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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潋陌自己就精通医术,要换了平常,解这点小毒那是顺手拈来的事,可现在他们四面楚歌,连命都还悬在绳子上,哪有功夫解毒。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们要是再出不去,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屋外骤然亮起几束火光,滚滚浓烟借着火势向草屋袭来,苏潋陌闻到空气里那股淡淡的香气,着急叫道:“这烟里掺了迷香,快屏住呼吸!”说话间他已用袖子掩住口鼻,烟雾越来越大,显而易见,屋外的人想用这些办法将他们困死在里面。沈昀看着从窗户飘进来的毒烟,忽然灵光一动,拔出赤霄剑,低声说道:“跟在我后面。”
苏潋陌的内力本就不及沈昀浑厚,加上之前已经中了毒,在迷烟的作用下愈发觉得头重脚轻,没去细想沈昀的话就跟了上去。借着这浓浓烟雾的掩护,沈昀将真气凝聚在剑上,凌空挥出,剑光骤亮骤熄,草屋被割开,迫人的剑气将渔网分成两半,黑暗中传来几声惨叫。沈昀立即抓住苏潋陌的胳膊,施展轻功腾空飞出,未来得及去看那伙人一眼,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中。
身后传来利箭划破苍穹的呼啸声,而夜色在此时就是最好的掩护,沈昀没有回头,只至那声音再也听不见,他才放缓脚步。苏潋陌靠在他怀中,气息已十分微弱,沈昀急唤:“苏潋陌!苏潋陌!”
苏潋陌睁开眼睛,吃力地抬手指了指他的剑:“伤口……血……”
断断续续几个字说完,他已失去知觉。沈昀让他靠在树干坐好,借着月光发现他整个左手掌几乎都黑青了,伤口肿得极高,要是再不解毒,就会有性命之危。沈昀看了看手里的剑,用它划破伤口,以内力催动毒血流去。肿胀的伤口渐渐平下去,皮肤也开始恢复正常颜色,直到流出的血变成鲜红时,沈昀才收起手,撕下一片衣角将伤口裹住。
苏潋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转着眼睛珠子打量了一圈周围,才一骨碌站起来。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翻来覆去看着,直到一双脚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他才抬起头。沈昀手里提了只野鸡,已经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他见苏潋陌醒过来了,随口问道:“没事了?”
苏潋陌煞有其事的给自己把脉,片刻后说道:“幸好我及时点住穴位,这种不上了台面的毒药,只要清理了毒血就不会有问题。”
沈昀捡了些干柴扔到地上,一边坐下来生火一边应了声:“那就好。”
苏潋陌的表情很奇怪:“你关心我?”
沈昀用棍子支着野鸡放在火上烤,说道:“你我有言在先,我自然要救你。”
苏潋陌笑了起来:“但救和关心是两回事,你会救很多人,但不会逐一去关心,不是吗?”
沈昀沉默着,野鸡表面渐渐变得焦黄,散发出阵阵香气。苏潋陌凑过来蹲在他面前,像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般说道:“沈昀啊沈昀,你真是个怪人,我把你害得这么惨,你居然不恨我。”
沈昀平静地回答:“我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人。”
苏潋陌摇摇头,叹气说:“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你,原来你还有这么多奇怪地方。”
沈昀将野鸡翻了个面,继续烤起来:“没有谁能够真正了解另一个人。”
苏潋陌被那股香气吸引了,干脆在一旁坐下:“你说昨天晚上那伙人会是谁?”
沈昀道:“他们准备充份,布局周密,只抓死不抓活,所以不会是无瑕山庄。”最后四个字让沈昀心头一颤,却没有在神情中显露出分毫。
苏潋陌沉思道:“会不会是陈家,或者唐门?”
沈昀摇头道:“唐门最擅于用毒与暗器,从他们放箭及下毒的手法来看,并不算得高明。”
苏潋陌频频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唐门要是手法这么拙劣,早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但陈家不同,他们没有家传武学,甚至算不上江湖人,但以他们的财力,足够让数之不尽的人为他们卖命。”
野鸡被烤的外酥里嫩,就算没有加任何调味料,凭那股香气也足够叫人垂涎三尺,苏潋陌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不禁咽了咽口水,听沈昀说道:“除了陈家之外,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觊觎赤霄剑宝藏的人。”
苏潋陌饶有兴趣问:“但你第一个就否认了无瑕山庄,这是为什么?”
沈昀手上动作一滞,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他不会这样做。”
苏潋陌的眼神深了几分:“看来你所在意的只有那位慕少庄主。”
野鸡已经烤好了,焦黑的表皮往下滴着油,沈昀连着棍子递给苏潋陌,静静地说道:“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苏潋陌脸上带着笑意,晨阳落进那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里,令人猜不透这里面的深意:“用一只烤鸡做交换?”
沈昀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不,用我做交换。”
明媚的阳光在枝桠间流连,斑驳光影洒在苏潋陌的衣上,大病初愈的脸色仍旧苍白,却因为那双邪气四溢的眸子生出几分妖冶,他低头看了看这只喷香冒油的烤鸡,似乎在思量值不值得去做这场交换。过了许久,他劈手接过烤鸡,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嘴里,笑眯眯地回答:“好,我答应你,我绝不伤他性命。”
沈昀沉重地叹息一声,说道:“多谢。”
烤鸡皮酥肉嫩,苏潋陌吃得满嘴是油,连一口都没有分给沈昀,当然,在他心里认为这是因为沈昀没有食欲的关系。他们的马昨夜就牺牲在毒箭之下,现在重新找代步座骑才是最要紧的事,他们向一名打柴的农户问清楚方向,才沿着路往山下走去。
山脚边就是农户所说得那个小镇,正赶上散了早市,一名马贩子拉着几匹骏马走在街道上,许是没做成生意,他显得特别垂头丧气。苏潋陌将他拦住,三言两语后便买了两匹黑马,直把马贩子乐得满脸开花,顺便还给他们介绍了卖马鞍及钉马蹬的地方。等把东西备齐之后已经是午时了,苏潋陌直接钻进路边一家饭馆,抬手就叫了十来个菜,当然不忘给沈昀要一壶好酒。
馆子里还坐着几桌客人,其中有两人身着武当道袍,约莫四十来岁,从佩剑及及衣饰来看,在门派中地位应是不低。沈昀注意到他们刻意压低声音交谈,视线时不时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苏潋陌顺着他们视线看了一眼,说道:“才这几日我们就已经遇上两拨人马,这要是再加上武当,可就热闹了。”
沈昀喝了口酒道:“武当乃是名门正派,他们不会做出有辱师门之事。”
苏潋陌冷哼一声,不屑道:“名门正派便没有藏污纳垢吗?就算是少林寺,也不见得门脸干净。”
沈昀想起慈远大师无辜枉死,那神情便冷了几分:“慈远大师得高望重,且并未与你为敌,你为何还要杀他?”
苏潋陌毫不留情道:“因为他该死!”
沈昀皱眉问:“你与他有仇?”
苏潋陌冷笑几声:“与我有仇的,又何止这个老和尚。”
沈昀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一紧:“所以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报仇。”
苏潋陌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沈昀,你问得太多了。”
沈昀恢复如常神色,一口饮尽杯中酒,不再说话。就算苏潋陌没有回答,他也已经知道答应,这个在江湖上突然出现的少年,究竟和什么人结过这么深的仇怨?他拧眉沉思,想要将事情理清楚,却在这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只见馆子对面的街道上,身着玄青色锦袍的慕云择执剑走过,并未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只人群中那匆匆一眼,沈昀就已经看见他眉宇间的憔悴,心头剧烈抽痛。
桌上的美酒已经失去滋味,他定下心神,未叫苏潋陌察觉出来,站起来说道:“这里来往人员众多,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
苏潋陌不疑有它,提起桌上的干粮沈昀离开馆子,两人翻身上马,向镇外走去。就在他们渐渐走远时,慕云择正好折返回来,走进这间饭馆,那两名武当弟子立即站起来拱手相迎:“慕少庄主。”
慕云择向他们还礼:“冯师兄,张师兄,不必客气,我们还是像过去一样以师兄弟相称吧。”
原来这两人就是武当俞真人门下的大弟子冯兆谷,以及三弟子张途,他们两人皆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慕云择少时曾拜入武当门下修习近两年时间,颇受两人照顾,因此对他们十分尊敬。冯兆谷请他坐下,叹气一声说道:“多年未见,没想到无瑕山庄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慕师弟,师父命我下山助你擒拿沈昀。
慕云择感激道:“云择多谢俞真人及两位师兄。”
冯兆谷道:“你虽未正式拜入武当门下,但终归与我们渊源颇深,无瑕山庄有难,武当又怎会坐视不理。”
张途性子最是耿真爽快,开口便道:“不错,都是自家兄弟,说一个谢字就太见外了。”
慕云择拿起茶碗道:“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师兄一杯。”
他们也不推托,一碗饮罢,冯兆谷关切问道:“慕师弟,不知慕庄主现在情况如何?”
慕云择神色黯了黯,说道:“家父仍昏迷不醒,暂还留在金陵百福楼中,由陈家及薛神医代为照料。”
冯兆谷问道:“可是那被称为‘鬼谷医仙’的薛神医?”
慕云择点头道:“不错,他是由唐门主书信请来的。”
冯兆谷道:“据闻这位薛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定能研制出七香散的解药,慕师弟便不要担心了。”
张途亦安慰他道:“我也听过这人的名号,连师父都曾夸赞过他的医术,想必是有真本领,七香散虽说失传多年,但并非无药可解,只要多花些时日,我相信薛神医必可以找到解毒之方。”
慕云择的神情仍是不容乐观:“但愿能如两位师兄所说。”
冯兆谷问:“慕师兄现在可有那沈昀的下落?”
听到这个名字,慕云择神情不禁一滞,过了片刻才道:“七星堡已经在沿途布下暗哨,若发现他的行踪,便会飞鸽传书告知于我,从目前来看,他们所走的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张途站起来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别在这耽搁了,早日找到此人,也好早日让赤霄剑物归原主,还江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