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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
他怎么可能不想见到二爷
阿笙停住了步子,面红耳赤地转过身,慌忙打着手势,“不是,不是这样的。”
后知后觉地想到,方,方才,二爷是捏他后脖颈了么
二爷的指尖,冰冰凉凉的,很是有些舒服。
等,等等,他在想什么
谢放立在石阶上,双手负在身后,“没有不想,那便是想了”
乌桕树茂盛的枝叶子在清风中摇曳着,在二爷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吹动着二爷额前的一绺发丝轻轻地飘动。
阿笙见了二爷,本就迷迷糊糊,这会儿更是瞧得有点痴,便是连二爷说了什么,都只是心神恍惚地听了个大概。
想什么,不想什么
树上的蝉鸣震天地响。
对上二爷含笑的眸子,不知怎么的,阿笙蓦地反应过来。
满脸羞红,比乌桕树上最红的那一片叶子都还要红。
二爷又开他玩笑。
方才是福禄给二爷开的门。
他站在二爷身侧,打量着阿笙,又拿余光悄摸着看了眼二爷。
心里头纳闷。
便是阿达进来告诉二爷,阿笙人在外头,二爷又何必亲自“迎”这一趟,使唤他或者是福禄将人给带进来便是了。
福禄没忍住,又瞧了眼阿笙的喉结,以至平坦的胸部
倘使他不是确信,阿笙是个千真万确的男儿身,他当真要以为二爷是瞧上阿笙了。
日头晒,阿笙的脸颊同脖颈都有些被晒红。
谢放身体微微前倾,替阿笙罩一方小小阴凉,“阿笙可要进来坐坐,吃盏茶”
哎。
哎
二爷刚刚,不是要出门吗
这是忽然改变了主意
树上的蝉鸣犹自响个不停。
阿笙尚未思考,人已是晕陶陶地跟在二爷的身后进了屋。
如同道行不够的小妖,见了那修行千年的大妖,毫无招架之力,糊里糊涂地就将自己的灵识给了出去,只管跟着大妖走。
听见一声声清脆的金丝雀鸟的声音,阿笙才忽地回过神。
想起爹爹交代了,要他送完吃的后,立即回店里,以免招致是非,不过爹爹叮嘱的是,不许他在康府逗留。
他只是受二爷相邀,进院春行馆小坐,想来爹爹应当是不会生气的。
阿笙来过春行馆多次。
每回都是福禄或是福旺领了他进门。
这是他头一回,跟在二爷的后头一起进春行馆。
阿笙中午在师父的吩咐下,头一回在厨房独立地做了酒酿圆子。
师父让他给打了一碗,尝一下火候是不是正好,酒酿圆子要是熬过了容易发酸。
他紧张地盯着师父,师父尝了后也不说话,只是让
他自己也舀一碗尝尝。
他心里头没底,一紧张,舀了好大一口吃进嘴里。
是甜的
酒香十足。
阿笙自小在酒楼长大,酒量自是不错,莫说是酒酿圆子,便是一壶杏子酒,他也不会吃醉。
这会儿只觉得那口尝最进嘴里的酒酿圆子,在心尖发了酵,以致脚底都打着飘,整个人亦是晕乎乎地,脸颊也跟着发烫。
阿笙习惯了,进了这高门院阔的春行馆,便低着脑袋,脚步放轻、慢行。
未留意走在前头的二爷为了等他,停住了脚步。
手里头拎着食盒,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对不住”
阿笙这会儿还不知自己撞的是二爷,因为寻常都是福禄走他前头。
打着手势,忽听二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可是买新鞋了我瞧瞧,这鞋子是什么面料做的,以致阿笙都无心看路,只顾盯着鞋面看。”
阿笙错愕地抬起头,瞧见了站他前头的二爷。
他,他方才撞上的人,竟是二爷么
阿笙微微转过头,放才瞧见,福禄跟在他跟二爷两人的身后
阿笙当即窘迫地涨红了脸。
他他哪里是买了新鞋。
阿笙学厨已是第三个年头,师父这段时日渐渐放手,便是一些复杂的菜色,偶尔也会由他担任掌勺,莫说买鞋,便是想要再去一趟临水街,去探望小石头以及余虞爷爷两人,都一直未能抽出空来。
他不知今日会在门口碰上二爷,脚上穿的寻常的深青布鞋,便是衣衫都是去年的旧衫。
好在近日未曾下雨,鞋面是干净的,不至太窘迫。
瞧见二爷眼底的笑意,方知二爷又取笑自己。
阿笙指尖攥了攥食盒,耳根都通红,通红。
“二爷是好心提醒你,看着点路。”
福禄见阿笙怎的这般不开窍,把二爷给撞了,不知告罪,便是二爷开口后,也不知给二爷回一句,日后一定多看着点路,没忍住,出声“点一点”他。
阿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回话”了
实在太过失礼
阿笙刚要比划,只听二爷淡声道,“走路是要看路,不过偶尔分心,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笙感激地望着二爷。
二爷人可真好。
不,不对。
应该说二爷哪儿哪儿都好。
相貌好,学问好,待人也好,书法、绘画样样皆好。
谢放慢了脚步,同阿笙一起并肩走着,打趣地道“走我边上,这样应是不会再撞上了吧”
阿笙忙涨红了脸颊,只是摇头,
不,不会了。
方才就是个意外。
福禄跟在后头,一肚子纳闷。
二爷方才,可是嫌他多嘴了
可之前的客人,倘使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二爷不好开口的,都是由他出面提的醒,从未见二爷说过什么
春行馆内花木扶疏。
一进院子,却是凉意袭人,暑气顿消。
跟外头俨然两个世界。
檐下,金丝雀叫声清脆,院子里山茶、四季海棠开得旺盛,蝴蝶在花丛中翩飞,比起阿笙前段日子过来,这花园是更为热闹了。
瞧着也格外地有生机一些。
花园树荫下,摆着一张方桌,方桌旁边,又另外摆了一套桌椅。
圆凳上垫着凉垫。
这方桌瞧着
像是二爷书房里头的那张
阿笙定睛瞧了瞧,果然,桌上似是铺陈着二爷的画作
阿笙从前送吃的来二爷府上,偶尔也会碰上二爷在写字,或是画画,倘遇上二爷心情好,还会唤他过去,给他看二爷在写的字或者是正在画的画。
自从二爷知道他也识字,有时还会让他过去写个几笔,对他指点一二。
见他对画作更感兴趣一些,便会跟他说上好些名家画师的绘画技巧。
有些他听得懂,大部分不大懂,只是回去了,偶尔会依照着二爷的笔触,回去仿。
一来二去的,竟画得比过去也有模有样了一些。
阿笙已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二爷作画了。
他不自觉地走上前。
待回过神,忙尴尬地止住了脚步。
谢放注意到他的眼神,反而主动走上前,唤阿笙过来看画,“从前几日开始画的,病了一段时间,一段时日没碰,技法都生疏了,阿笙不要见笑才好。”
阿笙连忙摇头。
二爷的书画是极好的,哪里轮得到他见笑。
阿笙便走上前,微微凑过了脑袋。
为了方便阿笙看画,谢放吩咐了福旺上前,先替阿笙拿走食盒。
不,不用,他拿在手里,不费劲的。
阿笙摆着手,福旺却已经走上前,“没关系,阿笙少爷,给我吧。”
阿笙也便只好将食盒递过去。
他同福旺相熟,两人从前都是当朋友一般处着。
麻烦朋友,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福旺倒是没啥,二爷如今待阿笙少爷很是看中的样子,他服侍好阿笙少爷,不就等于服侍好了二爷么
食盒被拿走,阿笙确实方便了一些,至少能够更加近距离地看画。
二爷画的是这檐下的金丝雀
画得很是传神。
只是
他怎么觉得同二爷从前的画风以及用笔都不大一样
阿笙看画看得专注。
他的身体也便不自觉地往前靠,就连二爷稍稍给他让了位置,也未曾发觉。
仍旧一心只顾着看画。
他熟悉二爷的画风。
依照
二爷以往的画风,以二爷对这只金丝雀的喜爱程度,定然着笔于将鸟儿通体金色的羽毛,以及昂起头颅,扯着歌喉时那副神气的模样,这次,却着笔于鸟儿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望向笼子外头。
鸟儿看向笼子外头,会想些什么呢
会想念他昔日在林中所结识的伙伴,还是如今这衣食无忧,却是关在这一方小小笼子里的日子
画里头,更有意境了。
谢放瞧着立在他跟前认真看画的阿笙,神情一阵恍惚。
想起两人厮守的那段时日,他手伤经过大夫诊治,好了一些,能够稍稍提笔写画。
只是那时画的话,总不成线条,他不是暴躁的性子,那段时间却也寡言少语,郁郁沉闷。
每每画了画,阿笙也是这般,立在他身前,瞧得比他还认真。
再转过了头,一只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弯着眉眼笑。
他便会从后头,将人圈住,将所有烦闷都暂时抛却脑后。
将笔递给阿笙,也让阿笙画。
前面几次还好,后头便不大配合了,会趁机开溜。
只因每回总是画不成
桌上颜料、画纸,全被堆到一处,便是他同阿笙两人的手腕上,亦难免沾上颜料。
气息微乱,阿笙颊边的红晕胜过世间任何朱红。
阿笙仔细瞧过了二爷的画,转过身,右手朝二爷竖起大拇,弯着唇,露出颊边深深的酒窝。
眼前的身影,同记忆里的人几近重叠。
谢放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将人揽入怀里。
“醒来”的日子什么都好,只是一项不能向从前那样,抱着阿笙亲热。
莫要说亲热,便是稍微一些亲密的事情都做不得。
二,二爷
对上阿笙困惑的视线,谢放回过神,“阿笙的酒楼,近日可有进展”
谢放口中的酒楼,指的自然不是阿笙忽然收购了一间酒楼,或是自己开了一间。
问的是前段时间,要阿笙画的,他心目中的酒楼。
阿笙颊边的笑容微收,睫毛眨了眨,神情很是有几分心虚。
谢放心领神会,当即了然,睨了阿笙一眼,“看来是没怎么动笔。”
“不,不是。”
阿笙慌忙解释,他近日只要得空,回家就有画。
只是时间到底比较少,加之这回画笔买得不是很如意,总是会掉毛,黏在了画纸上,便需要费时间去将那毛给拿开,便进展得极慢。
“逗你的,知你最近忙。画画的事不急。身体要紧。
瞧我,说邀你进来吃茶,到现在一口茶也还没让你喝过。”
遂牵了阿笙的手,来到一旁的桌椅前,拉着阿笙坐下。
说是牵,自然不是前世十指相扣的牵法,只是握了手腕而已。
阿笙坐下后,也便松开了手。
不是谢放多君子,只是现在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且都还不是,太过亲密的举动,于阿笙到底是不适宜。
前世没机会循序渐渐,这一世,可要好好来过。
至少,得有个模像样的追求。
福禄为人机灵,见二爷跟阿笙两人在桌前坐下,便走上前,给二爷斟茶。
不是很甘心连带阿笙也要伺候,到底是二爷近日另眼相看的人。
没法子。
福禄待要给阿笙斟茶,却见二爷伸过了手。
福禄便机灵地转了方向,将茶壶递给二爷。
谢放从茶托里拿了一个杯子,放在阿笙面前,徐徐倒茶,抬眼问道,“近日长庆楼的生意可好”
福禄眼露错愕,二,二爷竟是亲自给阿笙斟茶
福禄实在想不明白,阿笙到底是做了什么,怎的就得二爷青眼如此。
阿笙点头。
爹爹经营有道,加之同乔伯伯两人之间合作无间,又广结善缘,承蒙老主顾们赏脸、照顾,店里生意一向挺好。
谢放将茶递给阿笙,“阿笙自己呢是不是也挺忙”
阿笙在外头跑了这么长时间,自是渴的。
只是当着二爷的面,没好意思酒饮,再来,也怕糟蹋了二爷的好茶。
接过了茶,没有像在家里,或是在店里那般直接仰面喝了,学二爷,小口地啜了一口。
听了二爷的问话,刚要点头,只听二爷悠悠地来了一句“自是忙的,否则怎会忙得都没工夫来二爷府上走动走动。可对”
阿笙险些被喉中的茶水给呛了喉。
二爷,怎,怎的还自问自答的呢
阿笙忙将手中的茶杯放桌上,打手势向二爷解释,“不,不是这样。”
他每次从康府出来经过,都想过要不要敲门来着。
只是他也不知道康府什么时候会外送,帕子总也没带身上,没个由头,自是没敢敲门叨扰。
像是今日这般,虽是终于将二爷的帕子给带身上了,又担心二爷不在家,归还了帕子,却连二爷的面都没见着,那他回去指不定怎么懊恼。
便想着,是不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譬如,提前向福旺打听了,二爷什么时辰定然在家,再上门归还帕子。
哪曾想,这般凑巧,他还在想着法子,二爷便开了门,从里头出来。
还,还邀请他进来吃茶
“莫着急。是二爷不好。方才不该逗你。可有呛着”
谢放眉心微蹙,担心地望着阿笙。
心里头责怪自己,明知道阿笙向来便是连自己的玩笑话都容易当真,怎的还止不住逗他。
以致阿笙喝个茶都没个安生。
不,不。
哪里是二爷的事。
是他自己不小心,何况,到底没呛着。
阿笙摇摇脑袋,他没有呛着,忙打手
势,“我没事,多谢二爷关心。”
心里头有些小小失落。
原,原来方才二爷是逗他呐。
也是,二爷府中每日都有访客来来去去,哪里会在意他来或没来。
是他过于认真了。
阿笙心中懊恼,却不是怪二爷的意思。
他从来都很清楚地知晓自己的身份。
也未曾过什么妄想。
“谢什么倘不是我,你也不至险些呛着。”
谢放将阿笙桌前的茶杯递于他,“来,再喝一口,润润喉。”
阿笙忙双手接过,听话地慢慢地又喝了一口。
呼
舒服多了。
二爷的茶清香甘冽,回味无穷。
阿笙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这一口,却是不小心喝得有点多。
茶杯杯量小,一下就见了底。
阿笙悄悄地瞥了眼二爷杯中的茶,还剩一半,神情懊恼。
他方才怎么就没注意一些
将茶杯拿手里,迟迟没好意思放下去。
谢放捕捉到了阿笙偷看他茶杯的视线,一开始没明白阿笙在瞧什么,见他神情有些局促地攥着茶杯,也便明白过来了,当即有些失笑地道“想喝多少,二爷都给你倒,无需难为情。”
说着,便当真替阿笙将茶杯给满上。
想喝多少,二爷都给倒
像是往后只要他开口,二爷都会替他将茶斟满似的。
阿笙脸颊通红。
二,二爷又拿话逗他。
这一回,阿笙记住了,没有一下喝太快。
桌上摆着几碟点心。
谢放拿了一块梅花形的枣泥糕,给阿笙递过去,“总是喝茶,肚子难免有些空。
来,这是府中师傅做的甜点,枣泥山药糕,用来配茶,味道很是不错,阿笙可要尝尝看”
阿笙喜欢做吃的,他自己也喜欢吃。
枣泥山药糕
他还尚未吃过呢
眼睛亮了亮。
手伸出去时,停住了
他从店里出来,一路都是疾走着,手心难免有些出汗。
平时他倒也没这般讲究,将手往衣服上擦一擦,或是直接拿着吃便是,当着二爷的面,却是多少有些难为情。
阿笙正要摇头,跟二爷解释自己不饿,却听二爷道“福旺,去打一盆水过来。”
阿笙眼睛瞪圆。
二,二爷会读心术不成
待阿笙回过神,想要打手势,让二爷叫福旺不必去,他真的不饿,福旺却已是积极地打水去了。
阿笙便只好局促地坐位置上。
待福旺打了水回来,阿笙刚要将手伸进脸盆,却被一只手给握住了。
“不忙,先洗把脸。”
哎
阿笙呆呆地抬起头。
谢放将福旺取来的毛巾,放入水中,浸湿,拧干了,递给阿笙,“这样会凉快一些。”
阿笙直愣愣地瞧着,二爷滴着水珠的指尖,一双眼睛瞪圆。
他,方才以为,二,二爷是要给他自己洗脸来着。
竟,竟是将帕子拧干了,给,给他洗脸么
脸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阿笙倏地回过神。
见二爷手里头拿着毛巾,贴在自己脸上。
阿笙忙接过了毛巾,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疑心自己是在梦里。
莫说阿笙自己,这回便是福旺也有瞧得有点呆。
二,二爷什么时候给人洗过脸呐
瞧二爷方才的架势,倘使阿笙没有阻止,二爷怕是真要给阿笙洗脸。
至于福禄,已经不是瞧呆不瞧呆的事儿了,看阿笙的眼神分明是带着狐疑了
疑心眼前这个阿笙别是什么千年狐狸化的。
要不然二爷最近怎的这般反常
洗过了脸跟手。
阿笙手里头拿着二爷方才重新递过来的枣泥山药糕,没有马上送入嘴里,而是放在鼻尖闻了闻。
中医上讲“望闻问切”,其实他们学厨的,也会这般。
没吃过的东西,拿在手里,也会先仔细地瞧上一瞧,看人家做的形状怎么能这么好看,倘使自己,是不是也能办到。
再是放在鼻尖嗅一嗅,闻闻里头可能都有哪些食材。食材新不新鲜,味道不正。
既是为了对手里的食物有个更好的了解,对自己的嗅觉亦是一种锻炼。
倘若不是同行,也会问一问,是怎么做的。
譬如像是糕点这样的东西,也会捏一捏软硬程度。
如果是软的,尝起来口感偏软糯,如是硬的,便大都较为软酥或是脆口。
阿笙方才拿过枣泥糕,便是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地捏了捏,这枣泥糕是软的,口味应当偏软糯。
用齿尖轻咬一口,枣泥的甜味便在嘴里化开。
好吃
因着是和了山药,中和了红枣的甜味,尝起来并不会觉得腻牙,相反,因着洒在上头的桂花,咬下去,只觉齿尖飘香。
很适合夏天午后,配着茶吃
枣泥山药糕做起来应当不会太复杂,同其它甜品应是大同小异,就是不知道二爷家的师傅是怎么捏的怎么就能将每一个枣泥糕都捏成梅花的形状,却又不会软塌下去
回去问问乔伯伯,乔伯伯或许能知道这各中门道。
阿笙手里的枣泥糕吃了大半,见二爷只是喝茶,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他放慢了速度,借着喝茶的功夫,将手中的枣泥山药糕给放下,打手势,问二爷,“二爷近日,还是没什么胃口吗”
一双棋子黑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谢放心中微暖,那日散了戏,在馄饨摊,阿笙见他没
吃过几口,问他可是不合胃口。
他为了宽阿笙的心,便随口提了提,自大病一场后,至今未恢复胃口的事,未曾想,阿笙竟是记到了现在。
谢放笑着道“比之前强上一些了,你看我这桌前摆了这么多吃的便知晓了。我是在邀你进来之前,吃过了一点。”
事实上,谢放的胃口的确比前段时间好上了一些。
不过还是没有“大病一场”之前那般有胃口。
倘使“重生”的代价,不过是失去一个好胃口,对于谢放二爷,自是不足道。
阿笙不知二爷瞒了他一些,听说二爷胃口见好,微拧的眉心松开。
很是替二爷高兴,咧着嘴笑,现出颊边一对深深的酒窝。
谢放注视着阿笙颊边的笑容,神情温柔。
“这枣泥山药糕,可还合胃口”
阿笙这才意识到到,自己方才只顾着吃,以及想着这枣泥糕到底是怎么捏的,以致都忘了告诉二爷,这糕点好吃。
阿笙连连点头,怕点头不够有说服力似,便又竖起左手的大拇指。
谢放又在盘子里拿了一块递过去,“好吃便多尝一点”。
阿笙手中的糕点只剩了最后一口,忙谢过二爷,将糕点接过去。
谢放端起桌前的茶,想起他开门时,瞥见的那压低的西式帽檐下,似曾相识的一张脸
如同寻常话家常一般,谢放不着痕迹地问道:“阿笙方才,可是刚从康府出来”
阿笙点点头,他最近往凤栖路这边跑,大都是为了给康府那边送吃的过去。
谢放眼底若有所思,“过去,康府经常点长庆楼的外送吗”
阿笙吃着糕点,两边脸颊鼓起,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
不常的。
一个月点一次,算是顶天了。
这一个月,却是点了三、四次。
许是康府是府上近日来了什么客人,中意乔伯伯的手艺吧。
如果只是普通人家,阿笙自是不会记那般清楚,像是康府那样的人家,却是不需要刻意去记,也会印象深刻。
因着手势相对较没那么容易看懂,阿笙比了个写字的姿势,意思是他写给二爷看。
谢放现在其实已是鲜少有看不懂阿笙手势的时候了,大可以让阿笙比划给他看,只是阿笙并不知道,他现在大都能看得懂他的比划这件事,有事遇上较为复杂的应对,会比较着急。
写的,或是用画的,会相对让阿笙自在一些。
于是道“不急,先填饱肚子再说。”
阿笙将嘴里的糕点吞下,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划了个半圆,意思是他现在是饱的,不饿。
谢放也便只好尊重他的意思,唤福禄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
福旺便将现在的桌子收拾收拾,空出位置,给阿笙鞋写字。
“好啦”
阿笙写完字,
将手中的纸递给二爷。
谢放接过去。
先前一个月都未见得点一次外送,这一个月,却是点了三、四次
确实有些反常。
看过阿笙写的字,谢放将其放桌上,用镇纸压了,问道“那你每次送东西进去,都是谁接待的你府中的丫鬟”
阿笙点点头。
有一点阿笙没说的是,这几次领他进去的丫鬟,有些面生,不是从前接待过他的。
不过,他应是也见过的。
只是每回都想不起来,许是府中太太的大丫鬟。
像是康府这样的门第,倘若是得宠的大丫鬟,在太太们眼里,便是半个小姐,轻易也是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的。
因着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阿笙也便没提。
忽地,院子里的树叶簌簌作响。
原来是起风了。
阿笙原先是抬头看着树叶,只觉树影在院子里晃动的样子很是好看。
再瞧见偏移的日头,吓一跳
糟糕
不知现在几点了
阿笙忙打手势,向二爷告辞。
谢放舍不得这么早放人回去,可也知晓他这边要是不放人,回头阿笙怕是要被责骂。
“稍微等一下。”
阿笙眼神困惑地望着二爷。
谢放转过头,“福禄,去我书房,将前几日我让你们晒了,后头整理出来的那一套东西拿出来。”
福禄眼露错愕。
那那套纸笔,还有颜料可是价值不菲
二爷,二爷不留着自己用,要要送给这个充满铜臭气的长庆楼的少东家么
二爷这是着了什么魔了
“福禄”
福禄忙回过心神,垂着脑袋,“是,二爷,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福禄回来了。
手里头捧着一袋东西,走到二爷跟前,恭敬地道“二爷,东西拿来了。”
谢放点头,“给阿笙。”
嗯
给,给他
阿笙从福禄的手里将东西接过,好奇地低头看了看。
见里头是一套文房四宝,还有好几样画画用的颜料,眼睛都瞧直了。
他先前去过纸笔铺,好一些纸跟笔,还有画画用的颜料都可贵了
二爷的纸笔,比起纸笔铺的东西,定然是好上许多倍。
都给他么
“拿着吧,是我提议让你画,倒是一时没想周全,你手头可能缺称心的画具。
这些东西,你且拿去。用完了,跟我说一声。我这还有。”
不,不行的
这些东西瞧着就价值不菲,他哪里能要
阿笙忙将手中的袋子递还给二爷。
谢放却是没有要接的意思,“送你的,便是你的了,哪有送人的东西再往回拿的道理”
“可,可是”
可是俗话也说了呀,无功不受禄。
“你先拿着,当时我对你的投资。日后待你成了位名画师,我到你这求字画,届时阿笙可千万别吝啬才好。”
阿笙脸颊涨红。
他哪里能成得了名画师,便是成个大厨都够呛。
谢放率先站起身,“走吧,我送送你。”
啊
阿笙呆坐在凳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忙摇着手,“不,不用的。”
福旺送他出去便好。
便是福旺不方便,他一个人也能识得路。
哪里需要二爷亲自送他一趟
谢放“我是刚好也要出门,顺道送一送你。”
原,原来是这样啊。
阿笙傻傻地笑了笑。
是他又想岔了。
阿笙由二爷陪着走到门口。
从福旺手中接过食盒,才倏地想起,忘了将二爷送他的笔墨纸砚给还回去。
他现在两只手的手里都拿着东西,不好比划。
只得再次将手里头的那袋东西,往二爷跟前递了递,摇了摇脑袋。
这里头的东西,他真不能收。
谢放忽地出声道“莫动。”
怎,怎么
听见二爷让他别动,阿笙尚未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
谢放心里头当如同午后的那块枣泥糕点,深深地陷进去一块。
怎么能,这么乖
阿笙只瞧见,二爷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笙紧张地脸呼吸都忘了,大气都不敢喘。
跟在两人身后的福禄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二爷,在干嘛
福禄简都快要抓狂了。
陶管事为何偏就今日出门去了
倘使陶管事在,二爷,二爷断不至于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
太过错愕,以致阿笙连躲都不知道躲。
他愣愣地瞧着,二爷近在咫尺的脸庞。
谢放拇指轻轻擦过阿笙的唇角,揩去他唇边粘着的糕渍,“好了。”
听见这一声“好了”,阿笙被大妖吸走了的三魂六魄方才才堪堪归位。
唇边似乎留有二爷指腹的触感。
红晕从阿笙的脸颊,一路烧红至脖颈。
“吱呀”一声,福禄将大门打开。
谢放瞥了福禄一眼,福禄一慌,赶忙低下头。
他也是为了二爷好
堂堂北城谢家的二公子,倘使看上了一个哑巴唾沫星子怕是都能将二爷给淹死。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北城那边要是知道了,怕是只会更胡乱嚼二爷的舌根
谢放收回了视线,
随阿笙一起迈出门槛,“要是下回,康府那边再点外送,路过春行馆,便进来坐坐,吃盏茶,像是今日这般在陪着二爷随意聊聊。
最近天气热,这个点,我大都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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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点点头。
主动上门,要求进来坐坐,吃茶的勇气,他怕是没有。
不过他胸前还怀揣着二爷给他的帕子呢。
只要有这条帕子在,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进来找二爷。
陪二爷聊聊天。
阿笙步下阶梯。
“阿笙。”
听见二爷唤他,阿笙转过脑袋。
头顶上方被什么东西给轻敲了一下。
阿笙抬起眼帘,瞧见一小片暗黑色。
阿笙下意识地抬手去取,好看个仔细。
脑袋连同头上的帽子却是一起被轻压了下,“是二爷的帽子。我平日也不常戴,放着也是浪费。你且戴着,可以遮阳,不会那般晒。
倘若担心太过招摇,到了店里,你再取下。若是有人问起,便照实说是我送的,没关系。”
前世,谢放之所以主动同阿笙避嫌,是因为他自认为,那时的他无心担负任何人的将来。
加之方掌柜的找他谈过。
距离父亲生日月余,他便在未知会任何人的情况下,提前变卖了春行馆,离开了符城。
如今却是不同。
管家近日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抱石老人的眉目,未必当真能顺利找到人,至少有望找到一幅抱石老人的画作。
此时距离抱石老人名动北城,名满九州,只有几个月的光景。
他提前得了抱石老人的画以收藏,待父亲生日之际,提前动身北上,届时在继续打探抱石老人的下落。
便是最终还是无缘得见,还可以将画先大哥一步,作为寿礼,于寿宴上送于父亲。
那时,为了避免风头被抢,以大哥的性格定然会临时命手下的人去准备其他的寿礼。
临时的寿礼,可就未必能继续称父亲的意了。
便是大哥再引荐抱石老人同父亲想见,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他要的,便是这“大打折扣”。
届时,阿笙若是舍不得爹爹,舍不得府上,不愿同他一起北上,有“谢二爷”这个名头护着,在他离开的那段时日,总归不会有人轻易动阿笙,动长庆楼。
对二爷来说大小合适的帽子,给阿笙却是有些大了。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阿笙的大半脸颊,倒确乎是遮阳效果极佳。
阿笙方才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了。
先前,阿笙是听见二爷去让福旺取帽子去了的。
猜到应当是福旺取了帽子回来。
可他只当二爷是让福旺给他自己取的。
哪里想到,二爷竟是让福旺去给自己取的,更没想到的是,二爷便是他心中的顾虑都替他想到了。
阿笙不知一顶西洋帽的价格,以为二爷这帽子当真是平日里不戴,赏给他的,感激点了点脑袋,比划着,谢过二爷。
帽子宽大,阿笙这一点头,帽子便往下一掉,将他的大半张脸都给挡住了。
二爷伸手,替阿笙抬了抬帽檐,温声道“去吧。路上留心一点,尤其是要记得看路。还有,最近日头晒,倘使要外出,又嫌这个帽子招摇,可以戴个斗笠再出门。”
不至像今日这般,连同脖子都有些晒红了。
阿笙脸颊通红,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他平时走路看路的。
进门,撞上二爷的那一回,纯属当时分了心,才有的意外
阿笙拎着食盒走了。
这个时候,如果阿笙转过头,他会瞧见,方才跟他说正好要出门的二爷,这会儿转身回了屋内,而不是让福禄或是福旺去给他人力车。
阿笙倒是想回头张望来着。
没敢。
大白天的,这一回头,太打眼了。
怕怕二爷瞧出了他的心思。
阿笙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谢放转身进了屋。
“福禄。”
福禄、福旺一人一边,将大门给关上。
听见二爷唤他,福禄松了手,把门交给福旺关上,应声道“是,二爷。”
给福旺一人,将大门给关上。
谢放停下脚步,对福禄道“福禄,你去打听一下,康府近日可是来了什么亲戚,或是有谁过往鲜少走动的,近日去得较为频繁的。不要只是从访客名单入手。”
福禄圆滑,同凤栖街上这几乎高门大院家的管事、小厮都极熟。
加上二爷的面子在这儿,只要给点银子,莫说是近日访客名单,便是近年来的访客名单都能从各家管事或是小厮手里头要到手。
只是这访客名单,有时往往不全,未必所有访客都会记录在册。
记录在册的,都是有头有脸,正经八百地登门拜访的。
倘若像是康家几个少爷的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朋友,偷偷地溜进府,又或者是其他个老爷、太太的老相识,府中访客名单自是不会一一记录。
福禄纳闷二爷怎么忽然在意起康府那边的动静了,却是不敢怠慢,恭敬应下“是,二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