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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青幽摇摇头,肯定道:“不至于……无相居士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再说,我们家对他们夫妇,曾有救命之恩……他绝不会……”
说到这里,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移向岳怀冰,目神里带出了关怀的情意。
岳怀冰表情腼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个弱者,好像有需人庇护的意思!
尉迟青幽仍然注视着他!
岳怀冰窘笑了一下道:“我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尉迟青幽微笑道:“那就更糟了!”
她思索着点头道:“果真要是有人发现了你是我们‘天一门’正统的继人的话,他们绝时不会饶过你的!”
苍须奴道:“老奴以为眼前第一要务,是要保护岳相公的安全。”
尉迟青幽微微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而且……”
她眼光转向岳怀冰道:“二哥,请你跟我来!”
言罢站起,姗姗步出!
岳怀冰跟随着她步出阁门。
苍须奴亦随后步出。
尉迟青幽停步向苍须奴道:“爷爷金批中曾说到玉匣飞刀之事,你可记得?”
苍须奴道:“老奴不曾忘记!”
尉迟青幽道:“为证实岳二哥是否真是爷爷所说之人,目前只有提前试验!”
“老奴亦有同感!”
“那么,你去找我哥哥,速来听雷阁一见!”
苍须奴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岳怀冰看向尉迟青幽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青幽一笑道:“你当然不会明白,不过马上你就会明白了!”
说完转身前导,顺着眼前那一条花岗石铺就的婉蜒石道一直走下去!
岳怀冰自闻知本身可能将是“天一正统”的嫡系传人之后,内心真是惊惶万状,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何以能有如此仙缘遇合!当真是喜一阵、忧一阵、惊一阵,又傻一阵!
绕过了这条婉蜒的彩石曲径,眼前到了黄石所筑的”听雷阁”。
空中翠羽翩跹,飞过来那只善解人意的鹦鹉。
尉迟青幽微扬玉手,那只翩翩鹦鹉落下来,只见它双翅力扇,嘴里连声唤道:“大小姐、大小姐。”
尉迟青幽轻嗔道:“我要你去守着乐园,谁叫你私自转回?再偷懒,我就打你。”
说时向外一挥,那只鹦鹉短鸣一声,冲霄直起,长空里翠羽一闪,已自没入云中。
二人步入听雷阁。
岳怀冰在一张蒲团上坐定,却见珠帘掀处,灵珠身着素服自内步出,手上托着香茗一盏。
她粉脸低垂,面现桃红,一直走到了岳怀冰面前请安道:“岳相公请用茶!”
岳怀冰欠身道:“不敢!”
在他双手自对方手上接过茶盏时,忽见灵珠秋波一转,眉目间似含蓄着一脉幽情。
就在这个时候,手心里已觉出一物塞过!
心里一动,已感觉出手心多了一个小纸球儿。
灵珠妙目微转,迅速地递了个眼波,示意他不要声张,遂即匆匆退下!
岳怀冰自上次事后,已甚久不见灵珠,偶而想起,也颇为她离奇不幸的身世而担忧,又不知此刻她遭遇如何,现在见她无恙,心里倒是略略放心。
只是这枚纸球儿,又为他带来了一番疑惑。
眼前情势,自不能当着尉迟青幽的面立刻展看,假装着饮茶,悄悄把那枚纸团投入怀中。
尉迟青幽湛湛目神,逼视着灵珠的窈窕背影——
那灵珠真是天生佳丽美人胚子,细腰,丰臀,加上裸露着修长、肥瘦适宜的那双长腿,随着她扭曲的腰肢,轻盈的体态,真个是风骚入骨!
尉迟青幽看在眼中,轻轻叹息了一声,遂看向岳怀冰道:“二哥请少坐,我去去就来!”
“青妹请便!”
尉迟青幽站起,步入!
岳怀冰伺机摸出纸团,匆匆展看,只见上面写着:“午夜红梅”四个小字。
想系书写仓促,墨渍未干,沾染得到处都是,仅仅只能辨认而已。
岳怀冰心中一愣,匆匆收起,虽说是没头没脑的四个字,岳怀冰却是心中雪然。字中的“红梅”当系指的是“红梅阁”,“午夜红梅”也就是约自己午夜时分前往红梅阁一晤之意。
老实说,有了前番两次的经验,对于灵珠他已深具戒心,不敢轻易假以词色。
这“午夜红梅”四个字,无疑给他带来了一番隐忧,脑子里正在盘算这件事的当儿,却见尉迟鹏身着白裘,同着苍须奴,自外大步进入。
岳怀冰已三天不见他了,忙自迎上。
尉迟鹏双手拍在他肩上,灼灼有神的一双瞳子在他脸上转了几转,面现喜色地道:“我已听苍须奴说过了,兄弟你真是好运道。我妹子呢?”
岳怀冰还不及答话,却见尉迟青幽已自内姗姗步出!
岳怀冰顺望过去,顿觉眼前一亮——
目光及处,但见尉迟青幽原来已换了装束,上身改着了一袭彩羽短披肩,下身换上一件长可曳地的素白丝质长裙,那裙上星光点点,若隐若现,衬以她修长娇躯,云般秀发,倍增清艳。
每一次他看见她的时候,都会觉出内心有一番荡漾,她的丽质清艳,从来不曾在他内心留下过任何不洁的污秽。
他也从来不曾对这位生平所见的第一绝色美女,动过任何淫秽邪恶的念头,仿佛她只是一颗高悬在穹空深处里的一颗寒星。
美到了极点!
也冷到了极点!
你只是爱她、恋她,却永远也不曾想到过去攀摘她、得到她啊……
岳怀冰对她就是这样的。
每一次他看见她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换上这么庄重华丽的衣裳!
同时,他更发觉到非只是尉迟青幽换了衣裳,尉迟鹏一向是短装的,也居然改了长装;而且苍须奴也破例地穿了一袭缎质的新衣!
这一切显示出有什么不平凡的事情将要发生!
遂见尉迟兄妹并肩行至堂中,冉冉拜倒。
苍须奴以目示意岳怀冰,二人也同时拜倒!
尉迟兄妹跪地三叩之后,室内一片寂静。
岳怀冰顺着尉迟兄妹叩拜之处望去,赫然发觉到原来正面石壁上,雕凿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全真老人的坐像!
奇怪的是岳怀冰来时竟然不曾发现,而此刻一经注目,那具石雕像便有凸出之感!
由雕像上看去,老者年岁约在七旬左右,皓首白发,长须飘胸。
石像维妙维肖,并曾着色。
只见老者身着黄衫,足踏一双云字履,头上挽着一个道髻,面容清瘦,双目下垂,左手拿着一只拂尘,拂尘尾部搭向肩头,右手却托一个方形的白色玉匣,双膝盘坐,俨然一副入定神态!
整个堂室,在尉迟兄妹频频叩拜之际,不过是刹时间的工夫,却弥漫起一层淡淡的云烟。
最使得岳怀冰奇异的是,那石面上的老者雕像。
他初看时,不过微微凸出,而此刻不过是瞬息之间,便更形显著,简直活生生的像是一人坐在壁边,真有招之则下,呼之欲出的感觉!
堂室内那层淡淡的云烟气息,不过是云涌的一刹那,遂即渐渐消逝,不知何时石案上的一对长生烛盏,却已点燃,火光熊熊,其色嫣红,室内原来光度已甚鲜明,却只因多了这一对红烛,平白增加了一片异彩,看上去仙气弥漫。连岳怀冰一介凡夫俗子,在此一刹间也似乎有“神清气爽”的感觉!
石面上的老人显然正是本阁前主人,也就是创始“天一正统”道经的本门鼻祖尉迟丹了。
尉迟兄妹以及苍须叟,似乎因为石面老人的突然显现而大感惊喜!
尤其是苍须奴一颗大头,叩磕“碰碰”作响!
尉迟兄妹由于睹祖父圣容,喜极而泣,俱都禁不住潸然泪下。
“爷爷!”尉迟鹏大呼一声,首先扑了上去!
苍须叟跪在最后,乍见此情,大吃一惊,惊呼了一声:“少君不可!”
话声出口,却只见尉迟丹坐像前侧三尺范围之内,猝然发出了一片雾光!
尉迟鹏所幸先已闻得苍须奴之呼声,乍然而止。
虽是如此,身着长衣已然触及了一些,但只见光霞闪处,尉迟鹏巨大的身躯,霍地被高高地卷起,足足摔出去了丈许以外!
尉迟鹏哪里料到会有此一着,一跤摔倒,久久爬身不起——
苍须奴连忙抢上,张惶地把他扶了起来!
“少君你太莽撞。”
苍须奴一面打量着尉迟鹏,道:“莫非你忘了真人‘三尺溅血’偈语不成?”
尉迟鹏猝然一惊,沁出了一身汗,赶忙回身跪倒,连连叩头不已!
苍须奴亦返身拜倒,只见他频频叩头,口中喃喃道:“少主人无知冒犯,真人万请海涵。”
或许是因为他与壁间真人昔日过往颇深,所知最切,此刻目睹真人显像,竟然激动得难以自己,大嘴张处,涕泪交沁,咽喉里更发出难以入耳的哽泣之声!
尚能冷静自处的只有尉迟青幽与岳怀冰了。
尉迟青幽得力于素日心境的修养功力,而岳怀冰可能全系一种“福至心灵”的内心感应!
总之,在整个过程里,他们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分镇定!
尉迟青幽膝行着前进数步,虔诚地祈祷着什么,此刻室内红光异显!
闪烁的红光,染渲得满室皆赤!
蓦地,石面真人一双眸子,睁了开来。
也就在他眸子睁开的同时,圆室内红光倏地消失,长生烛也自动熄灭!
却只见自真人睁开的瞳内射出两道青蒙蒙的、手指般粗细的两道光华。
这两道目光,随着真人猝然睁开的眸子,在方自显现的一刹那间,已经注定在岳怀冰面颊之上!
岳怀冰在接触到这两道目光的一刹间,全身像是触电般地打了个颤抖!
他原来跪在地上的身子,霍然站了起来!
一刹那间,他脸上显现出无比的喜悦感觉,目视着壁上真人如若多年朋友,骤然重逢一般!
他足下踉跄着走进了几步,大呼道:“真人渡我!”
尉迟青幽有了前番经验,见状忙与制止,手指处轻叱道:“岳兄不可!”
岳怀冰身形一晃,遂即拜倒!
也就在岳怀冰身子拜倒的同时,但听得“卡”的一声响……
只见石壁真人右手捧着的那个长方白玉盒盖,突地自然跳启开来!
一条白光自匣内涌出!
紧接着一口白光灿烂、光彩夺目的短刀,自匣内冉冉升起。
那口刀看上去不足一尺,宽有三寸,通体纯白,状若一尾银鱼,甚至于刀身之上,亦同鱼般地现着鳞甲,一片片灿然有光!
四个人的眼睛,俱都随着那口冉冉升起的飞刀凝神注视!
却只见那口尺许鱼状短刀就空一转之后,徐徐下落,一直移向岳怀冰面前三尺左右,忽地停住不动!
岳怀冰立刻感触到一股透骨的寒冷气息,侵肌直入,由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
空中飞刀虽是停止前进,却连连地急颤不已,刀上光华更是电般地闪烁着。
闪烁的刀光,映衬着岳怀冰那张惊惶万状的脸,刀光入目,反复地对映着!
刹时间,变幻了数次颜色。
那口飞刀遂即缓缓升起,在岳怀冰头顶之上低飞盘旋了一转,缓缓又向着壁间真人雕像飞回。
众人注目之下,那口刀缓缓地又落入真人手中玉匣之内!
遂即闻得“咔喳”一声,盒盖关拢!同时间,壁间真人的那双眸子也闭了上去!
室内红光重复大显,眼睁睁地看见那具凸出的真人石像渐渐向着壁间收回!
各人见状,一齐拜倒叩头。
就在岳怀冰再次凝目向壁上望时,像是奇迹般的,那原本看来几乎呼之欲出的真人石像,此刻已完全收回石壁之内!
此刻看上去,不过是真人的一个坐影而已。
不及交睫的当儿,就连那淡淡的坐影也为之消失!
红光消失,白光自四窗射入。
一切回复到先前来时模样。
地上的四个人,都像是新受了一番心灵上的洗礼,深深地伏在地面上!
良久之后,尉迟青幽才缓缓站了起来。
各人陆续站起!
尉迟青幽清艳的面颊上带着无比的欣慰之情。
她一直走到了岳怀冰身前,微笑道:
“爷爷五匣飞刀已经显示,二哥是我们‘天一道统’的传人。已经认定,从今日起,我就把‘天一门’的入门道法开始传授给你。二哥,天一门未来的盛衰,全在你的肩上了!”
说完深深向着岳怀冰面前拜倒……
尉迟鹏与苍须奴同时亦向着岳怀冰拜倒在地!
岳怀冰慌不迭地回拜在地,却为尉迟鹏伸手托住。
他神色至为庄严地道:“二弟,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天一门道统的正式传人,本门传人身份至尊,我们兄妹以后还要帮助你呢!”
尉迟青幽点头道:“我哥哥说得不错,二哥既是天一门法统的传人,也就是冷香阁的主人,千万不可妄自菲薄。愚兄妹虽仍为尉迟嫡系家人,奈何限于宿缘,方才爷爷已有昭示,今后我兄妹必欲仰仗二哥大力,方可完成仙业。”
说到这里,向着一旁的苍须奴看了一眼道:“即使是苍须奴,也要仰仗二哥你大力成全!”
苍须奴忽地抢前一步,扑地拜倒,一时涕泪俱下道:
“老奴天质弩下,虽历事三代主人,限于本身魔难重重,至今犹未能跳出尘劫,方才老家主玉匣飞刀昭示,才知道岳少主与老奴三世前属主仆之份,今世老奴之一切功业,亦仰仗少主福泽维护;即使是老奴那个不成器的孙女灵珠,也要仰仗少主仙业成全。”
他边说边自叩头,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岳怀冰一刹间,真有坠身五里雾中之感。
他毕竟福泽深厚,质地根骨尤是上上之选,在此一月,耳濡目染,已颇为领受,方才更蒙尉迟真人神光透视,已触发仙机。
虽然眼前一切仍然令他大惑不解,可是他却已不再感觉到恐慌,颇有担当大任之气魄!
当时上前,双手自地面上把苍须奴搀扶站起道:
“苍须前辈不必如此,在下蒙尉迟兄妹不弃,收留仙山,传授道法,大恩待报,何言其他!前辈以及令孙女灵珠之事,更是义不容辞,但能效劳,一定尽力!”
苍须奴一时感激涕零!
他形像虽极丑陋,但至情感人!多年隐忧,一时托承有人,自是悲喜交集,难以自已。
这时听得岳怀冰亲口承诺,不禁大喜过望,嘻着一张大嘴,涕泪交涌,一副乐不可支形样!
尉迟兄妹一直为着本门道统传人,心内隐忧,这时一旦解决,自是心怀大敞。
兄妹二人虽是一母所生,但性情却大是迥异!
尉迟鹏生性好动,尉迟青幽却性喜安静;尉迟鹏悟性虽高,但却不求甚解,是非心重,喜打抱不平;尉迟青幽冰雪聪明,凡事明理深知,进取心极强,每行一事,必然三思而后行,是个极为稳重的女孩子!
是以在各门功业上,妹妹均较哥哥杰出得多。
此刻,他们兄妹看来兴致很高。
尤其尉迟鹏是一毫无心机之人,心里一高兴,外表立刻就现了出来。
这时他乐不可支地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苍须奴,你到后山去采上几个雪枣,叫灵珠给岳二弟弄两个可口的菜,我们晚上,好好吃他一顿!”
苍须奴嘴里应了一声,却把眼睛看向尉迟青幽!
尉迟青幽一笑道:“难得一次,你就依着他张罗去吧!”
苍须奴这才告退步出!
尉迟鹏瞪着眼看着苍须奴背影道:“这个老家伙什么事都听你的,我简直支使不动他了!”
尉迟青幽道:“那倒也不是,你可不要错怪了好人,他还不是为你好,怕你荒废了功课!”
“功课,功课!”
尉迟鹏冷笑着说道:“人生在世,总还应该有点别的乐子的吧!”
尉迟青幽杏目微嗔,正要说什么,尉迟鹏赶忙陪笑摇着双手道:
“好了、好了!算我没说好不好?人家是哥哥管妹妹,我们这里是倒过来妹妹管哥哥,我可是真怕了你!”
尉迟青幽脸色微微一红,薄嗔说道:
“哪个愿意多管你的闲事,只要你平常少惹点事就好了!再说,你也应该知道,明年……”
“我知道,又是四九天劫那件事不是吗?”
尉迟鹏插嘴道:“这些日子我耳朵都听麻了!”
“我还不是为着你好。”
“我知道,谢谢你啦!”
说着,尉迟鹏深深地向着尉迟青幽鞠了个躬!
也许是这个动作太过份了些,当着岳怀冰,女孩子家总是脸嫩。
她的脸忽然涨红了,倏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岳怀冰见他们兄妹斗嘴,本来觉得很有趣,这时见尉迟青幽真的恼了,顿觉不是味儿。
当时,他叫声“青妹”,正要上前劝住她,不意尉迟鹏一把抓住了他。
“别理她!”
尉迟鹏挤着一只眼睛,笑着说:“我是故意逗她的!”
“这又何苦?”
“哼!”
尉迟鹏笑道:“你没看见么,像个小鸡似的,不蹙蹙她的性子,将来谁敢要?”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意笑声未完,门外人影一闪,尉迟青幽去而复返。
只见她粉脸通红,眼含泪痕,直迫向尉迟鹏,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看看!”
尉迟鹏登时一怔,呐呐道:“我说……什么来着!”
尉迟青幽秀眉一挑,真想发作,可是对方偏偏又是手足深情的哥哥,一时间似有无限委屈,平素里顶要强的,这会子却忍不住珠泪在眶子里打转,看上去像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副样子倒使得尉迟鹏一时呆住了。
尉迟青幽狠狠白了哥哥一眼,指着尉迟鹏道:
“以后别打算着我再管你的事,你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可别老招着岳二哥就是了!”
岳怀冰窘笑着道:“鹏兄也是一时戏言,青妹,你也不必当真了!说来都是我不好……”
“这里面没你的事!”
尉迟青幽斜过眼角来,看了他一眼,却把似怨又娇的一双剪水瞳子盯着尉迟鹏,像是要看尉迟鹏把她怎么办似的!
兄妹两个眼睛盯着眼睛!
尉迟鹏先还是挺横的,眼睛瞬也不瞬一下,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挺不住了。
尉迟青幽仍然是紧紧地盯着他看。
又过了一会儿,尉迟鹏忍不住低下头来,尉迟青幽身子向前偎近了些,嗔道:“你要怎么办吧!”
“我……我怎么办?”
尉迟鹏苦笑了一下,一副惹不起,却又不甘心服输的样子。
“刚才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厉害什么……”尉迟鹏有气无力地说。
尉迟青幽斜过眼来看了岳怀冰一眼,后者实在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笑还好,这一笑尉迟青幽却把眼光移到了他的脸上!
岳怀冰赶快绷住脸,一副尴尬表情,三个人三种表情,实在很滑稽!
又看了尉迟青幽一眼,发觉到她的眼睛还盯着自己在看,只是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凌厉。
透过晶莹的一汪泪水后面,那双眼睛里泛出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关怀情意!虽然只是那么快的一刹那,却使得岳怀冰心中有着无穷的消受,含蓄着万缕柔情。
那是以前他从来没有领受过的一种感觉,他呆了一下,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尉迟青幽已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然后她又看了哥哥一眼,才缓缓转身步出!
直到她背影完全消失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尉迟鹏才吐了一下舌头道:“好厉害!”
岳怀冰仍在憧憬着方才那一刹那的无穷感受,根本没有听见尉迟鹏在说些什么!
尉迟鹏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怎么啦,你?”
岳怀冰顿时一惊,就像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脸上一阵子不自在。
尉迟鹏看着他的脸,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爷爷临去时的一番交代,顿时有所领悟。
再把方才妹妹那番前所未见的表情细一回味,顿时心内雪然。
他原是胸无城府之人,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一笑。
岳怀冰突道:“鹏兄笑什么?”
尉迟鹏一双瞳子在他身上一转,道:“兄弟,你看我这妹妹长得可好看?”
岳怀冰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尉迟鹏笑道:“不要紧,你直说没关系!”
岳怀冰不擅虚言,尉迟鹏这么一问,他只得据实应道:“青妹天姿国色,世所罕见……”
尉迟鹏一笑点头道:“岂止是你这么说,妹妹的美是出了名的!”
“岂止是容貌,人品性情、处世为人,简直无一不好!”
岳怀冰说到这里,忽然觉出这等的直言夸赞,似乎也太露骨,顿时住口不言。
尉迟鹏一笑道:“这都是她的好处。”
岳怀冰微微一笑,有点不大好意思,在他想象里,实在不知道尉迟青幽还有什么缺点,倒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尉迟鹏耸了一下肩,爽朗笑道:“这还要问么,刚才的情形,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哈哈一笑又道:“我那妹子是头松缰野马,美是美极了,娇也娇到了家,我看哪,谁要是讨了她……”
说到这里突地一物件迎面直飞而来,速度快到了极点!
青光一闪!
尉迟鹏突然“哇”地叫了一声,慌不迭地向外呕吐不已!
岳怀冰再看时,才发觉到他嘴里已多了一枚青梅,力道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正好打入尉迟鹏嘴里,堵住了他的口齿,叫他出声不得!
同时间,窗外人影轻掠。
正是尉迟青幽窈窕的倩影,那么轻快无声地一闪即逝!
尉迟鹏这时才吐出了嘴里的青梅,叫了声:“好丫头,看你往哪里跑!”
说着肩头轻晃,飞身而出。
岳怀冰紧随在他身后亦纵身而出!
两个人身子都够快的!
可是当他们先后扑出“听雷阁”外时,哪里有尉迟青幽一丝影子!
尉迟鹏摇头叹息道:“我这妹子实在是个鬼灵精,神出鬼没,背后你别想说她一句坏话,本事我没有她大,只好处处吃亏!”
言下频频摇头,一副啼笑皆非、无可奈何的样子,岳怀冰在一旁看得也为之发噱,同时间也为自己暗中庆幸不已。
幸亏在背后他还没批评她什么坏话,否则说不定自己也要被她捉弄惩罚,那可就不是滋味了。
尉迟鹏被妹妹捉弄得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就与岳怀冰说道:“走,我们出去逛逛去!”
岳怀冰道:“上哪里去?”
尉迟鹏道:“后面梅岭上梅子都熟了,我们摘几个尝尝去!”
岳怀冰一笑道:“刚才那个梅子你还没吃够?”
尉迟鹏摇头叹道:“这都是我爷爷和爹爹把她宠坏了;不过,像刚才这个样子,以前倒是没有过,奇怪……”
他偏头看向岳怀冰,微微点头笑道:“这丫头八成许是看上了你,才会有这些做作!”
岳怀冰面上讪讪地说道:“你不要乱说!”
尉迟鹏笑道:“往后瞧吧,我看你对她也不错,说真的,你们两个一切倒是蛮配的!”
“你可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不过尉迟鹏这些话,倒真说到了他心眼里。他喜欢她是事实,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对她留下了永不可忘的印象!一直到现在,这个印象只有越来越深。
可是他却从来不曾痴想过别的,听尉迟鹏这么一说,他心里怦然一惊,用着微有责备的眼光,看着尉迟鹏,他冷冷一笑道:“这些话,鹏见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
“为什么?咦……”
尉迟鹏奇怪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呀!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岳怀冰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很喜欢她。”
“哈……这不结了吗?”
“可是我更敬重她!”
“还不是一样的!”
尉迟鹏一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一直住在山上,就不懂男女间那档子事,哼!我什么都明白,我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阵黯然,仿佛猝然触及了什么心事似的。
岳怀冰还想听下文,他又不说了。
尉迟鹏忽然叹息了一声,那张原本挺开朗的脸,却显得有些沉郁。
他看了岳怀冰一眼,说道:“男人想女人,不知道女人是不是同样地也会想男人?”
刚才他还在说他什么都懂,这一刹间,他却又仿佛什么都不懂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怎么不能想?”
他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露出了挺整齐的牙齿。
在山上闷了半生,没一个人能跟他谈上话,更不要说这些知心的话了。
他确是把岳怀冰当成了一个知心的朋友,所以才会跟他说这些。
岳怀冰没有一点儿嘲笑他的意思,反而深受感动。尉迟鹏既然跟他谈到了这些,就足以证明他心里隐藏着什么心事!
只是,他却不知怎么答他!
尉迟鹏却是够直爽的。
谈到了这些,他忽然又不想去梅子园了。
“也许这就是我阻难仙业的什么孽障吧!”
“你是说……”
“来!”尉迟鹏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我们坐下谈谈,我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你可不许笑我,也不要透露给第二个人,怎么样?”
岳怀冰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绝不泄露!”
眼前有个亭子。
亭子耸峙在湖心,四面都是水,水里长满了“八角莲”。那是一种在寒冷气候里也能够生长开花的特有植物,花是乳白色的,茎很长,也同荷花似的,上面生满了小小的倒刺!
尉迟鹏首先运气,整个躯体便仿佛升起数尺,身形微晃,仅仅在八角莲茎上虚点了一下,人已来到亭内。
岳怀冰勉强施展轻功中的“八步凌波”绝技,身子起落三数次,也纵上了亭子!
当他最后一步踏上亭子时,由于这一纵距离较远的缘故,有些气力不济,莲茎又软,往下一弯,“噗赤”的一声,水花微溅,足尖裤管上,都被水溅湿了!
岳怀冰不禁脸上一红,有讪讪之感。
可是尉迟鹏却很惊讶地打量着他,道:“你的轻功居然进步得这么快!真有点难使人相信!”
“你何必挖苦我?”岳怀冰气馁地坐下来。
“我说的是真的!”
尉迟鹏打量着他道:“你以为我说着玩的?这八角莲池,当初是爷爷专门指导我和妹妹练上乘轻功才修的!”
他指着水面那些挺生的高茎莲枝道:
“这些八角莲看上去很高,其实软得很,弹力比起荷茎也差得远,不是我夸你,在我苦练了十年以后的功力,和你现在也差不多!直到后来我参习本门‘伏气’功力之后,才有现在的成就!”
岳怀冰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里倒还好受一点儿!
尉迟鹏兀自打量着他,频频赞许道:
“怪不得爷爷碧简金批里预示你是我们‘天一门’未来光大门户之人,看起来你的资质悟力均高过我,就是我妹妹,你也不输给她!”
岳怀冰一面拧着裤管上的水,听他这么说,心里着实高兴!
尉迟鹏左右打量了一眼,才道:
“我所以选这个地方,是怕我妹妹偷听,虽然她已学会了‘透听’的功力,可是现在才只有七成的功力,这么远的距离,她就不灵了!”
岳怀冰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尉迟鹏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看上了个女孩子。”
说到这里,脸上红了一下!
“哦?”
岳怀冰很惊讶地道:“是谁?”
尉迟鹏笑了笑,又叹了一声,低头不语。
“是谁?”
岳怀冰猜测着道:“是灵珠?”
“不是、不是。别瞎说!”
“那又会是谁呢?这里并没有另外的人家……”
“怎么没有?”
尉迟鹏的眼睛炯炯地盯着他,道:“你再猜猜看!往前山想想!”
岳怀冰顿时一呆,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沈雁容!
可是他没有立刻说出她的名字!
因为只有这个女孩子具有那种卓然的姿色,才配使他看得上眼!
其实这个女孩子又何尝在他心目中没有留下一些痕迹!虽然不过是淡淡的一抹,那也是因为岳怀冰对他事先在心理上先已拒绝了她。
当然,沈雁容的父亲沈海月,是他对她设防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另外一个女孩子——尉迟青幽在他心里先已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
然而,当他想到了沈雁容必然是尉迟鹏所看上的那个女孩子后,心里的确是吃了一惊!
“怎么,你猜出来没有?”
“我想我猜出来了!”
“谁?”
“沈雁容!”
尉迟鹏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
岳怀冰苦笑了一下,说道:“因为前山只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当然一定是她!”
尉迟鹏又叹息了一声,坐下来。
“你们认识很久了?”
“很久了!”
尉迟鹏回忆着说道:“有一次她误入了禁区,苍须奴把她吊在树上……是我把她放下来的!”
他憧憬着往事,有点神驰,脸上带着一种迷惘、一种惆怅……
忽然,他由梦境中醒转,很凄凉地笑道:
“从那一次以后……我就一直想着她,奇怪,老是忘不了她,想忘也忘不了!”
他只管喃喃自诉着,仿佛忘了身边有个岳怀冰,更忘了这些话是在说给岳怀冰听的。
“她每一次来到后山,我都知道,我都偷偷地跟着她……她实在太美了,有时候骑马,披着火红色的披风……那样子真美……真好看!”
“她从来就没发现过我,我怕她万一发现了我,以后就不再来了,所以一直不敢现出身子来。”
他脸上带着苦笑,低下头,搓着两只手。
目光一转,他发现到岳怀冰,呆了呆,他笑嘻嘻地道:“就是这样,我们根本连话也没说上几句。”
岳怀冰很感动地点点头,说道:“你的眼光不错,沈雁容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可是她父亲为人险恶!”
尉迟鹏怅然道:“而且现在我又知道,他是你的仇人!”
岳怀冰凄凉一笑道:“鹏兄,你这就错了,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两者不可以混为一谈!再说这位沈姑娘的生性慈善,秀外慧中,你们如果真能相好,那是鹏兄你的福气呀!”
尉迟鹏立刻脸上现出了一片异彩。
他甚为激动地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话!”
岳怀冰苦笑道:“这个恕我也不能教你,这方面我也没什么经验!”
尉迟鹏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奇怪……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她上哪里去了?”
岳怀冰冷眼旁观,察觉到尉迟鹏一片纯朴,诚所谓毫无心性之人,他对沈雁容的感情确实已经很深了。虽然沈雁容自己还不知道!
在直觉上,他很希望尉迟鹏跟沈雁容之间能够交往和谐,可是他实在忘不了沈父加诸在自己家门的血海深仇……
甚至于现在,当他一想起这件仇恨事时,内心兀自禁不住激动不已!
尉迟鹏一心憧憬着心目中的沈雁容,却不曾注意到岳怀冰此刻尴尬的表情!
岳怀冰是一个很能控制住自己感情的人,遇事冷静、沉着,是他一生最大的优点!
这件事已经很快地在他心里忖过了,如果一旦尉迟鹏、沈雁容发生了感情,结为秦晋之好,沈雁容势必将透过她的影响力,阻止双方仇恨的继续发展。
这是岳怀冰无论如何也无法办到的!
那么,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阻止他们之间的来往。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够保持住自己与尉迟鹏今后之间的友谊。
他觉得他有事先警告他的义务。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接触到尉迟鹏的脸,他的心忽然摇动了……
那是一张多么兴奋,而充满了活力、幻想的一张脸……眼睛里闪烁着少年人因爱情而鼓舞的光彩。
为他想一想吧!
一个从小就生长在山野,寂寞到极点的年轻人,一旦发觉到有一个自己所爱的女人就在眼前……
岳怀冰呆了一呆,到嘴的话,又吞回到肚子里。
他实在不忍心在对方一片赤诚剖心相告之后,兜头向对方泼下一盆冷水!
何况,自己即使这么做了,问题并不一定就解决了,可能变得更严重了。
往好处想,尉迟鹏也许会为了顾全自己的友谊,而忍痛割爱。可是他将会是何等的痛苦?
往坏处想,也许尉迟鹏就此对自己疏远了。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那种力量该有多大,岳怀冰是可以想象出来的!
岳怀冰是否阻止得了?
与其阻止不了,就不如顺其自然。这里面并非一切就是顺理成章的,也许沈雁容对尉迟鹏根本就没有意思,那么事情也就解决了。
这些问题虽是千头万绪,可是在岳怀冰脑子里想起来,却是如闪电般的敏捷!
面对着眼前的尉迟鹏,他觉得很尴尬,可是他脸上兀自带出了勉强的笑容!
因为尉迟鹏感情那么的纯,态度又那么的真,他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伤心。
如果他与尉迟鹏二者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伤心的话,他情愿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希望是尉迟鹏。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当然更不会阻止了。
尉迟鹏正想再说下去,忽然他们耳中听见了一丝异声,见当空一道红色光华射空直起,呈弧形地向着前山落坠下去!
由于这道光华起处属于“冷香阁”后山禁地,是以使得二人均吃了一惊!
岳怀冰还未曾想到是道家的“剑遁”之术,心正奇怪,尉迟鹏已吃惊叫道:“不好,有外人来了!”
二人方自站起,待向亭外纵去,即见一道白光,匹练般地破空直起,直向空中那道红光追了上去!
也许那道红光太快了一点,或是那道红光有意回避,因此当白光破空直起的一刹那,红光已若倒泻长虹般地,只闪了一闪,已隐入前山不见!
空中白光扑了个空,神龙剪尾般的一个疾转,紧随着前隐的红光落处,急追了过去!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就在白光紧蹑着猛下直落的当儿,似乎前山也就是摘星堡所在之处,忽地扬起了一片彩雾,是以那道白光在试图落下的一刹那间,遭受到了阻碍,倏地回升直起!
尉迟鹏注视道:“是苍须奴!”
话声方住,白光如银河倒泻,在一阵刺耳破空声中,已临现眼前!
银光乍闪即收,苍须奴已现身池边!同时间眼前人影一闪,尉迟青幽亦现身在池边!
“怎么回事?”
尉迟鹏迫不及待地问:“是谁来了?”
苍须奴眉头紧皱道:“太快了,没有看清,不过好像是个女人!”
“哼!”
尉迟青幽冷冷道:“这人法力似乎很高,我撒出的禁制,居然拦不住她,不过她也应该知道我的厉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鹏心里纳闷得紧!
苍须奴也惊讶地看向尉迟青幽道:“原来小姐早已发觉有人侵入了?”
尉迟青幽点点头道:“这人是由北面进来的,似乎很清楚爷爷设下的‘子午两极光’禁制,但是我已有了感应,谁知我正待全面发动禁制之前,她竟然先已察觉,匆匆离开。我倒想放出飞剑,苍须奴已然出手,想不到依然被她逃了!”
苍须奴道:“这个女人既然有如此功力,为什么却又避免与我们见面?”
“这还不简单?”
尉迟青幽一针见血地说道:“因为她认识我们!所以不便相见!”
苍须奴点头道:“小姐猜得甚有道理,看来,这个人与沈海月是一路的;而且摘星堡那边,也布下了禁制,如非我即时发觉,差一点儿竟然陷在了他们的阵势之内!”
“什么阵势这么厉害?”
尉迟青幽脸色微怒地道:
“我最恨人鬼鬼祟祟,现在摘星堡方面既然不守规定,我们也就不必留什么情面,我就不相信,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人能够困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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