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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便漫天阴霾,满城风雨欲来的势头,太子赶着天儿出门,仿佛心事重重的,詹事听说太子是前往长公主府,没忍住念叨了两句..
转眼一月多的光景,太后并没有大好的情状,长公主不仅充耳不闻,甚至封府一概不接见外人,连方醒都吃了几回的闭门羹,若说是因着不想远嫁皓月才那般,她方醒可是最有法子且在皇上面前最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东宫詹事以为太子当是扑空而归,太子则有不一样的感觉,虽说因着西齐的挑衅使得与皓月和亲是必然之选,太子登门却是为了另一个人,方醒..
浓云混着逆风沉甸甸的压在半空,贵妃平静的站在殿门处目视前方,一颗心被搅的好似正置于一片无垠的混沌中,颇感无措。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变天了,进去吧。”
“起来吧。”
詹事恭身跪地行礼,贵妃冷然启唇不曾看他,转身回了正殿,两排犹如雕塑般立着的宫女当即有眼色的打詹事身侧退了出去,詹事待贵妃做正立刻躬伏着身子。
“太子呢?”
“回娘娘,晨起去了长公主府。”
贵妃本是例行问一问太子,听完不禁若有所悟,长公主同太后是亲母女,性子自然也是像的,冷漠又孤僻..太子看她无可无不可,但听詹事的意思是太子难得进了长公主府邸的贵槛了。
“那两姐妹呢?”
“回娘娘,莹侧妃在嫤公主跟前得了脸,偶尔会到苏府..叶如烟一心侍奉殿下,与太子妃相安。”
贵妃冷笑时殿外突然闪过一道雷鸣,詹事只是低了低头,同贵妃一般不曾被那声音惊到,她主仆二人也就这么无端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自从左相府的事情后,贵妃算是对太子妃无言了,什么子嗣不子嗣的,全不在意!贵妃的一颗心,一半是太子,另一半就都是方醒了。
想想白昱祁在时,东宫同他斗的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方醒,竟会成了贵妃娘娘肉里的一根毒刺,非但拔不出来,反而越陷越深。
越妃出现在人前的次数居然可以掰着手指头数了,连白昱墨都没有以往那么让人忌讳,可贵妃就是不似太子般的上心,甚至皇上夜夜宿在莞妃处,她也是不常吃味..
本来西齐赫连靖称帝,贵妃想着当初是方醒力保他无恙离开的古苍,皇上怎么也该怪罪一番,然没有..贵妃便联络了户部丁尚书,命他就此事参一参方醒,可那丁尚书一听吓得魂都丢了,说是万万不可惹的,怂的简直令贵妃呕血。
“看来本宫还是要多疼疼如莹了..”
“娘娘圣明,只太子殿下命奴才劝娘娘,多提防墨王才是..”
良久,贵妃才轻声开口,又起身踱步下来,闻听詹事的话朱唇微勾,心中想的尽是和太子相反,不过二人也有一丝心意相通,就是林老大人是个老没能耐的..
“那你就告诉太子,方醒嫁给墨王自然便会被皇上厌恶,舍了这条捷径他不走,本宫就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结果方醒!”
“奴才明白。”
贵妃停在殿内的海棠花盆栽前一笑,对于方醒,贵妃连装模作样都省去了,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不如就说开了,巧在詹事与贵妃不谋而合,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至于墨王..他手握兵权都不曾有一丝反抗,遑论如今!”
“是呢,退一万步说,又有谁会奉一个身残之人为主呢!”
詹事一语中的,这便是他这些年深受器重的原因,心机深沉又会看主子的脸色,什么审时度势,可谓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贵妃扭过头看向詹事,脸上的笑容亦是更深,这话若是太子懂得该是多好,自古以来没有残疾之人为帝的例子,白昱墨年少时再是风光,也只是回不去的年少了。
“你回去吧,要好好为咱们那位煜王思量..”
“是!”
贵妃说话时眸光极亮,仿佛燃烧的火焰,手上十分轻柔的抚着海棠花的翠叶,蓦然..她绯红的指甲上染了些许的鲜绿汁液。詹事拱手向后退了两步,转身时恰好有一丝冷笑划过唇畔。
暴雨在正午时分席卷而来,笼罩着整个偃安城,皇城内的宫阙在狂怒的风雨中显得沉默又安静..
白嫤孕来五月有余,精神头渐好,虽有皇上的体恤仍依礼隔三差五的到太后宫中侍疾,今日正好趁着雨水在德妃娘娘处用了膳食,直至天上的雨点如那断了线的珠子般泊泊落尽,才和童谣搀扶着出了宫城。
白嫤昏昏然斜靠着置了软垫的车壁,打晌午便心神纷繁的模样,童谣瞧她略显疲累的清瘦面容很是心疼,提前吩咐车夫绕过吵杂的主街,尽选些平整的路段走..
车帘随着马车的晃动闪过些些街头景象,童谣无意间的向外瞥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赶忙趴到小窗边要看个仔细,就差将整颗头探出去了,俄顷..才轻蹙着眉头坐直身子。
“若是有事便去,不必担心我的。”
“没..”
童谣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怔了好一会,抬眼见白嫤沉静温柔的面上挂着忧色,忙舒展眉眼笑了,可惜她这个人的演技属实不行,越想伪装越是被白嫤探查到痕迹..待马车行到府门口,白嫤才又催促她去忙自己的事情,童谣也不推脱,匆促的拱着手转身跑了,白嫤慢步朝里走着,眉眼间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间装潢极其简洁的小店,门前的匾额上缀着远黛二字,街上行人凡是瞧见这样新奇的店铺,也会三三两两的顾步,好奇张望一番,其中若为男子当绝不会多看第二眼,反之,女子们则像是被吸摄了灵魂一般,不由自主的走进门去。
童谣回到此处静静的守在对街,过了好一阵只见先是一女子踱步而出,身后跟着的男子也只是将她送至门前,那女子遂风情万种的捻起双手,冲着男子盈盈一拜,隔着老远童谣好似都能听到她轻言软语的调子!
远黛门前的男子毫无顾忌的在门前伸了个懒腰,玉瘦的身量穿着一袭飘逸的青衣,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仍旧是这偃安城中顶顶英武骄傲的少年,林清欢。
“还不进来。”
“哦。”
林清欢轻笑着转眼过来,童谣沉声跟着进了店门,继而就差感叹的嚯一声了,小小的一间铺子,两面墙上挂满了女子的画像,一个个含羞带怯冲着林清欢两颐生笑的模样就这般活灵活现的展在眼前!
“近来你消失了似的,感情在这开了间画室?”
“如你所见。”
林清欢无所谓的抬手,好像展示珍物一般,童谣可没心情鉴赏,隔着长桌拉着椅子往一旁坐下,避免和此间唯有的另一张椅子对立而坐,林清欢仍神色自若的将适才女子未干的画像往一侧置开。
“主子要是知道..”
“你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二人皆沉吟着不说下去,听到林清欢这句话,童谣心中不免一紧,随之释然,当是近来听白昱修抱怨的多了,什么方醒走哪都带着白昱央,除了此时有孕的白嫤真真再没有人比白昱央的存在明显了。
“我不说..主子也会知道。”
“也是。”
林清欢言行间带着一股放旷自然的洒脱,童谣在心底不免感概,林清欢远离林府那偏执顽固的林老头子也好,只..童谣记得,是哪一次的饮酒之言,几人聊起将来想做什么。
童谣不必说,自是要跟着方醒一辈子的,白昱修便说那他就跟着童谣。而颜韵则是想找个乡野之地,为临近的村民行医治病,方醒当时笑眼望着别在白昱修腰间的折扇,随口说就卖折扇好了。
而林清欢的话正当言犹在耳,他笑称自个提诗的功夫可不如方醒,就作画还能不被抢了生意,所以干脆在方醒的摊位旁边给人画像。
记得白昱修那时还调笑说,就林清欢这模样的清隽人物杵在街上,还需担心没有生意?满城的女子简直求之不得了,一语成谶,童谣突然很想揍白昱修一顿,可怜的白昱修..
“这满屋子的脂粉味你也受得了!”
“这些姑娘比起我的画作,更乐于处在我的面前,说来奇怪,光是坐着不言不语便能带给别人那样的愉悦,我也觉着有趣。”
林清欢望了望两面墙上的画像,又定定的看着童谣,面上随之绽出一副明亮的笑容,童谣略略思索林清欢的话,蓦然展颜,会心而笑。
“什么话!”
“哈..一直以来唯有方醒一人能给我带来满心的欢喜,可这些日子我也在想,我能带给方醒怎样的心情..”
林清欢捏着眉心笑了笑,语调却是带着一丝丝的凄凉,方醒回回见着他也是开心的,只这种开心同白昱修,白昱央,颜韵等并无任何区别..童谣忽地在心头被自己窝了一口闷气,在想是不是说错话了,引得林清欢说出这等高深的词语来。
“呃,你这幅画可真不错啊..”
“哈哈..”
气氛一时冷却,童谣转念随意寻了个话题来说,转的真是再生硬不过了,却惹得林清欢口中失笑,近日来他笑得不多,此刻托童谣的福,一阵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