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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节快到了。
第一场雪已经融化了好几天了。王铁军开业也好几天了。生意上出现了起伏是正常的。但是突然之间大幅下跌就不正常了。如果只有两桌的话，说明今天的生意很不好了。
王铁军在三层阁楼上的一个包间内，一个人站着，看着对面的小院子。
说实话，他很想去那边，哪怕是现在和对面的艺厨怼着干的时候，也还是想去那边。
融雪了好几天了，风从窗子里吹进来依旧很冷。
但是他笔挺的站着，风灌进了脖子里，也只是一阵凉意，根本就影响不了他分毫。从部队里留下来的烙印还是很深的。
意志力就是从部队里传承下来的。
王铁军从来不缺勇气、做事从来不缺果决，做事过程中，从来不缺执行力和毅力。这些都是他以前能够成功的基本要素。
自己这边如果一天只有两桌，那叫惨淡。
艺厨那边一天只有两桌，那叫格调。
这就是差距。
王铁军从来不回避差距，他知道自己和荣羽有差距，也很想向荣羽学习，弥补这个差距，但是荣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认为自己的心性到了，起起伏伏的经历也有了，也能够沉得下心来了。但是荣羽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
他觉得应该不是为了所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这么简单。虽然之前自己教徒弟的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但是他觉得荣羽没有。
就是单纯的看不上自己。
凭什么看不上自己？
王铁军真的很想过去问问清楚，但是他觉得自己贸然过去，会让人更加的看不起。只是他想不明白。
他吃过荣羽做的面，也吃过荣羽炒的土豆丝。
哪怕是荣羽一句话都不和他讲解，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土豆丝。哪怕炒的过程和炒出来装盘一模一样，但是吃起来就是有不同。
这或许就是技和艺的区别吧！
以前王铁军是根本不信的，他总是认为厨技和厨艺是一回事。一般人也认为厨艺就是厨技，是技术。现在看来，还真不是。
工艺美术印刷体字和王羲之的字都是字，看起来都很养眼，但就是有不同的价值在里面。一个是技术，一个是艺术。
从三楼包间里，可以看到下面一辆奔驰开到了院子旁边的路边停车场。从车后座下来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三十岁的男人，带着眼镜，斯斯文文，对王铁军来说，就是个年轻人。女人二十多点，看起来显成熟，但是也显妖娆。即便是这么冷的天，也是一身小西装套裙外披着一件双面呢黑色的大衣。
男的叫黄申。黄柏荣的大公子。女的叫易菲菲，黄申的生活秘书。
黄申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腰带束紧了。女人也一身长大衣紧紧的跟着，但是大衣下露出来的一截小腿，显示这个女人穿的是紧身的弹力裤。
肤白貌美，媚眼如丝。
这是女人看男人时候的一种媚态。
王铁军自然懂这个生活秘书的含义，也知道这个女人有着自己的魅力，但是这个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快步的下楼迎接。
“黄总今天吃点什么？”
王铁军迎面走过去说道。
“什么都不吃，就是来看看！”黄申笑了笑，倒是没有什么做派，很和煦，还摆了摆手，“找个包间坐下聊。”
王铁军安排在了一个雅座包间，然后服务员上茶水和点心。
黄申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上，四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我就是看看，有需要和我说一声。”
王铁军笑道：“感谢黄总的支持，我一定尽力而为。”
黄申点点头：“你是退伍军人，打个比方，我们是打仗。就像是一次战略会战一样，你这里是这个会战的重要一环，你这一仗打好了，有利于我的全局会战。”
至于什么会战，黄申不说。
王铁军也不问，因为问了也是白问，黄申不可能将自己的商业打算告诉他。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商业会战，不过是为了激励一下王铁军说的空口白牙的白话而已。
“需要我再给你介绍客人过来吗？”
黄申又微笑着问道。
王铁军看着他的脸，眼镜片有些反光，总让他觉得眼光有些阴冷的样子。但是笑容还在脸上展示着，于是立即就回答：“不需要。黄总日理万机，别为我这边的小事分心。”
“那就好！”黄申说着，就起身了，朝着门口走去。女秘书赶紧跟上。
王铁军一直送到了院子外，看着两人上车，还不停的挥手致意，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了，他才揉了一下脸，笑得有些僵硬。
“呵忒——”
王铁军扭过头，朝着地面上吐了一口吐沫，然后转身进去了。
他做这个私房菜，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了。所以王铁军认为自己的心性改变了很多，这就是一个原因。
自己已经不是为了追逐利润而不惜手段的商人了，而是一个为了厨艺不停探索的人。
奔驰S在转过了一道弯之后，秘书看黄申。
“这鬼地方，生意能好到哪里去？总不能全凭熟人去捧场吧！”
黄申看了秘书一眼。
“不赚钱有什么关系，恶心一下人也行啊，左右不过是亏一点钱而已。”
“黄老总已经知道了，我们不撤？”
“我爸知道啊！正因为我爸知道，我才会坚持搞下去，亏本都要搞。”黄申笑了笑，“你不懂我爸，生意做的不是最大的，但是思想上老是当自己是皇帝一样。看到我之前亏了点钱，就想玩一手平衡，算是警告我吧。”
“那这么明显亏钱的私房菜，我们搞下去，不正好给了黄老总借口吗？”易菲菲不明白了，仰着脸看着黄申。
“因为事实证明，开私房菜赚钱的，除了人脉关系之外，还有真正的厨艺。王铁军是个大厨不错，但是他终究在厨艺上比不过那个荣羽，再加上这地方偏僻，如果没有固定的客户群体，很少会有人来这里吃一顿几千上万元的饭。艺厨的客户基本上已经固定在一个圈子里了，而且凭借着口碑还在不断的扩大影响力。你知道在这里吃饭预约要多久才能排得上吗？”
黄申看易菲菲的时候，眼镜片上的光反射到了她的眼睛里。
“必输的局面，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要不我们将私房菜开在商业区！”
“哈哈，不必了，就开在这里是最好的。”
黄申哈哈大笑。
他知道自己的老爸的心思。当年英明神武的皇帝都有这样的心思。兄友弟恭，绝对不是老皇帝愿意看到的局面。
黄柏荣也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和黄甲一团和气的局面。如果那个局面出现了，只能是意味着兄弟之间没有了竞争的动力。
黄申知道这是自己老爹给自己的压力，让自己有种被黄甲竞争的压迫感。
有压迫感，有竞争力，才有动力啊。
自己留下这个私房菜，就是为了向老爹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已经感受到了压力，我肯定会想尽办法压制住黄甲，同时为集团公司创造更大的业绩。
男人需要野心和一山不容二虎的决心气势。
既然老爸需要这种，那么我就做给你看，赚不赚钱无所谓。
但是这话没法和一个生活秘书说。他扭头从后车窗看着那个还站在门口朝着自己观望致意的王铁军，不由得笑了笑。
王铁军早就和自己说了他和艺厨的问题。所以让王铁军也适当的感觉到压力，激发他对艺厨的竞争力，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王铁军确实被黄申过来的这一趟，压迫到了。
他能想到的商业策划就是在元旦假期期间，开展大幅度的优惠活动。先拉住新的客源再说。优惠的价格，还不错的味道，能够一举将私房菜的高大上的门槛给降低不少。
他不指望通过降价来竞争荣羽的私房菜。
因为荣羽的私房菜根本就不会降价。降价就等于降逼格。反而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但是王铁军不同啊，他的私房菜逼格本身就不高，如果通过降价，能够让私房菜走进普通人家的视线，那么周围的普通人家也可能会成为自己的目标客户。
他还有个开通私房菜外卖的想法，等元旦节过后，大优惠活动之后，效果还不错，那么线上私房菜就会直接开通，投点钱占据广告位和热门。
但是这个计划暂时还没有和黄申说。
有些事情，等去做的时候再说，这是他的习惯。
元旦节荣羽想的不是做生意，而是放假。
在接订单的时候，荣羽特地嘱咐聂小青，在接单的时候将元旦节这一天空出来。即便是这样，预约的订单也应排到了十天之后了。
每一个人都很遵守艺厨的预约制度，没有人想要搞特殊化。
这个圈子里的人，还没有无脑和脸大的连吃个饭都要耍一下特权和威风。
元旦节之后，周艳艳就不会再来上班了。
荣羽看周艳艳每天下班都急匆匆的离开，想必也是在为自己找下家了。毕竟打工人不能没有工作。在星沙这个地方，年轻人都很勤奋。哪怕是有些只能拿3800的工资，也比闲着要强多了。
“不后悔？”
荣羽再一次的问范然。
范然就笑了笑，不说话。
“你现在做出决定还来得及！”荣羽又问，“你工资都已经7000+了，以后随着你厨艺的增长，工资还会更高，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错，随着范然厨艺的增长，连员工餐都是他做的情况下，荣羽给他涨了工资了。
范然忽然就抿了抿嘴，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羽哥，其实……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哦？”荣羽有些惊讶，“说说看？”
一说到这个，聂小青不知道从哪里就钻了出来，很好奇的看着范然，倒是让范然闹了个大红脸，知道该怎么说了。
“真的决定了？”就连黄甲都不知道从哪个旮沓里钻出来。听八卦能够满足每一个人的好奇心，特别是这种男女之间的八卦。
看到三个老板都看着自己，范然臊的不行，不敢开口说话了。
聂小青鼓励他：“别怕，姐给你做主。”
荣羽也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赞同你青姐的话。”
或许范然真的有了勇气，他点对着荣羽鞠了一躬，又对着聂小青和黄甲也分别鞠了一躬，倒是把三人搞得懵了。
“怎么回事？”黄甲奇怪的问。
“是我的问题！”范然脸红的厉害，说道，“上次艳艳提出了离职，然后……然后我找她谈了一次。谈过之后，我答应了她。但是……我并没有劝她留下来。”
“为什么？”聂小青问道。
“我不想分心，我想多花点时间来钻研厨艺。我想……以后能够学到羽哥一小半的本事，我就在这边买个小房子……艳艳也答应了。”
范然说着，又对着荣羽鞠躬。
“老子又没死，你还打算搞个三鞠躬？”荣羽忍不住就笑骂了一句。
范然不说话，明显的很窘迫的样子。
荣羽说道：“你在这里工作，周艳艳也在这里工作，怎么就影响了？”
“呵呵！”一说这话，聂小青就忍不住冷笑了，“如果钱多多在这里工作，你受不受影响？这时候怎么不以己度人了？”
荣羽于是就不说话了。
“也行，这样挺好，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聂小青点点头，“不用想了，既然有梦想，那就认真的去兑现自己对女孩的承诺。周艳艳的工作有着落了没有？”
“有了，有了，她买了辆电动车，准备跑外卖，她说这个赚钱多，不能输给我！”
有梦想的年轻人就是好啊！
荣羽忽然有些羡慕这两个年轻人了。
“好好，等结婚的时候，通知我们！”
“还没呢……我们先攒钱！”范然说，然后又看着荣羽，“羽哥，以后我能一直跟着你做吗？”
“能啊，怎么不能？”
荣羽笑，然后挥挥手：“赶紧走人，再不走，我都吃你的狗粮吃饱了。”
于是范然就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快步的走出去了，估计是去追赶先走的周艳艳了。两人一前一后，就是不想让人觉得两人关系的进展。没想到还是被提前发现了。
不过这是好事。
起码之前范然说的那个观点，终于在周艳艳的柔情下，做出了改变了。
“唉，又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人故事啊！”
黄甲叹了一口气，问荣羽，
“羽哥，一起？”
说完还隐秘的摆了摆头。
聂小青就冷笑一声：“红浪漫还是紫葡萄？”
“紫葡萄啊，多熟了都，不好意思换……滚，一天天的，瞎猜啥啊！”黄甲被聂小青套话了，恼羞成怒。
元旦节到来的时候，天气晴朗。
阴了很多天的天空终于被阳光铺满了，于是阴暗了很久的世界立即就变得鲜活起来。
王铁军的私房菜今天爆满了。
因为打骨折的关系，就连旁边的吴娭毑都带着一家人过来占了位置。还有人坐在旁边等着叫号呢。
王铁军一大早就开始忙碌。
趁着空挡的时候，去看一眼对面的艺厨。
小院子静悄悄的，院子的门紧闭着。连门口的灯笼都没有通电亮起来。甚至连院子里原本属于这个私房菜院子的银杏树，移民到了艺厨，都显得有些悠闲的随着风摆动枝条。
一个繁忙，一个寂静。
好像是被一条街道隔开了的两个世界。而这两个世界中的那条街道，就像是两人之间的那条鸿沟。
这条鸿沟不只是象征着来俩人厨艺上的距离，也象征着两人不同的追求理念。
元旦节放假一天，范然跟着周艳艳去跑外卖去了。
黄甲本来还想带着荣羽去潇洒的，但是被聂小青识破之后，荣羽也就不好意思跟着黄甲去鬼混了。
星沙过元旦节，在城里的氛围很浓厚。在郊区就不怎么讲究。
孩子们都放假了，郊区的孩子就一窝蜂的进城去玩了。再加上城里的孩子也放假了，有些单位放假了，于是城市里就变得非常的拥挤起来。
聂小青一大早就守在荣羽的门口，把门“砰砰砰”的敲得震天响。直到荣羽穿着秋衣秋裤来开门，她才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带你去玩儿！”
聂小青将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的荣羽拖了出来。
荣羽其实就是想睡个懒觉，然后再跟着黄甲去开开眼界，但是自从被聂小青识破之后，就改成悠闲的去逛逛街，吃吃美食，买买东西，看看美女！
就像钱多多在被窝里对荣羽说的，男人多看美女，能够促进多巴胺的分泌，有助于男人预防前列腺炎。
荣羽被她的观点吓到了。
这是准备让自己奉旨看美女吗？但是多巴胺分泌能够预防前列腺炎，那就真的是让荣羽震惊的观点了。
聂小青兴致勃勃的拉着荣羽去玩。
然后两人就玩了游乐场里的过山车、海盗船和大摆锤。
反正全程吓得聂小青尖叫不已，抱着荣羽瑟瑟发抖。而且下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还需要荣羽搀扶着。但是一看到刺激的项目，又立即跑去买票。
男人泡妞的手段，被妞用在了男人身上，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别装了，赶紧的，好好走路！”
一出游乐场，荣羽就松开了扶着的聂小青的手臂。
聂小青就嘿嘿一笑，立即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表演痕迹这么严重，我又不是傻子！”荣羽没好气的说道，“哪天你要是被钱多多噶了腰子，别找我要啊！”
“嘿嘿，钱多多来我也不怕！”聂小青大无畏啊，然后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表演给你看啊！”
“呔，这位女菩萨，贫僧就是想化个斋饭，不布施肉身的。”
荣羽果断的呵斥一声。
聂小青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出太阳了，穿着一件比较贴身的毛衣外套，毛衣胸前绣着的花枝，真的是乱颤起来。
女菩萨？退，女妖精吧！
“羽哥，你有钱了，准备干什么？”聂小青坐在公园雕塑台上，两条腿前后晃荡着。嘴里叼着一根烤肠问。
“买房子！”
“要是有很多钱呢？”
“买大房子！”
“要是有很多很多钱呢！一个亿？”
荣羽坐在下面的一个台阶，就扭过头看聂小青。
“给你也买个大房子！”
“真的啊？”聂小青惊喜。
“当然，这有什么，还给你配辆车，拉法。知道什么是拉法吗？顶级跑车……”
聂小青就托着下巴幻想了：“拉法的副驾驶肯定坐着一个大帅哥。”
“这个大帅哥一定不姓荣！”荣羽补充一句。
聂小青哈哈大笑：“嗯，我都开拉法了，什么帅哥遇不到？嘿嘿，那你能不能再分我一半？”
“一半是多少？”
“5000万啊！”聂小青说。
这女人肯定数学不怎么好，刚才买房子买拉法不要钱？荣羽就一本正经的说道：“最多给你分4000万。”
“也行。”聂小青笑嘻嘻的，对着荣羽说道，“我也不要分我4000万，你给我借60万吧。”
“不借！”荣羽果断的拒绝了。
“为什么啊，你都能分我4000万，60万都不借？”聂小青很不解的看着荣羽。
“因为我真有60万啊！”
聂小青听荣羽的回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居然一本正经的配合着，将这个梗说完了。她可是听到荣羽按计算器，报出来的数字，知道荣羽是有65万的男人！
“那你给我20块钱，我买一杯奶茶！”
荣羽就给她发了20元的红包。这姑娘就喜笑颜开，一蹦一跳的去公园的摊贩那边买奶茶去了。
冬天的第一杯奶茶！似乎还比较有意义。
晚上乡江中间忽然冲起来了一道道的火光，像是蜿蜒的火蛇冲向天空，炸开成了黑夜里的繁星。星沙市每年元旦的烟火表演开始了。
聂小青站在拥挤的河堤上，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烟火，忽然就双手交叉，握成拳头，很虔诚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在低下头，闭上眼睛，嘴里轻声的说着什么。
这里几乎是人挤人。
荣羽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就大声说道：“对着流星许愿才灵！”
聂小青不理他。等念完了，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荣羽，恶狠狠的说道：“我说灵就灵！”然后张开双臂，对着那漫天的烟火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是不是每个女人看到这些星星点点之后，都会变得这么不爱动脑子的相信虚幻的东西了？左右一看，还真是，很多女人都像聂小青一样，不是在许愿，就是在拥抱。
果然，这个世界只有女孩子变得傻里傻气了之后，才会显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