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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铎被割了首级之后,曹家的人和鞑官都是大乱。攻是攻不下去了,再打下去,只能全部战死了事。
鞑官再强,也没有全部玉碎的信念,当下只能缓缓而退,后阵掠阵,用弓箭和幼军对射,加以掩护。以正常的情形来说,他们是败了,后退的时候幼军可以尾追斩杀,直到彻底消失敌人为止。
但幼军也是疲惫了,实在无力再追,也只能看着鞑官们缓缓退去。
那位幼军游击虽未到最前方操刀上阵,但这一战的指挥也实在是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看到鞑官们后退之后,他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保持形象,一屁股就坐在了满是泥泞和积雪的地上。
在他的四周,是断臂残肢和尸体混杂的景像,鲜血把积雪和泥泞冲开了一道又一道泥泞的水沟,战场之上,一片狼籍。
但毕竟是打胜了!
呆了好一会儿之后,战场上仍然是一片死寂,隔了半响,众人倒是听到一阵嗒嗒的马蹄声响。那游击一凛,心道:“鞑子好强,这就又整军返回来了?”
还在发呆的幼军都是齐涮涮的战死,失去的精气神又仿佛在眨眼间全部回来了。
弓手们不用下令,便是立刻张弓搭箭,向着马蹄声来处转过身去,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万箭齐发。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来人倒很识趣,隔着老远就远远叫开来,而且,方向不对,不是鞑骑退走的方向,而是西便门城楼的方向。
人也很少,不过三五骑的样子,听到声音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来的是一个百户武官,在三个侍从的簇拥下,疾驰而来。
到得战场上,几个从城门过来的兵将都是看的一呆,那几个护卫甚是年轻,彼此都是看的面面相觑,有一个居然还发起抖来。
“没用的东西!”带队的百户斥责自己的部下,不过,他的脸色也着实高明不到哪儿去。土木之变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当年立过功真正打过仗的将官不少都受到了提拔,要么身居高位了,要么就派到外头去历练了,眼前这百户的年纪和官职,显然是土木之变后才受的提拔,这么一来,肯定也是没打过仗,见过血,有此反应,也就不足为怪了。
“大人,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了。”百户一迭声的道:“职等在城楼上看的清楚分明,这一仗,着实是打出了幼军的威风,从此之后,九城之中,无人敢平视幼军诸将军之面了!”
“多谢夸奖,”游击以刀柱地,虽然嘴里说是多谢,脸上却是无比的坦然,他看向诸人,终于展颜而笑道:“我军大胜,立刻派人向陈程二将军报捷,向提督张大人报捷!”
他的中军也是身上伤痕累累,此时却是神采奕奕,听着游击的话便上前一步,躬身道:“是,末将亲自去!”
“好!”游击含笑大声应了,看一看四周正在懵懂和惊喜的幼军将士,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涌到了喉头,非得有所表示才能痛快,当下也没有多想,抽出手中的长刀,刀指上天,便是一声呐喊:“我幼军,万岁!”
“我幼军,万岁!”
“万岁!”
所有人的情感都是迸发了出来,和游击一起,无数年轻的幼这将士大声呐喊,吼叫起来,甚至是嘶吼起来,虽然能够跳跃叫喊的不到六百人,但这一股声浪汇集起来的力量却是叫那个百户军官为之色变,更是叫不远处那些窥探着的人们相顾骇然。
除了皇帝大阅,万岁岂能随意乱叫?这些幼军显然是犯了忌,然而此时血战余生,却又叫人无法怪责于他们,但无论如何,一支军队能做什么事出来显然是平时将领是怎么管教的,眼前这支军队装备之精良,之勇武,之狠斗,已经叫人见识了,但它的彪悍不拘,桀骜不驯,却也是在一个个的细节上体现无余。
这原本就是张佳木用自己的理念打造出来的精气神都放开了的军队!它当然不会那么陈腐,拘谨,胆怯!
在当时来说,幼军的这种小小僭越还没有太被人注意,当然,时隔不久就叫很多人后悔不迭,自然,这就是后话了……
在收拾完战场之后,成功在西便门阻击了鞑官的幼军上报军情,然后程森便根据情报重新调整布置,在通往正阳门的路上又与曹家残余的部队狠打了一场。
这一次却是包围战,两千余人围住了三百不到的鞑官,一战下来,曹钦率百人不到的残部趁乱逃出,其余的鞑官和曹铉曹睿全部战死,跟随曹钦的高级武官和家丁护卫们也悉数被斩杀,到傍晚时分,终于又在德胜门南追击到曹钦与所部残余,这一次却是程森亲自带着已经奉命赶至的幼军马队,千余骑在德胜门南展开了一场骑兵的追逐斩杀的活剧,多少百姓爬在高处呐喊助阵,在天黑之前,曹钦的首级被割下,所有的蒙古甲士伏诛,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来。
至此,一场远超当日夺门之变的大乱子,算是正式拉下了帷幕……
但乱子并没有彻底消弥掉,还有零星的鞑官骑兵逃离了大部,加起来可能有三四十骑,他们三五成群,并没有集结成大队,甚至有的抛弃了坐骑,徒步在城中各处散布着,打算隐藏下来,然后伺机出城。
缇骑和幼军都没有接受他们同伴的投降,一个也不宽恕,悉数斩首,四百多颗人头血淋淋的挂在几个城门和一些重要的坊门附近,加上太平侯所部,总兵官施聚所部,忠国公所部等等,从昨夜到今晚之前,斩首超过三千级,这些首级遍挂于京城各门,每个城门都有超过百颗,远远看过去简直就是比恶梦还恶梦般的画面,尽管城中百姓对斩首这个刑罚有极其变态的喜爱,甚至秋后斩决犯人时,西市那里会挤死人,但这两天斩下的头颅实在太多,无时无刻,随便在哪里被追上了这些参与做乱的军人都会被处死,没有饶恕,没有例外。
任何时候,只要被追上了,就会被缇骑或是锦衣卫的校尉们按翻在地,然后扯住头发,刀光一闪,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鲜血不知道染红了多少雪地,而这一天,城中无人敢于出门扫雪。
到处都是映着红色血光的雪地,在大片的洁白中总有一小片凄惨的红色,而迫不得已出门的人一看到这样的场面,就会以手掩面,匆忙而过,对斩首那种观赏的热情和爱好,最少在这两天是不会在出现于京城百姓的身上了……
在这样严厉残酷的军令下,没有人会投降,当然,殊死抵抗也没有任何意义。到了傍晚时分,大局早定了,除了倒霉的孙家被安慰一通,所有人都回府之外,城中勋戚的家丁也被征调出来,临时编成一营,由张佳木派人统一指挥,这个人数就有三千余人,而且全部是骑兵。除此之外,还有锦衣卫渐渐满编并且从鲍家湾调回的内卫部队,加起来也有一万出头,再加上一万多人的幼军,光是骑兵就超过五千人,城中无论何时何地,一旦有警,就有大股的骑兵赶到,有时候超过千人的铁骑在街市中来回奔驰,不少人家的屋瓦都被成片的震落于地……在这种情形下,想抵抗就是加速自己的死亡罢了。
战不能战,出城无路,正阳门虽然短暂的开过一会,但进出的军队就有几千人,想去冲击城门估计离百步开外就会被射成刺猬了。诸路不通,也就只能隐藏于街市之中了。
至子夜时,仍然有不少游骑在被追捕,如果在高处远眺,整个北京城那四平八直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成片的火把,所有的骑兵仍然不顾疲劳在追捕着漏网之鱼……除了少量的鞑官外,还有不少施聚的部下并没有降,也没有被杀,而是成片的潜藏逃跑,这些人也是安全隐患,大意不得。
同时,在前幼军副将陈逵的指挥下,两千幼军和超过两千人的锦衣卫校尉一起合作,开始捕拿京城中石亨和曹家势力的同党。
最低品级是百户,上自然不封顶。除了普通的武官外,最少有三个侯爵,五个伯爵,一品武官就有三十余人,悉数被抄家锁拿!除了武官外,还有最少超过三十户的文官家族被抄家,所有的犯官和家属连夜被关押,至于他们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并不取决于他们和曹石两家的关系和交情,而是取决于他们手中的实力。
能力越高,人缘越好,在京营中根基越牢固的……死的越快。
不少武官连喊冤的机会也没有,在三天之内就被在北所秘密处决了。至于那些侯伯和三品以上的高官,在当前的这种局面下,连皇帝也没功夫细查细问,或是阻止张佳木的行动,就算是家属赦免,本人被处死的也很不少,只有少数命大的侥幸逃过了屠刀……就算如此,他的政治生命也结束了。
在天顺二年四月的这一场变乱中,毫无疑问,最大的赢家就是锦衣卫掌印都督指挥使张佳木,他除掉了最大的两个对手,同时顺便整合了京中的各方势力,顺者昌,逆者亡……机缘巧合,或是巧为经营,善为布局,不管怎么说,张佳木得承认,成为赢家的感觉,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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