学,他却显得很犹豫。
由于父母的殷切期盼,只想过安逸生活的他,直到20岁才下定决心考大学。
他性格偏内向,却阴差阳错在大学里当校学生会文艺干事。
他出生在文艺家庭,父母都是贵州歌舞团的演员,母亲是歌唱演员,父亲早年跳舞,后来转行弹奏民族乐器。
赵文斌天生一幅好嗓子,也会弹一手好吉他。
有一天他的上铺兄弟草祥子意外发现新大陆似地对全宿舍的同学说:“你们觉得赵文斌的嗓子是不是像童自荣,很贵族啊。”
同学一想还真有童自荣的腔调。
大学男生给同学起外号是常有的事,草祥子是曹祥钊的外号,杨军的外号叫黑魂。
赵文斌在班里年纪最大,渐渐周围几个宿舍的同学都管他叫“老童。”
起初,他没有觉得不好,谁叫都答应。没过多久,“老童”逐渐演化成“老同志”。
又有一天他听说同志是同性恋的代名词,他糟心透了。
他揪着悠闲自得躺在上铺看《爱情心理学》的草祥子,翻着白眼吼骂道:“本来就没有个女朋友,再叫同志,让人当作同性恋,没戏了。都是你捣的鬼。”
草祥子哈哈一乐:“请客吧。消除影响,挽回名誉。”
晚上,心情沮丧的赵文斌打肿脸充胖子,陪着笑脸在西土城校门口的蓝格子餐馆请了周围几个宿舍同学喝酒,又从旁边的“冬不拉新疆餐厅”要来几锅羊肉串。
他装作哭状,作着揖,情真意切恳请同学嘴下留德,给他另觅外号,他又成了“老找”,说是总在找女朋友。
好歹那个恶心的名字不再叫了,赵文斌才放心。
这一晚,一班人马闹哄哄醉倒一片方才罢休。过后,同学们还是自觉出了自己那份AA制的钱,只是让赵文斌补了零头,不为别的,只为图个热闹。
说起赵文斌追女生,草祥子总是讥笑他:“你说你,要个头你有个头,要品位你有品位,竟然不如我。”
赵文斌是那种内秀的人,有文艺天赋,却总是找不准向外倾倒的时刻,站在爱情的边缘转悠,干着急。
大学是恋爱季节。
赵文斌上的是理工科大学,女生特别少,自己年级中300多学生只有16个女生,全校女生加起来不过60来人。于是不论丑俊,一概成了男生的目标。
自觉没什么竞争力的男生干脆放弃在本校完成人生大事,还酸不溜愀说:“看咱们学校女生,就是不如人家学文科的,一点情趣没有,长得这么丑,木呆呆的。”
赵文斌年龄相对大,一种成熟的稳重确实曾经吸引过不止一个女生注意。
也就是说,他也触摸到爱情之手,但他从不承认那是恋爱或者爱情。
“什么呀,无聊透顶。”问题好像出在他自己身上。
草祥子分析:“谁像你谈恋爱,总是抱着把吉他,浪漫是浪漫,没完没了让女朋友听,一直听到她腻烦了,也就跟你拜拜了。你换点方法。”
似乎觉得不够,草祥子继续道,“还是文艺干事,笨。说点甜言蜜语,先把女生说迷糊了,再冷淡她,看着有戏,再疯狂献殷勤,约她出来玩,送点小礼物给她,别送大的,万一赔了,得不偿失。”
“你没听人家说吗?男女接触,半米之内是情人,一米之内是恋人,一米五之内是亲戚,一米五开外是朋友。两米以外是路人。走路和女生近着点,让她对你怦然心跳。”
“我试试吧。”赵文斌无奈地说。
终于没等成功就毕业了。
大学毕业后,赵文斌和杨军一同分配到东南乳制品厂,赵文斌负责流水线上乳制品的勾兑,杨军则是把最后一道关质量检验。
东南乳制品厂在北京的名气颇大,京南大部分居民喝的牛奶就是这里生产的。
被安排住进仓库,赵文斌同样也觉得窝囊,好在北京户口落实了,在北京的工作也算是有着落。
比起草祥子他们在北京居无定所,流浪着打工漂泊,他还是心满意足。
赵文斌工作塌实、埋头肯干,对人温和热情。这是赵文斌所在的生产科长对厂长说的原话。
两个星期前的一天下午,科长让他到女厂长办公室。他去了。
50多岁的女厂长问了他工作情况,又说了一大堆鼓励他好好干之类的话,这些话有些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上班,科长叫住他,问了他有没有女朋友。
得到没有的答复后,科长眼睛眨都没眨,狡黠地一口气说下去:想给你介绍厂长的独生女。他在189中学当教师,25岁,好像和你同岁吧?人长的不错,肯定比你矮,你的个子很高,有1米8吗,好。1米83,嚯,不错嘛,还是南方人,南方人好啊,勤快。父母都是搞文艺的,好啊,知书达理,也算是文化家庭,好。
科长的热情,让赵文斌很难说不。
赵文斌觉得相当棘手:
谁的女儿都行,怎么偏偏是厂长的。
相处好了可以结婚,将来当厂长的女婿,住房肯定不成问题,一切都能安顿下来。
或许神通广大的厂长还可以帮他换一样更有前途,更体面的工作。
可是,让一个中年妇女来照顾,光彩吗?自己是男人!管他呢!谁不想尽办法向上走!
但我能依仗厂长的力量向上爬吗?试试看也无妨,万一天上掉馅饼呢,没有接着多冤。
昨天厂长找我谈话看来是在考察我。
想想自己当时假惺惺说的那些“一定要勤奋好学,为厂子取得更大成绩作出最大努力”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赵文斌禁不住暗笑了。
科长看半天没吭声的赵文斌笑,想是他答应了。
赵文斌心知肚明科长是在拍厂长的马屁,巴不得他同意。
嘴里上却说:“我是小地方出来的人,哪能配厂长的女儿?是不是太高攀了?”
哪能呀,你是大学毕业,前途无量,厂长已经同意了。
看到赵文斌瞪大吃惊的眼睛,科长赶忙补充:“我一直觉得你人品不错,正好和厂长聊起来,话赶话就说到这事上,我跟厂长面前请缨,我说试试给你们牵线吧。我是你的科长,应该关心你的个人生活嘛。”
赵文斌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如果人家看不上我,还好说,不成就算了;要是我觉得那女孩不怎么样,我可就没有退路了。厂长是一厂之主,她要是生我的气,我还不一辈子完了。
“我和厂长住在一个院里,他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挺漂亮的,不错的姑娘。”科长补充说。
赵文斌不想得罪顶头上司,就说:“好,那就听你的吧。”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往往想得复杂又复杂,一旦做起来,再容易不过了。
当天傍晚,在科长的撮合下,赵文斌和厂长的女儿在玉渊潭公园“一见钟情”。
这是赵文斌美滋滋对自己当时感觉的定义。
也就是杨军在酒馆里喝闷酒的时候,赵文斌正陪着厂长的女儿在电影院里看大片《大红灯笼高高挂》,他们为电影里民国时期封建大户人家的悲剧而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