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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可是有话要说?”江止行放下茶杯,捋着衣袖拢在身侧,转头看着倾灵。
轻微摇晃的车身带动了杯中茶水,在晃动中些许茶叶沾染在了杯壁上。
倾灵指尖轻点,沾了一片茶叶在指尖,指腹碾压,将茶叶中剩余的香气绽放了个干净。
密闭的马车内响起那如同泉水滴落般的声音。
“国师觉得,丞相的话,有几分可信。”
听到倾灵的问题,江止行唇角笑意越发明显。
他学着倾灵,用指尖轻点杯中茶水。
沾了茶汤的手指纤细如玉,指腹紧贴桌面像是要写下什么。
大概是因为用了劲,手背显出浅浅的筋骨。
西洲的国师大人自是写的一手好字,秀逸且端庄,就像江止行这个人一样。
水渍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字迹,因为角度问题有些反光,倾灵便挪了挪身体伸头去看。
她用一根发带轻拢的长发垂在背后,随着动作的弧度有些许顺着肩膀往前落。
桌面上还摆着那燃着碳的小火炉,谢疏眼疾手快的用手挡住了她的发丝以免落入火炉中。
倾灵也在谢疏的动作下注意到了差点酿成的危险,手指勾着发丝往耳后别,对着谢疏报以感谢的笑容。
靠近了一些后,倾灵也终于是看清楚了。
江止行沾着茶水落在桌面上那个字,是个“无”字。
倾灵唇角上扬,那抹带有深意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看来这位国师大人同自己是一样的看法。
凌亦泽说的那些话,就是个狗屁。
一句真话都没有。
皇室最在乎的就是血脉了,倘若凌亦泽说的属实,宁嫔是与人苟合生下的六公主,那么与宁嫔关系匪浅的凌亦泽又怎么可能还稳坐丞相位。
更何况,想要无声无息处死一个公主,那真是与捏死一只雀儿并无两样,为何要等到祭典结束?
“这位丞相大人,并不真诚呀。”倾灵身子往后看,懒洋洋的抚摸着身下蚕丝绒,语气里尽是戏谑。
“那这件事,摄政王怎么看?”
江止行从怀里拿出手绢,将手上的茶水擦拭干净。
倾灵眨了眨眼,长睫毛如同颤抖的蝶上下飞舞着,她没有吭声,也只是静静看着江止行。
见状,江止行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位摄政王在防着自己呢。
“这回丞相府还有一段路,只是当做闲话谈谈。”江止行的眼睫轻垂,目光停落在倾灵袖口那朵芍药绣花上,金线隐隐约约透露着光。
但是倾灵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的谢疏。
谢将军坐的端正,身上穿着的玄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将他那股子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戾气减弱了不少,衬得身姿挺拔。
说起来,谢疏长得极好,剑眉星眼的,用玉冠束发显得英姿飒爽。
封怀修之前还调侃过,若是谢疏不做这常胜将军,也是能当一当探花郎的。
注意到了倾灵的目光,谢疏端着温度正好的茶,如同饮水一般仰头喝了个干净。
液体流入腹中,在经过咽喉处时带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我是个粗人。”
谢疏放下手中茶杯,光明磊落的回望向倾灵。
“鲜少与人交谈,摄政王可放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倾灵也没有再卖关子。
她提起火炉上的小茶壶,替二人又续上茶后才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条,展开后翻转过来,用有字的一面对着江,谢二人。
巴掌大的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大字。
“太子逼宫。”
这是暗一飞鸽传书送来的,仅仅这四个字,验证了倾灵的所有怀疑。
江止行眉头紧锁的盯着那四个字,黑色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沉思。
“既然是闲聊,那就当听故事了。”
倾灵将纸条轻放在了小木桌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纸条正好落在了江止行当时沾水写下的字上。
湿润掉的纸条上,墨迹晕染开,粘在了木桌上,渐渐与之融合在了一起。
倾灵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漠,就像她说的那般,只是在闲聊。冷冷清清的又如同玉石撞击般清脆。
“我很早就听说过,当年在府邸的时候,宁嫔生为侧妃时就格外受宠,以至于当时的正妃,也就是当今的北沧皇后,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更别提宁嫔先诞下了大皇子,这份殊荣也让她多年恩宠不断。”
“一年后,北沧皇后生下了二皇子,满月时被立为太子。从那之后,宁嫔用自己不再晋升的位分,换得了凌亦泽步步高升。”
“直到多年后,宁嫔诞下了六公主,北沧皇这才找了由头将宁嫔升为妃位。”
火炉的火大概是太旺了些,将小茶壶中的茶水烧得咕噜咕噜直响。
倾灵伸手将茶壶从火炉上拿了下来,压在了那已经沾了水的纸条上,而后继续说道。
“半年前,宁嫔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惹怒了北沧皇,被降回了嫔位,还被打入了后宫。这里面,凌亦泽恐怕隐藏了太多事情。”
“北沧皇既然让凌亦泽出使,还让他带着大皇子与六公主一同前往,恐怕更多的是要护下这二人吧。”
“可若如凌亦泽所讲,北沧皇何必护下一个不是自己血脉的公主呢?他又怎么容忍,与宁嫔关系匪浅的凌亦泽,继续坐在丞相之位上呢?”
素白的指尖抵在茶杯口,顺着弧度轻轻滑动。女子嘴角边含着的笑意浅浅,包含了不屑与轻蔑。
那面具下透露出的瞳被睫毛遮住几分,看不清楚目光的着落点,好似在茶杯上,又仿佛在火炉前。
“所以,凌亦泽在撒谎,那与人苟合的从来都不是宁嫔。”
“而是皇后。”
“是皇后。”
江止行接过话茬,与倾灵说出了同一个人。
两人对视着,国师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刚说出那骇人听闻话语的并不是他们。
“看来摄政王也注意到了,那日在香阁,皇后与太子一左一右陪同着北沧皇时,比起搀扶,倒更像是控制。”
江止行轻声开口,嗓音徐徐带着清润感,像是那压着青松的皑皑白雪。
“据我所知,北沧皇的身体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在半年前他就派了暗卫四处寻找名医,但都已经回天乏术。”
“去给北沧皇诊脉的名医里,有一位是我的好友。他曾跟我说,北沧皇暗地里还取了太子的血与自己的做滴血认亲,但是结果如何就不清楚了。”
“也是在半年前,北沧皇暗地里留下过一封遗诏,听说存在凌亦泽手中,但是里面写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