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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也不出王勇所料。或者说,是曹钦逃不过张佳木的算中。
虽然用撞木撞裂开了东华门,但透过宫门缝隙看到里头戒备森严,严阵以待,禁军甲士加上过千的宦官,曹钦自忖才四百人,实在很没有把握。
事后倒是有不少人骂他笨伯,四百鞑官打二三百禁军就跟玩儿似的,至于禁军身后的那些宦官……他们不给自己人捣乱就行了!
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没有甲,就靠一些刀枪就能和勇武的鞑官对战,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惜,曹钦见不到此,冒险造反,果断攻打宫门,但易谋易断也就容易改变主意,甚至在遇到一点小挫折时,容易沮丧和改变主意。
一看东华门这里很难顺利得手,曹钦就立时变了主意,而且,深为害怕。
人越害怕,却是越想表现武勇,俗话说,就是狗急跳墙。
要说曹钦最恨的,倒不是张佳木。彼此在夺门时有过交往,算是有点交情。而且张佳木毕竟在曹钦心里算是成功人物,文才武功俱佳,也算是一个可当对手或朋友的人物。要说起来,曹钦最恨的倒是寇深,这个文官屡次为难,故意纠弹,就是为了自己出名,竖清正敢碰权贵的形象,最近皇帝对寇深很欣赏,更是使得此人对曹家穷追猛打的,一想起这事来,曹钦就愤恨难平。
“走,去西朝房找寇深算账。”
一声吆喝,就在宫门将破未破时,四百鞑官和曹家子弟并家将又一并调头,在吆喝怪叫声中,渐渐远去。
“瞧吧。”等鞑官簇拥曹钦等离去后,王勇也是松了口气,向着蒋安笑道:“厂公瞧着没有,果然不出佳木所说。”
“嗯,佳木真人杰也。”蒋安大为叹服,一边说,一边已经移动脚步:“王指挥仍然要小心,事后咱家会给你好好报功。”
“是,厂公放心好了。”
这里无事,蒋安自然要去皇帝那里报喜和表忠心,王勇深知其理,笑嘻嘻的送着蒋安走了。
只是待这些虚张声势的太监宦官走后,王勇却也是面露忧色。京城之中野心家众多,曹钦这样如野猪一样冲来突去的,要如何是个了局?
仅凭现有的力量,出宫是不成了,看来这一场乱子,且还得有得闹下去。
他深深叹一口气,心道:“也只能看佳木那里如何了。”
……
曹钦自东华门撤走,果然一路就杀到了西朝房。刚刚就路过这里,他留下了十几个鞑官张弓搭箭的戒备,到这里来的,非官即吏,远远看到了,也是立刻走避。朝房里的人被看管着,也是一个也出不来。
适才吴谨和孙镗都在,历史就是这么有趣,要是这两人被第一时间拿下,可能事情还会有变化,可偏偏曹钦带人来了之后,这两人已经分头行事离开了,所以说,有时候历史的发展也不是纯粹的必然,也有很多的偶然。
几个武官侯爵伯爵走了,寇深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还在。
仇人相见,自然份外眼红,一群鞑官将寇深执出来,曹钦上前便是一脚,然后啪啪啪一通耳光,打的寇深耳鼻眼鲜血直流。
“反贼……不得好死。”倒不愧是很强项的都御史,寇深被打成这样,仍然痛骂不休。
如果不是他这种性格,没准倒不一定死,这么一骂,死定了。
曹钦一刀劈过去,两个扶住寇深的鞑官满面是笑的避开,动作虽快,血仍然溅了一脸。
这一刀势大力沉,把个寇深从肩到腰斜斜劈开,不止是鲜血,内脏也流的满地都是,连挣扎也未挣扎,人已经了账。
“他娘的,痛快,去了好大的晦气。”曹钦深恨文官,虽然寇深已经死了,犹自上前割了此人首级,又在衣服上把刀上鲜血抹净,这才觉得解气。
“杀这么个人算什么。”曹铎很不以为然,叫道:“大哥,现在是定大计的时候,在这里耽搁有什么意思?”
“嗯,说的是。”曹钦想了想,便道:“都随我到东朝房去,那里有李贤在,把这人控在手中再说。”
“是,这才是正办!”
曹家兄弟虽然对文臣厌恶透顶,倒不算讨厌李贤。李贤为人甚是正直,而且不象普通文臣那么亢直迂腐,对人温文而有礼,很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风范,再加上首辅的身份,控制在手有很大的便利,所以就算是曹钦等人,倒也没有动着把李贤杀死的主意。
这么一弄,又是几百甲士从西向东,呼啸而过。
时已经近辰时,京城大乱夜以继旦,从正阳门到长安街,到处都是甲士劲卒呼啸往返,不论是百姓官人或是朝官俱是大为惊寂。
知道内情的等着结果,更是心急如焚。
而大多不知内情的,却是饱受惊吓。长安街上甲士横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入朝的朝官还以为是征西军调至长安街,预备午门或大明门受阅,到此时才知道是曹石反乱,于是一个个面色如土,惊悸而去。
至于正阳门和锦衣卫附近的百姓则是四散奔亡,雪霁初晴时,却是满街拖儿携女的逃难者,号哭之声连大内也听得到,大明自立国近百年来,头一次有此凄惨之事,便是铁石心肠,闻此声者亦是不禁潸然泪下。
“唉,吾土吾民!”
深宫殿中,皇帝不时的到殿阶上注目远眺。但除了长安街上成群结队的鞑官之外,唯见长安左门升起的白色浓烟,还有大内到处狼狈奔走的人群,除此,就什么也见不着了。
“皇帝也不必太忧急,”孙太后此时也被奉迎到了乾清宫,宫中还精选了一队甲士在隆宗门和景运门外待命。一旦事情不妙,立刻入内护卫太后并皇帝、皇后、皇太子一起出逃。好在,事情发展并没有到这一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见皇帝面有戚色,太后劝慰他道:“内里安静,外有贤臣,就算偶尔有小困,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皇帝仍很痛苦,摇头道:“洪武、永乐、仁宣这近百年间,国家安静无事。偏在我的手里有土木之变,今又有贼子硬闯宫门,我之失德,看来连上天也厌弃了。”
皇帝自复位之后,也算勤政,但女色也没耽搁下,两相交迫,身体比在南宫时还差了。三十多岁的人,头上白发也已经不少,此时面露悲苦之色,愈发显老。
皇太后心有不安,斥责他道:“皇帝不要失言!”
“哦,哦,儿子知道了!”刚才确实是很严重的失言,好在,是在深宫之内,四周又都是心腹太监和自己家人,皇太子是被叫醒的,脸上还是一脸的懵懂之色,皇帝左看右看,并没有什么碍眼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当务之急,是要平乱。”皇太后静静地道:“皇帝不要慌乱,不过是件小事,无谓自己乱了阵脚。”
她倒当真是辅佐过宣宗皇帝的,外头杀声震天,又多是蒙古鞑官,其凶暴悍厉宫中人一想起来就打摆子一样的害怕,就是皇帝也慌了神,此时倒是她不忙不乱的,足见心中如巨石一般,任你惊涛巨浪,我自巍然不动。
“是,儿子已经叫人想办法了,有什么条陈,立刻奏上。”皇帝确实不是应急变的人才,也没想到什么主张措施,当务之急,在他而言只是第一要守得住宫门,第二要有办法带着一家老小逃出宫去,不能落入敌手。
至于别的,暂且还真的想不到什么。
“唉!”皇太后自然是大为不满,但也是一介女流,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
“对了!”她问道:“锦衣卫的张佳木有什么消息没有?”
张佳木的消息刚刚蒋安已经带了进来,所以皇帝愁眉苦脸的说了,说完之后,还重重拍膝,叹道:“他怕是自己难保自己了,不然的话,有他在,吾也要放心不少。”
“这孩子不象是福薄的。”太后心事很重的样子,道:“再等一会儿看吧,会有消息送进来的。”
……
皇宫之内如此,长安街上却是混乱依旧。
曹钦带着几百甲士由西至东,再一次于长安街上疾驰而过。这一次,又是到了东朝房外。
东朝房内人并不多,只有李贤和几个文官在。兵部待郎马昂奉命给孙镗监军,乱事一起,孙镗便到东朝房叫走了他,当时亦叫李贤走避,李贤略作思索,觉得走避并不算急君父之难,城中乱兵甚多,逃走路上叫人杀死,千百年后都是丢脸之极的事,所以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在东朝房静观待变较为稳妥。
等他知道曹钦杀了寇深,感觉有危险之时,想走,却也晚了。
一队甲士将他与吏部尚书王翱一并擒出,曹钦一见二人,便是狞笑道:“今日之变,并非为一已之私,实有曲衷与绝大秘辛所致,两君请稍坐,待我将原由一一道来!”
李贤与王翱都是通达之辈,当下也不与一脸杀气的曹钦争执,甚至还都是点头微笑,李贤答道:“有什么苦衷,不妨尽诉,学生可以代为草疏一封,奏上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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