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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的灯整夜都没熄,傅奕阳去侧屋看过两个孩子,问了奶娘几句日常话,才转身到正屋去了。
禄娃娃在陪着福儿哭闹够了,这会儿也跟着福儿一样哭累了睡着了。可怜见的,他直觉是苏颖出了事,可现在又不好联系上她,两人离的距离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距离,平时他们‘母子’俩都是窝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现在缩水成小娃娃,小爷他用得着这么憋屈么?
就连奶娘们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更是三缄其口,不好在这档口添乱。正院的人都感觉出来大老爷心情不爽,都自觉规矩老实,连走路都静悄悄的,更不用说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禄娃娃蜷缩着小拳头,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憋屈的抵不过婴儿的本能,陷入了黑甜乡。
夜里傅奕阳醒过来一回,伸手往苏颖脸上一摸,就摸到一脸泪水。那种被细刺卡着喉咙的感觉又回来了,傅奕阳张开手想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护着,可又怕碰到她身上的淤青。
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揽到自己的胸膛上,现在连句安慰的话都觉得难以开口,喉咙又干又涩说不出话来,只有手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苏颖出事这件事根本就捂不住多长时间,就算之前没往府里传,可等太医进府,傅奕阳大发雷霆,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的。
三太太眉毛一拧,把药喝了,不管她之前是真病还是假病。这次她就只能真病了,还得病的起不来床了。
不然的话,这件事她说不定就得惹上一身骚。等伺候的丫环到外间守夜了,三太太只穿着单衣跑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二月的天京城还是正冷的时候,夜里就更不用说了,冷风钻进衣领里,冷的三太太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吱咯吱响,等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床上。
等到第二天,三太太就真的如愿以偿的病了,不,是病的更重了。丫环不敢耽搁,连忙去请了大夫来。
三太太头昏脑涨的躺在床上想,她的好姑妈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如果不是她想偷懒不愿意去什么云若寺去给二太太祈福,才装病的,那是不是她也会跟着被糟践了!
三太太觉得无比的心寒,又想着大太太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就是这样还能遇到贵人相救。说不得还能借机攀上忠睿王爷,往后就是她那好姑妈再做些什么,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对,三太太突然有些激动,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她那心思歹毒的姑妈做的话,万一被查出来呢?
呵呵。那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禄娃子在第二天扯着嫩嗓子——头一次在他哥哥福儿没哭他先哭的情况下——让奶娘把他抱到苏颖身边去,两个人终于接头了。
苏颖还受惊过度躺在床上,禄娃娃的到来让她脸色看着好了一些,所以桂嬷嬷也就没阻止,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郁郁寡欢的模样,桂嬷嬷也就咽下了昨天发生的糟心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怎么说呢,我昨天差点就挂了。】苏颖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她失落的原因不止是她被人算计了,而且更多的是捅破了她的自以为是——自以为她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其实她自己就自动自发的构筑起了膈膜。这真是一个让人伤心的事实。
【哟~你不是很聪敏,怎么还会被人算计了?】系统仍旧是改不了他爱作死
的本质,非要往苏颖的伤口上撒盐。
苏颖往枕头上一躺,她浑身酸痛,当然不是因为昨天和傅奕阳做了些什么能够忘记伤痛的事。比如肉搏,不过也有其中一些原因。
傅奕阳一只手托着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将她揽紧,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背部,这样的姿势颇有种母鸡用羽翼护住小鸡仔般的感觉,而且这一护还护到了大半夜。
这样不舒服的姿势让她伤上加伤,而且特别的受宠若惊,并且这种保护者的姿态,时刻在提醒着到底是谁把她害成现在这样。
更让苏颖觉得呕心的是,有这样的下场有一部分或许是她真的自恃甚高的缘故,就像是禄娃娃说的那般。
呕心沥血都不为过。
苏颖不自觉地把禄娃娃揽紧,头一次不带恶意的蹭了蹭他肥嘟嘟的脸颊。【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是,是吗?】还没有涨起来的气势顿时就如同还没有被吹起来的气球,一不小心泄气后就迅速的瘪了下去,语气都弱了下来,【说吧你想怎么做?我的脑和我的心,我全身上下的每个器官都在说着,我支持你!】
【……】苏颖揉了揉额角,顿了一下才说:【先静观其变,总不能冤枉了好人不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三观了?】
苏颖拒绝回答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她梳理了下思路,确保每个细节都考虑进去后,才问了个她不解的问题:【我总觉得忠睿王爷的态度很奇怪。】
禄娃娃可疑的沉默了,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才说出个在苏颖听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有多久没照镜子了?】
苏颖灵光一闪,眯了眯眼睛,【你不会想说我现在长的和以前游戏里的那个角色很像?】
【……恭喜你答对了,耶耶~】禄娃娃先抑后扬,【其实你倒现在才发现并不是你的错,毕竟二次元和三次元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而且你也可以把这理解成灵魂的作用力。本来原身的相貌就和苏侧妃有四五分相似,只不过那会儿瘦骨嶙峋,没养好。如今得了滋润,渐渐就与苏侧妃的容貌有七八分像了。】
禄娃娃觉得苏颖被他放出来的大雷震住了心里有点小舒爽,尾巴就接着往上翘,【你还记得云若寺那朵清纯无暇的小白花清婉吗?】
【其实她和你。不,是和苏侧妃有四分相似,不过打扮打扮,或许还更多。只不过她是走清纯无暇小白花路线,而苏侧妃是走千娇百媚娇花路线的。】
苏颖沉默。
苏颖的态度让禄娃娃尾巴继续往上翘,他可是全知全能的游戏系统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恨不相逢未嫁时。】禄娃娃以一种‘悲秋伤春感怀伤逝’的语气给他这段演说做了个总结。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苏颖凉凉的说。
禄娃娃老生老气的叹了一口气,【何如薄幸美娇娘,比翼连枝当日愿。】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么说你昨天被忠睿王爷英雄救美了?当时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在你面前,你的心脏有没有扑通扑通乱跳?】禄娃娃以一种非常欢快的语气问道。
【呵呵。】
【嗯?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好吧,让我们来说正事,严肃起来。】禄娃娃紧急刹车,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小命还在苏颖手里捏着呢,不能这么撩虎须。
随着苏颖受惊卧床,侯府难得的沉静下来。
就算这件事不外传。可傅奕阳不能不往下调查,那十几个被雇佣的贼匪拿人钱财,没想到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一个个都不想死,不用什么非常手段就全招了。
其实这一步昨天忠睿王爷已经很熟练的帮傅奕阳做好了,真是个好心人。按照他们的描述。那个人自称是侯府的下人,他们一家几代都为了侯府忠心耿耿,可当家太太刻薄,容不下他们,就把他们一家老小都免了差事,还赶了出来,因此才怀恨在心。
雇佣金是五百两,那男人先付了三百两,等事成之后才付给另外二百两。
傅奕阳按图索骥找到了那男人的家门口,傅奕阳脸色骇人。永平小心翼翼的说:“这不是魏槐家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魏槐是大姑娘雯玉的奶娘魏嬷嬷的男人,因为魏嬷嬷偷拿雯玉的物件出去,一家子都被免了差事,还被勒令把偷拿的雯玉的物件都给补上。
永平的话刚一落,突然屋子里面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利的骂声:“你这个没良心的,往日里靠着我在大姑娘身边当差,吃香的喝辣的的,现在又埋怨起我来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命好苦啊!大姑娘好歹是我奶大的,太太看我不顺眼,把我撵出来!我看啊,就是她容不下大姑娘,容不下魏姨奶奶,往日里魏姨奶奶得宠的时候,咱们家多风光啊,太太肯定是恨得牙痒痒,现在乘着魏姨奶奶病了就可劲作践她,把她作践到污泥地了,连魏家一家子都不放过,可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
“就不知道她给大老爷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大老爷被糊涂油蒙了眼睛,愣是看不清太太那颗黑心肝,生生的让咱们这些在侯府里忠心的人们寒心啊!”接下来又是一些污言秽语,比之前更难听,简直不能入耳。
哭天喊地的声音透过门缝源源不断的传了出来,永平真是恨不得没带耳朵出来。
傅奕阳面上蒙了层冷意,脸早已沉了下来。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传来粗噶的男声:“你这娘们儿,蹬鼻子上眼了不成!你以为大太太多风光呢,等着瞧她被作践死吧!”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槐家的捂着脸问。
“可不止咱们一家看大太太不顺眼,想想看邓三、毛亮还有王忠几家子,他们往常可比咱们家风光,光是靠着他们老娘在老太太面前奉承,就吃喝不愁了!”
魏槐说的这几家的老娘都曾经是老太太跟前的得力嬷嬷,只不过在去年催、情、香事件中,被傅奕阳免了差事。
“再吃喝不愁,现在不照样等着喝西北风了!”魏槐家的不忿的嘀咕着。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大太太到底根基浅,咱们这府里头的家生子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粗噶男声本来还想跟他家婆娘继续说,可想到什么得意的笑了两声。“等着瞧吧,到时候光是唾沫都能把大太太给淹死,到时候再到老太太跟前求一求,咱们的差事就回来了!”
“到底抓住大太太什么痛脚了?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不下蛋的母鸡了,没看到那两个少爷满月办的多热闹,是老爷的眼珠子心肝肉……”
“大太太再能耐上面还有老太太呢!只要这事成了……”话未尽门就轰的从外面被踢开。
魏槐和他家的当场就愣住了。只见傅奕阳满眼阴霾,神色骇人,一言不发的握着拳头进来,冲着魏槐的心窝子就是一脚,傅奕阳虽然是文试出身,可傅家是以武发迹,傅奕阳也会些拳脚功夫,这一脚是怒急攻心之下踢出去的,看被踢裂的房门就知道他一脚有多大的力气。
魏槐惨叫一声,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知道事迹败露,赶紧跪下磕头求饶。而
魏槐家的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翻了个白眼,干脆晕了过去。
傅母的上房可热闹了。邓三、毛亮还有王忠几家子被傅奕阳绑了起来,他们的老娘转身就告到了傅母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太太,我们就是想寻个说法,我们家的为了侯府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怎么大老爷说绑走就绑走了,这下我们这些老人可都要跟着寒心了啊。”
另一个人说话就没那么嚣张了,“老太太,大老爷最是孝顺了。您问他一句,我们就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个什么,要真是我们家的有错,老奴在这里替他跟大老爷陪个不是。”
可这话却是正戳到了傅母的肺管子上,当下冷冷的看了一眼这说话的嬷嬷。那嬷嬷顿时闭了嘴。
傅母冷笑道:“行了,这些个话就收了罢。我这老婆子早就不管事了,大老爷如今可是一府之主,他既是绑了底下奴才去,那也该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难不成还觉得大老爷会平白把你们几家子冤枉了去不成?”
这话几个嬷嬷哪里敢应,只频频躬身连道不敢。
可再一琢磨傅母这话的意思,几乎是明晃晃的对着大老爷的不满,几个婆子偷偷对了个眼神。
她们这些在府里呆了多年的,自然是有自己的人脉,魏槐一家都没差事,再加上魏姨娘娘家被厌弃,其他人也耻于与他们为伍,消息不灵通,可这几家却是今天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昨天大太太才出事,今天他们几家子的男丁就被绑走了,自然是能联想到其中的猫腻,估摸是许是家里男丁偷摸做了什么,可若是说平日里贪墨下银钱也没什么,可事关了当家太太,这就令人捉摸不透了。
她们过来傅母这里哭诉,不过是想试探下老太太的态度。
老太太这话虽说是对她们话里话外觉得不满,可仔细想想还是旨在埋怨大老爷不孝顺,把她当菩萨供起来。想想,老太太自打被皇太后的懿旨降了诰命等级后,在府里话语权就没往常那么大了。
以前大太太没嫡子,到底比人家矮一头,老太太多少还能靠这个拿捏,去年闹出那样的事,还不是想逼着大太太被休,想给大老爷娶一个好拿捏的。
可风水轮流转,大太太越发得势,嫡子也有了,老太太怕是更不满了,难不成大太太遇难里头还有老太太在搞鬼?
要真是如此,被大老爷查出来,老太太毕竟是大老爷的亲生母亲,自然不能如何,到头来出来顶缸的不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几个婆子在心中一计量,顿时脊梁骨就发凉。
几个婆子就在上房那里安家了。
傅母被烦的没辙了,让人去把傅奕阳请来。
几个婆子也转涕为笑道:“是老奴急糊涂了,这不是没法子才来叨扰老太太,老太太您大人有大量,快别跟我们这样的糊涂人计较!”
傅母不耐烦,就挥手让她们下去,倚着大红绣金丝蝙蝠纹的靠枕。闭目养神,白鹭和杜鹃伺候在一旁,一丝儿声响也无,满屋子显得格外寂静。气氛压抑的让人有些难受。
正在这时听得外头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又有丫环叫道:“大老爷。”
傅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抬头去瞧进门来的傅奕阳,见他眉宇间带着薄怒,心里有了计较。
“唉!”傅母叹口气,沉声道。“听下头人说起来你媳妇儿病了,我让人收拾了些药材,正好你来了,待会儿你就带给你媳妇儿罢。说来这事儿也怪我,本来是想着让你媳妇儿跟三太太你小表妹去寺里替咱们家的子嗣平安烧柱香,好保佑咱们府里子孙繁茂的,哪曾想竟是遭了这样的祸事……”
傅奕阳坐到下首,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劳母亲惦念了。”
傅母不理会傅奕阳这话,自顾自说着,“你媳妇儿是个有福的。竟是碰巧遇到忠睿王爷打马经过。说来那忠睿王爷也是个良善体贴的,此番恰好救了你媳妇儿,咱们府里总不能没有所表示。不过你媳妇儿既病着,没想起这茬也是正常,我准备了些礼,改日你便登门拜谢罢。”
傅母这话里好似有话。可到底忠睿王爷又岂是傅母敢攀扯的,一个不好,说不得连整个侯府都会被牵连。
“也是,母亲向来考虑的周到详尽。只不知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母亲商议。”
闻言,傅母已经显出衰老痕迹的手猛然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须臾又放开了,道:“我一个半入土的老婆子,多日不管府中事务了,只想着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罢。”
“自打这两孙儿出生,我这做祖母的身体不争气,竟是没见着几回面,昨日我还想着,若是这样下去怕是我那两个孙儿长大了连我这祖母都不识得了。”
傅母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可傅奕阳半点反应都没有,不由让傅母跟着气结,忍着火气继续说。
“昨日本想着你媳妇儿晚归,怕是我那两个孙儿没个主子顾念,就想着把他们俩抱到我这儿来,帮你们照看着,本是好心。你也是的,发生那么大的事儿怎么就不知往府里传个消息回来,也好让我们这一干人安心。”
傅奕阳这才道:“昨天之事事出紧急,太太回程时遇到了贼匪,幸而得忠睿王爷相助,太太安然无恙,且一并擒住了贼匪。”
顿了顿,傅奕阳一脸惭愧羞窘:“忠睿王爷本认为那贼匪是往他来的,好一通惩处,才知那贼匪竟然是被人收买太太的,饶是如此,忠睿王爷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枉为儒家子弟,竟不知修身齐家方可平天下的道理,我甚是惭愧,累的太太受了这等大罪,也累的母亲跟着担忧了,都是我的不是了。”
傅奕阳一番话同样话中有话,本来这件事是傅家的家事,可一旦牵连上忠睿王爷,这事件性质就不一样了。
想想也是,那群贼匪怎么就那么巧就埋伏在苏颖回程的路上,也可以说是埋伏在忠睿王爷回程的路上,忠睿王爷最开始把那群贼匪当成是来行刺他的,也就无可厚非了。
傅奕阳并非是不知变通,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升到户部侍郎的官位,只是往日不愿意在傅母面前变通。也只能说傅母和傅奕阳母子之间冷淡的关系,乃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傅奕阳如今是彻底歇了要跟傅母缓和关系的意愿。
如今贼匪的事已经有了眉目,傅奕阳不愿傅母在其中插一脚,就把忠睿王爷搬了出来,更主要是借重了忠睿王爷背后的皇上。
傅母再厉害,如今也只能用孝道来压傅奕阳了,可如今傅奕阳把皇上搬出来,傅母也只能退缩,不但如此,傅母还得好言相慰,让傅奕阳尽管去齐家,把心口那火气憋回去,差点憋出内伤来。
ps:
_(:3ゝ∠)_憋一口老血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