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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日。
上杉櫂在客厅里等待花火换衣服出来。
昨晚上偷偷摸她的脚丫子,不小心把她给摸醒了,连哄带抱的,好一阵腻歪才让她在怀里睡着。
到了早上,花丸花火穿着小裙子白衬衫出来,脸蛋嫩红,接连向他小声说了许多小小的话。
就是“讨厌”、“坏蛋”、“大坏蛋”之类的,像是生气又像是撒娇的意思。
上杉櫂只好拉住她的双手,用嘴在她的小脑门上轻点一下,然后对她说:
“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别的女孩子我都不稀罕。”
听了这句,花丸花火果然抬起头来,好看的紫眸迎着客厅里的晨曦,熠熠闪烁。
“真的吗...?”
“当然。”
得到他的承诺,花丸花火又认真点了下头,一副完全相信的样子,表情也是异常开心。
上杉櫂见面前女孩儿的这幅模样,觉得她又傻又纯真。
刚才那句话只是最普通的哄女孩子的招数。
在这信息量众多的现代,女生基本不会再吃这一套。
反而因此会生气,说这是为哄而哄,低端情话,不高兴一整天。
也只有花火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称赞,一个小小的在乎,而满怀欣喜。
她有没有想过这是专门用来哄骗女孩子的话术?
或许哪一天她被骗了,都还沉浸在愉悦的心情里,浑然不觉。
让人感到可怜又傻气。
在一些后宫动漫里,她这种类型就是输的最惨的那个。
天真的,还不会争斗的青梅竹马,一定会被其他几个女主角联手针对。
她们会让她无意间做许多错事,让她与男主角的误会加深,进而只能怀着失落的情绪,默默自责,默默远离。
上杉櫂甚至都能想象到花丸花火那副送出祝福,穿着白裙远离的背影。
明明是最用心的陪伴最久的那个,却最早离开了。
“傻里傻气的。”上杉櫂笑着伸出手,摸向她的脑袋。
“櫂君。”
花丸花火顶着他的手,抬起头。
“怎么?”
“就是因为櫂君摸多了花火的脑袋,所以花火才长不高。”
“长不高好啊,我一抱就能抱起来。”
“不好。”
“好得很。”
“不好。”
“好得很。”
“不好!”
“小丫头还学会犟嘴了?再跟我犟,今天晚上不帮你忙了。”
花丸花火脸蛋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小手纠缠在一起,扭扭捏捏半天,只能羞赧地低头说:“櫂君讨厌。”
上杉櫂就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心里露出和蔼的笑容,表面故作叹气说:
“唉,说来也累,昨天浴室你给我手臂上抓的指甲印子还没消失,明明那时候小花火躺在我怀里面可是很舒——”
“櫂君!”
花丸花火连忙打断他,但支吾半天又找不出什么能反抗他的话,只能使劲闭眼再说一句:
“讨厌!”
——————————
白丘小学位于新宿区,是创立于明治早期的东京都公立小学,是历史悠久的几个小学之一。
距离上杉家与花丸家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了校门口。
两人从电车下车,踏上了后半段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路。
熟悉的是,这是两人小学六年来一直上下学的通学路。
陌生的是,这里也有6年不怎么常走了。
连以前常买零食的小卖铺也关了门,没有再继续。
穿过熟悉的小桥和电车过往的踏切口,走到那个卷帘门的门口,上杉櫂也不禁怀念起来。
以前他可是经常在这儿用零花钱给花火买牛奶喝。
小小的她往往舍不得当场喝,要拿回去给妈妈看一眼,吃饭时才愿意开动。
到现在。
上杉櫂望着站在身旁的她。
小女孩已经亭亭玉立了。
花丸花火站在卷帘门前,仰头望向那空空荡荡,没有字体的招牌。
“櫂君,吉武爷爷后来怎么样了?”
吉武爷爷就是以前在这家小卖铺的店主,以前经常有弹珠片、小零食之类的吃食挂在外边,有几个机灵点的小鬼就打马虎眼,两人去牵制店主,一人去顺东西。
上杉櫂明白,吉武爷爷是知晓他们偷东西的小动作。
第一次不在意,第二次就直接拿着棍棒撵他们出去。
他是总对自己和花火说,偷小偷大都是偷,那几个偷一次他能原谅,毕竟家里穷,想要东西的心情能理解,那些玩具和零食也不值钱。
但第二次就不能了,那完全是养成了习惯,以后有什么想要的,也不能靠自己的双手争取,只想着偷来。
吉武爷爷对那群小屁孩都板着脸,许多小学生在他这里买东西都有点害怕。
但他唯独对櫂和花火很好,说他们是好孩子,经常拄着拐杖,从货架上拿牛奶和糖果给花火吃。
小花火也满怀期待地捧着小手接过,然后把其中最好的零食留给她的櫂哥哥。
——虽然阿櫂并不吃零食。
不过时过境迁,坐在小卖部里,向外眺望孩子们放学的吉武爷爷也不在了。
上杉櫂也望向那空荡荡的牌匾,心中追忆过往,回答花火的提问:
“后来啊,他患上了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病症。”
花丸花火扭头看他,疑惑问道:“吉武爷爷不是被接走了吗?和吉武姐姐他们在一起.......”
那是骗你的。
上杉櫂不想再拆穿自己儿时对她的谎言。
那时的他不想让小花火经历这种前一天还能看见,后一天就永远见不到面的情景。
和蔼的长辈突然离去,这种空落落的心情,真的不好受。
现在么...就让这种善意的谎言继续下去就好。
......
到了小学大门,能看到很多亮丽的招牌与气球挂在上面。
远在门口就能看到校园中间的大树上挂有许多丝带与愿望,它们随着清晨的风,荡漾地飘着。
今天校园虽然开放,但进门时还是需要登记。
以防有什么安全隐患。
上杉櫂和花丸花火都是正经大学生,又是年轻人,很容易就进去了。
他特意看了眼门卫是不是儿时天天在值班室翘腿的那位。
遗憾的是,已经换了人。
两人趁着空闲时间,在小学里兜兜转转,顺带还玩了玩操场沙地旁边的滑梯。
滑梯是新的,少了很多记忆。
上杉櫂就站在旁边,看着花火从螺旋滑梯上滑下,表情颇为新奇开心的样子。
小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她,有时她还会拉着自己邀请一起去滑,满是小女孩的模样。
花丸花火试玩了一遍滑梯就走过来。
“不多玩会儿吗?”上杉櫂问。
“花火穿的是裙子,不太方便。”花丸花火看一眼滑梯的位置后说,似乎是在怀念曾经那个高高的滑梯。
“小时候你也穿裙子,不也玩的很开心?”
“櫂君,花火不是小孩子了。”花丸花火知道他是故意打趣自己,都囔着说。
“是是是,”上杉櫂笑着应道,“小花火现在是快结婚的大姐姐了。”
继续在校区里走动,此时的儿童节活动还没正式开始,小朋友们这会儿才集结到操场进行开幕式。
而家长们就坐在操场外围的板凳上,观摩小朋友的表演。
节目就是合唱、小天鹅舞、文艺表演等......
这些展现自己的表演其实和中国的小学差不多,不同点就是会有很多与大人互动的游戏,小朋友自己主持的猜谜游戏。
如果要是国际小学,甚至还会开办特色活动。
开幕式的讲话还会让五个小朋友用五国语言各述一遍。
上杉櫂没发现梅津奈奈他们几个,或许是自己与花火来得太早了?
他们这种大学的大哥哥姐姐来学校的交流,在小学也有雏形。
——叫学级活动,会有高年级的哥哥姐姐来低年级一起上课,带着小朋友一起做做午餐什么的。
花丸花火小学时不喜欢参加这种学级活动,因为她怕生,不喜欢高年级的学长来教自己,经常眼泪汪汪的跑去找上杉櫂。
小朋友的感情表达很直白,喜欢就是喜欢。
即便是以前,腼腆的小花火也经常直接找自己,说明白想要待在一起玩儿。
手里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和图画。
长大了,倒是委婉害羞起来。
上杉櫂刚带着花丸花火来到一个班级前,发现了今西老师站在孩子们的中间,看他们在教室里玩保龄球。
这是有点惊奇的,今西老师是他与花火的小学老师。
国语、算数、学活、道德、生活、体育、图工都是她在教。
以前32岁,现在也40多快50岁了。
戴着眼镜,是一位非常亚撒西的老师,有一点胖胖的。
这个教室还是上杉櫂做学级活动的教室。
也就是说——他本来被委派到了这个教室和孩子们交流,恰巧碰上了小学老师管理的班级。
他看着那个在教自己与花火七门课的担任教师,决定上去试试看她有没有认出两人。
“老师,打扰一下。”
“噢...?你们是?”今西知理从孩子们的身上挪开视线,面向走在眼前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说实话,她如今很少见到有外貌这么养眼的人了,所以心里稍稍有些惊讶。
上杉櫂:“我是东京大学文学部的学生,贵校不是邀请我们来和小同学举行学级活动吗?我们就是负责老师你的这个班级。”
“啊,对对,是有这么回事。”
刚说完,今西知理又疑惑起来,“可是学级活动不是在下午吗?这会儿孩子们才从操场回来,还在布置教室活动。”
上杉櫂作出失误记错时间的样子:“今西知理老师,确定不是上午吗?”
“不是啊,”今西知理回答说,而后又变得疑惑,觉得面前两人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你知道的我的全名?”
花丸花火:“老师。”
她一开口,这独特的弱气声音,让今西知理恍然回想到一个天天跟着某个小男生的小女孩,试探着问:
“你是...花火?”
上杉櫂没想到她一说话就被认了出来。
今西知理又看了眼好几眼上杉,“你就是...小櫂?”
上杉櫂苦笑一下:“老师,就不用那种称呼了,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今西知理认出两人,温柔地笑了笑,满怀感慨地说:“也是也是,都长大了,现在比我高多了。”
她仔细的上下打量两人,没想到以往那两个整天腻在一块儿的小家伙长得这么俊了。
“櫂果然考上东京大学了,以前我见你一个人看书,从来都是小大人的模样,不与其他孩子参与在一块儿,那时候我还挺担心你得了奇怪的病什么的。”
什么什么病倒不至于,上杉只是有点特立独行罢了。
或者说是与小朋友们格格不入,毕竟他在他们的身上看见的不只是童真,还有幼稚。
小花火就没少哭过。
上杉櫂那时候还要护住她,是真是做足了好哥哥的身份。
欣慰的是,她也因此什么都很依赖他,导致十多年来累积的感情羁绊,再也难以斩断了。
今西知理在打量他们两人的时候,也发现了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再加上站在一起这么依旧这么亲密的感觉。
她问道:
“你们,不会结婚了吧?”
看见自己从小教的两个孩子,如今仍然走在一起,甚至到了结婚的地步,那真是感慨万千。
“没有,还只是订婚。”
今西知理来回看面前年轻的两人,露出和蔼的笑容:
“订婚那也幸福啊,以前看见你们黏在一起,也对你们开玩笑说过没准十多年后就是夫妻了呢,真是好啊。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花火听了我的话,又开心又害羞的,折了张千纸鹤送给你,真就是小小妻子的模样。”
上杉櫂对这件事有印象,因为那天小花火格外羞怯,把手心里捧的千纸鹤送给自己后,就灰熘熘的跑开了。
那时他还在疑惑送个千纸鹤而已,那么害羞做什么。
现在看来......
恐怕那时候她那时候就是把长辈开的玩笑话,当成了真的。
以为自己长大以后,真的可以就嫁给櫂哥哥,满怀着小女孩的纯真心思,饱含喜欢与祈盼,折了只千纸鹤送给他。
如今再来想想她小小、羞怯的样子,可真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