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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一行的车,一辆跟着一辆,往北驾驶了三十多分钟,驶入一片高原草甸区,草甸区三面环山,色彩富丽、对比度明显,车队右侧的绿色植被覆盖在暗红色的土壤层上,左侧的湖泊倒映着蓝得发光的天空,以及大团白得发光的云朵,远处的雪山巍峨洁白、沟壑纵横。
车队继续向西行了约莫5公里,抵达雪山脚下的起点站。
剧组的人下了车,场务头儿王杨去找之前联系好的景点工作人员,副导演跟大家说注意事项:“高山上紫外线强,大家注意面部防晒,感觉高反不舒服的记得向场务要氧气瓶,演员们每完成一个镜头,立即把羽绒服套上……”
康萝兴奋地用手机自拍着,又嫌弃手不够长,走到一个摄像大哥身边:“你帮我拍些照啊。”
摄像大哥原本认真听着副导演的叮嘱,康萝挡住他视线,大哥指了指跟前的设备:“到山上再打开吧,现在拆开装备不方便。”
康萝就抱住大哥的胳膊晃啊晃的:“我不嘛,大哥你就行行好,待会我帮你收器材……”
这制片人的侄女,撒娇的时候又娇滴滴的,令摄像大哥左右为难,叶观杰走了过去:“技术到位,手机也能拍得好,信不?”
康萝见叶观杰主动过来跟她搭讪,嘴上说着“我才不信”,却望着叶观杰轮廓坚毅的俊脸,忍着笑把手机递给了他,心跳都快了几拍。
叶观杰拿了她的手机,远程指挥着她:
“往左一点,对……”
“换个姿势啊你,躺着来一张?”
“再跳起来,跳高一点,很好,继续……”
……
康萝在他的指挥下蹦跳、躺倒、摆出各种造型,任他摆布。
常思齐站到叶观杰身后去看热闹,一看康萝的手机屏幕,“噗”得笑出声来,康萝远远地问:“你笑什么?!”
常思齐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前来辅助剧组的景点工作人员到了,副导演拍拍手:“集合,上雪山!”
叶观杰把手机远远地丢给康萝,赶上大队伍。
康萝勉强接住,看了刚才的几张照片,尖声叫:“叶!观!杰!”
叶观杰把她当猴耍,让她卖力地摆了各种造型,而他拍出来的照片,没有一张能看的,要么只有她半个头,要么只有她半张脸,有的根本没让她入境,只有她后头的风景……
车子继续往雪山开,沿途可见山谷奇观:由雪山冰雪融化的河水从山谷流淌而下,又被山体阻挡,形成一个个水面,倒映着山谷繁茂的植被,白色大理石和石炭石碎块组成的池子呈现灰白色,与碧如翡翠的潭水形成鲜明对比。
景区雇来辅助剧组的工作人员指着山顶某个方向解释:“那边还有滑雪场,海拔4000多米,终年积雪,所以一年四季都能滑雪。”
康萝高兴地建议吴尘:“导演,我们收工后去滑雪吧。”
吴尘:“如果你还有体力的话。”
今天拍摄任务繁重,都不知能否在景区关闭之前收工。
康萝:“我当然没问题啊,吴导组织大家一起去嘛,人多才好。”
吴尘不再搭理她。
康萝开始撒娇:“导演……行行好嘛,我第一次来雪山玩呢。”
吴尘:“你认为,剧组这么多人扛着设备,顶着高反,是来陪你玩的?”
康萝像泄了气的皮球,她是剧组年龄最小的,又因为跟制片人的关系,大家都让着她,但吴尘不会。
大家抵达目的地,是雪山上一片较为平坦的空地,工作人员开始架机器设备,演员都是在酒店化好妆的,坐等开拍。
常思齐打开车门,顿觉雪山威力,一想到待会拍戏要脱羽绒服,浑身都一哆嗦,忍不住嘀咕:“还说Y城是浪漫花都,花呢?”说完,就觉得脖颈处一凉,一小块冰雪掉进了她后衣领。
她冷得缩脖子,以为是头顶树枝上掉落的冰雪,转身却看见叶观杰手握雪团,朝着她顽劣地笑:“这不就是花吗?冰花呀!”
常思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幼稚!”想了想,又改口,“不,是弱智。”
准备工作已经做好,第一场戏:玎珰与小柏在雪原上的打戏。
常思齐和康萝脱了羽绒大衣,穿着薄如蝉翼的戏服,上了威亚。
“哎妈……怎么这么冷……”康萝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
吴尘坐在监视器后,打板了:“action!”
常思齐的威亚吊着她飞向康萝,康萝按照昨晚讨论的走位躲避与反攻,但她一直弓着背、缩着脖子,动作伸展幅度太小,因为这个,NG了好几遍。
吴尘问:“怎么回事?”
康萝委屈巴巴的:“太冷了。”说着就向工作人员要羽绒服。
吴尘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夺过那羽绒服:“你沿着这片场地,跑十圈再回来。”
吴尘表情严肃认真,不像开玩笑,康萝啥都不怕,就是怕导演,还真的在雪地中艰难地跑了起来。
常思齐担心自己也因为冷得身子僵硬,影响动作,跟着跑。
雪山的雪是冬天积的,早就形成了冰,两人跑着步,一步一滑,康萝中途摔了一跤,常思齐去扶她,她愤怒地甩开了常思齐的手:“不用你管!”
常思齐耸肩:“导演体罚,你朝我撒气做什么……”
工作人员全体站在原地等待,大家都很冷,还被寒风刮着,没人有闲情玩闹,只有叶观杰跟在两个姑娘身后跑着,嘻嘻哈哈的。
康萝捡起地上的冰雪,想要朝叶观杰身上砸,叶观杰灵活躲过,倒是康萝自己因为丢雪球的动作,脚底一滑,再次倒地。
叶观杰长腿一迈,从她身上跨了过去,转身朝她勾勾手指头,康萝又抓起地上一块冰,朝他丢,叶观杰居然伸手接住了,反攻,一砸一个中,那冰正中康萝脑门。
康萝简直要被他气哭。
十圈跑完,两个女演员的身子果然暖了起来,打斗的戏顺利过关。
接下来的一场戏:玎珰活捉小柏,将她埋在冰雪中,用汽油浇她,点燃。
为了拍出来视觉效果好,常思齐只穿了薄薄的黑色纱裙,她手脚被绳索绑着,躺入了工作人员挖好的冰坑中。
此时的小柏应该口吐鲜血。
“小葛,给演员补妆。”吴尘指挥。
“吴导,小葛高原反应厉害,呕吐了!”
另一个化妆师小刘连忙拿着血包走了过去,常思齐将血包含在嘴里,小刘在她脸上化出淤青、红痕。
常思齐躺在地上,温热的身体渐渐将周围与她接触的冰雪融化,融出的水寒冷彻骨,正往她衣服里渗透,雪山风大,呼啸着将她的头发和裙子吹得飞扬,视觉效果倒是很好,只是让本就湿了身子的她更为寒冷。
幸好她对台词和戏份熟透了,连贯地说出了昨晚背过的台词。
此时,玎珰应该把汽油一点点地浇在她身上,从头至尾浇一遍,同时流泪说台词。
康萝提着从车上带上来的代替汽油的水,开始浇康萝。
“你为什么要害她?她那么信任你,神谕给了你……”康萝卡在这里。
常思齐浑身已经被她浇得湿透,可康萝居然忘词了!
雪山的风狂吹,冰水像锥子一样冷得刺入骨髓,常思齐嘴唇发紫,浑身都在抖,被捆着的手脚已经彻底麻木,失去知觉。
康萝的助理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地给她提词:“陆添让给了你。”
康萝顿了顿,又接道:“陆添让给了你……”
“卡!”吴尘喊。
如若是要求不高的导演,康萝这样稍稍一卡顿,也就让她马马虎虎过了,但吴尘对待镜头挑剔到严苛,每一个镜头都要拍到极致,哪怕是演员一点点面部表情的不自然,都会要求重来。
“重来。”吴尘淡淡道,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意味着全体工作人员继续在寒风中受冻,意味着常思齐继续忍受冰锥刺骨般的煎熬。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抱怨,因为大家相信他,信任他的专业水平。
常思齐重复了自己的戏份。
工作人员拿来第二桶水,康萝又往常思齐身上浇,重新念台词,说到“陆添让给了你”,又接不下去了,一旁助理拿着剧本,再次提词:“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恩人?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康萝又想蒙混过关,果然,吴尘又喊“卡”。
吴尘面色很不好,从裤袋中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却什么话都没说。
副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开骂:“你他妈的到底背没背过台词?!”
康萝立即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时间太紧了,昨晚才通知演哪几场戏……”
副导指着常思齐:“那人家为什么一个字不错?不是一样的时间吗?”
康萝又说:“人家记性比我好嘛……”
昨晚,常思齐一个人在会客厅背台词,背到深更半夜,就连睡梦中都在念叨。
吴尘轻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猛吸了一口烟。
常思齐所躺的冰坑因为她身上的温度和康萝浇进来的水而快速融化,已经形成了一个水坑,她此刻就躺在冰水里,身子蜷缩成一团,她小声嘀咕:“你也穿着单衣被埋在冰水里试试,看是不是分分钟记住台词。”
康萝无辜地望着副导演,单手拎着沉重的水桶,没察觉水桶倾斜,水流正往常思齐身上浇。
常思齐咬牙切齿:“你他妈的把桶给我挪开!”
康萝又无辜地低头看她:“你对我这么凶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这桶太重拎不动嘛。“
常思齐气极反笑:“你拎不动就不能放在地上吗?”
叶观杰拿了件大号羽绒服走到常思齐身边,一把夺过康萝手中的水桶,砰得摆在地上,又伸手想要把常思齐从冰坑里捞起。
常思齐拒绝了:“再等等,很快就继续拍了。”
康萝一遍遍出错,吴尘一遍遍喊“卡”,工作人员看着常思齐的模样都流露出不忍,副导演劝吴尘:“要不,先休息一下?“
吴尘看常思齐,她嘴唇冻得青紫,因过度寒冷,说话时,嘴唇都哆嗦,但是这反而让小柏这个濒临死亡的角色更为生动。
常思齐也看向吴尘,两人对视,常思齐眼神坚定,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吴尘说:“继续。”
叶观杰走到吴尘身后,幽幽地说:“你是想把这个老婆冻死,好重新娶一个吗?”
吴尘只瞟了他一眼,走到摄像身边指挥了一下镜头,又坐回监视器后方。
NG了几十遍,这段戏终于过关了,哭戏也完成得特别好,虽然康萝是被副导演骂哭的,但至少哭得特别凄惨、特别符合剧情。
吴尘喊:“过!”
连向来沉稳的摄像大哥都忍不住欢呼,急着钻进车里躲避雪山的严寒狂风。
叶观杰夺过助理手中的浴巾,走到常思齐身边,将她拉出了水坑,她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加上冰雪冷冻,身子僵硬,动弹不得。
叶观杰拿浴巾给她擦脸:“我不明白,你为何选择了这样一个对你漠不关心的男人。”
一双胳膊出现,直接将一件大号羽绒衣裹在常思齐身上,把她整个人从冰坑里捞起来,也不顾她浑身是水,形成一股水流,沿着羽绒大衣哗啦啦流到地上。
常思齐整个人被吴尘打横抱起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羽绒大衣是刚从吴尘身上脱下来的,吴尘身上的暖意就通过大衣传到了她冻僵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化开了。
吴尘只穿一件衬衫,神色严肃,抱着她快步走到车边,将她塞进了车后座,而他自己,坐进驾驶室,将汽车发动,以便打开汽车空调。
常思齐还裹在羽绒服中发愣,吴尘透过后视镜看她:“还不把湿衣服换了?”
常思齐钻出羽绒大衣,解开戏服的纽扣,解了一半,又通过后视镜看吴尘:“我衣服不在这辆车里。”
吴尘伸手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完了,把衬衫脱下,头也未回地把衣服递到后座:“把身子擦干。”
脱了这件衬衫,吴尘上半身就赤裸了,肌肉线条一览无遗,胸前还挂着那枚恶魔之眼。
他打开车门,出去,光着膀子顶着寒风走到几名女助理跟前:“常思齐的衣服在哪辆车上?”
女助理从没见过沉稳端庄的吴导打赤膊,红着脸给他指了方向,他快走几步,拿了常思齐的衣服,回到刚才的车上。
常思齐刚脱完衣服,拿着吴尘干燥的衬衫,犹豫不决,就见吴尘跳上了车,一把关了车门。他将衣服丢给她,无意间又瞥到她带着水珠的光着的身子,飞快地收回视线:“怎么还没擦干?”
常思齐:“我把你衬衫擦湿了,你怎么穿?”
吴尘指了指车内空调:“吹一会儿就干。”
车窗贴了黑色的贴膜,外头看不进来,常思齐用那件衬衫擦干身子,穿回自己的衣服。
吴尘低头刷手机,但山上信号不好,上不了网,他放下手机,倚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闭眼的一瞬间,又不小心瞟到后视镜,看到常思齐正摘下内衣,露出了胸前的双峰。
吴尘闭着眼睛,明明光着上半身,还是感觉车内温度很高,他浑身发热,耳根都热红了,但他怕常思齐冻着,并未去调空调档次。
常思齐原本冻僵的小脸终于恢复了血液流通,脸蛋红扑扑的,她飞快换好了衣服,把吴尘的衣服还给他。
车窗外头很多人往她这辆车的方向看。
常思齐的脸不由得一热,伸手去开车门,打算下车。
“先在车上休息吧,你上午的戏份结束了。”吴尘道。
常思齐看着窗外的目光,犹豫着。他两算是夫妻,吴尘刚才光着上半身进的车,而她又在这车上换衣服,外头的人会怎么想??她跟吴尘待在车上的时间越长,背地里的非议可能就越多。
吴尘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拿起被她擦过的湿衬衫,给自己穿上,又套上了被她弄湿了的羽绒大衣,打开车门:“我去导戏了。”
常思齐很不忍:“可你衣服还是湿的……”
吴尘下车:“没事。”
常思齐目光一直追随着吴尘在雪地里工作的背影,他去跟叶观杰和康萝讲解走位,跟话筒师交代了注意点,又回到监控器后。
叶观杰问,她为何要嫁给一个对她漠不关心的男人。
方才拍戏,他两对视一眼,她对他点头、眼神坚定。
于是,彼此就心知肚明了,他只是尊重她,尊重她作为一个演员的敬业精神和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