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慕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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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婚入睡

    文/慕吱

    开关按下的一瞬,衣帽间的灯带尽次亮起。

    暖色灯光严丝合缝地将黝黑深邃的视线填充饱和,浅茶色玻璃柜里氤氲出的光线,沾染着奢侈品的珠光宝气。衣帽间里,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南烟靠在门边,撩吊着眼皮,视线浅淡,扫着衣帽间里的一切。

    三天前,她才回国。

    衣帽间分两部分,左边,是属于她的部分,空阔,零星挂着几件衣服。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薄纱质地睡裙,光影映拓下近乎透明;一转眸,是一条永夜黑重工浮雕正娟旗袍,修身曳地。当初试穿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穿衣镜照出的身影,婀娜多姿,腰线极窄,胸线连绵,开叉裙摆,一步一停,春色潋滟。

    而衣帽间的另一边,所有衣柜,无一例外,衣服由浅到深排列。

    深色西装,浅色衬衫,那人一年四季都是同样穿搭,无非寒冬天气,外面再配一件与西装同色系的羊绒大衣。西装实则最考验人的身材,偏偏他宽肩窄腰,是天生衣架子身材,笔挺西装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材线条,寸寸散发着寡冷禁欲气息。

    恍神之际,身后的手机嗡嗡震动,扰乱一室清幽。

    南烟收回视线,懒懒闲闲地走回床畔,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来电人是齐月。

    电话接通,南烟按下免提按钮,随即,房间里响起她絮絮叨叨的嗓音。

    她赤脚走进衣帽间里,指尖掠过惹眼的旗袍,挑了件平平无奇的衣服,正准备套上的时候,捕捉到齐月话里的重点。

    “对了,待会儿去看芭蕾舞演出吧?我有两张票,正好咱俩去看。”她说这话时语调轻描淡写,语速极快,想要一笔带过。

    却被南烟逮住,“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芭蕾舞了?”

    齐月默了几秒,含糊其辞:“突然想要陶冶一下情操。”

    南烟:“哦,那不去。”

    齐月急了:“别啊——”

    南烟:“到底为什么要去看芭蕾舞?”

    踌躇半晌,齐月还是老实交代了,嗓音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声线孱弱无力:“前阵子喝酒被老爷子逮到骂了好一通,老爷子要我修身养性,这不,还硬要我去看芭蕾舞演出。”

    齐老爷子的脾性南烟再清楚不过了,南烟寄养在齐家二十多年,齐老爷子将她视若己出。齐老爷子膝下孙辈众多,偏齐月一个孙女,但她身体不好,家里人都宠着她,把她宠成了现如今的骄纵性子——齐老爷子喜欢的是南烟这般性子,温顺婉约,宜室宜家。而齐月喜动不喜静,总爱出去呼朋唤友、吃喝玩乐。齐老爷子每每听到齐月在外横肆玩乐、毫无大家闺秀形象的消息时,总会对她进行一通责罚。

    听筒里传来一阵哀嚎。

    “芭蕾舞演出好无聊的,烟姐,你陪我去吧?”

    南烟无可无不可地弯了弯唇角,“行。”

    “那既然都去看演出了,晚上就和我一同回老宅吧?”齐月乘胜追击,讨好道,“爷爷最喜欢你了,他要是看到你回来,估计就顾不上我的事儿了。”

    老爷子怎么可能最喜欢她呢?

    一众小辈里,老爷子最喜欢的分明是那人。

    齐月轻轻柔柔地撒着娇,左一句烟大美人,右一句烟大仙女,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

    南烟到底还是拿她没办法,松口了,“知道了,晚上陪你回家,而且我也有好久没回去了,也想回去看看老爷子。”

    “什么好久,分明是半年。”齐月几分埋怨,“跑去国外念书就算了,毕业了还留在国外工作。不过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南烟回国的消息很突然。

    她在国外有稳定的工作。她就读于全球四大时装设计学院之一的中央圣马丁学院,在伦敦时装齐的毕业生时装作品发布会上,南烟以“庄齐梦蝶”为主题的系列服装一炮成名,被国际知名婚纱设计师看上并签约其品牌工作室,成为该工作室成立之后,第一张亚裔面孔。

    按理说,这会儿她应该在美国的婚纱工作室和一张张设计稿纸厮杀,或者是思考婚纱使用层叠交错的薄纱亦或者是线条流畅的缎面。而不是待在南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公寓里,和齐月无时差通话。

    “发生了一点事。”南烟淡声,转移话题,“芭蕾舞演出几点开始?”

    “晚上七点,我六点半过来接你,先去看演出,演出之后去吃饭。”齐月把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吃喝玩乐简直是她人生里最擅长的东西了,“算是给你的接风洗尘宴,好不好?”

    “听你安排。”南烟笑。

    电话挂断,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她回国已经三天,虽然常年世界各地跑,但她仍旧学不会调时差。原本回国第一天,齐月就要过来接风洗尘的,但落地时正是中午,南烟困得不行,接风宴于是作罢。她以往只需要两天就能调好作息,可是最近事多,夜里她翻来覆去,似乎要睡着了,下一秒又惊醒,反复多次。

    入睡已近清晨,醒来却见黄昏。

    初春时节,南城天黑得快,下午三点半,雾霭沉沉,天色灰霾。

    淋浴间在衣帽间里面,南烟先去洗漱,才换上衣服。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恰好看到手机有消息进来。她瞄了眼,齐月已经在她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了。

    怕齐月久等,也怕耽误齐月的行程安排,南烟没有化妆,直接下楼。

    【来了,你停在哪个车位?】

    【你电梯出来就能看到我。】

    南烟漫不经心地将手机锁屏。

    电梯出来就能看到的车位,那不是他花高价买下来的车位吗?

    南烟自己有车位,那车位都停他的车,偶尔齐月过来,鸠占鹊巢地用着,用的非常得心应手。

    坐上车后,齐月视线火热,一遍又一遍地扫荡在南烟身上,饶是看过无数次,再一个转眸看她,还是会被惊艳到。

    齐月:“烟姐,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绝对不当服装设计师,我就顶着你这张脸杀进娱乐圈。”

    车子上坡,驶出地下停车场,室外光线明晰起来,齐月看清了,更诧异。当真有人,淡妆浓抹总相宜。

    南烟的美分两种。她的五官极具攻击性,无可挑剔的皮相和骨相,美的令春色都黯然失色。

    没化妆时,如春风细雨,令人荡漾其中;一旦化了妆,哪怕是淡妆,眼睫轻佻间,有种悄无声息的勾魂摄魄。

    可即便她现在没化妆,一个挑眉飞过来,依然让齐月的心尖发麻。

    “混娱乐圈光靠脸可不行。”还得靠演技。

    “还得靠后台,”齐月仰着下巴,像只傲慢的小天鹅,“这你大可放心,有三哥这么硬的后台在,谁敢不给你让道?”

    这骄傲自满的语气,仿佛她才是那个后台。

    “说起三哥,你和他是不是也有很久没见了?”

    蓦地,听到这句问话,南烟看向车窗外的双眼更加幽深。

    倒也没有很久没见。

    距离上次见面,只隔了四天时间。

    四天前,纽约,在她租住的公寓里,他们两个几乎是一见面就纠缠在一起。房间里雾气氤氲,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错。窗外日光渐淡薄,黑夜席卷,而他似乎有数不完的力气,将她翻来覆去。她纤瘦身形被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薄瘦的脊背好似下一秒就被他揉碎。

    等不到南烟的回答,车子已在南城歌剧院院门外停下。

    齐月犹如放飞的笼中雀,等不及司机开门便兀自下车,南烟落后几步,下车后,无意识地往路边看,视线骤然停住。

    落在路边停车线里的黑色轿车上。白底黑字的车牌,数字熟悉。

    车子挡风玻璃将世界劈成清晰又晦暗的两部分——

    车外看向车内,晦暗模糊;

    车内看向车外,清晰可辨。

    车内最清晰的,当属车厢内响起的娇俏女声:“都送我到这儿了?齐三少难道不应该发挥下绅士风度,送佛送到西,陪我看完演出,再送我回家吗?”

    话音落下,车厢陷入死寂中。

    双闪滴答作响,越发沉冷的低气压中,副驾驶座的助理缓缓开口:“齐总,小姐好像在外面。”

    齐聿礼始终倦懒垂着的眼睫,无声抬起,目光穿过料峭春风,落在路边站着的南烟身上。她身上披了件大衣,双手垂在身侧,分明是打量车内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偏她冷眉冷眼,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下一秒,齐聿礼开门下车。

    南烟目光冷冷望向他,神情冷若冰霜。

    而转身回来找南烟的齐月,神情惊喜激动:“三哥,你怎么在这里?!”视线一转,落在从他身后车里出来的女人,她愣愣,“你是?”

    “你过来看演出的?”齐聿礼扫了齐月一眼,得到她肯定回答,他说,“你和许流霜去看演出。”

    “啊?那南烟呢?”

    “她和我走。”齐聿礼的声音仿佛沾染凄风苦雨,蚀骨般凉。

    整个齐家,齐月最怕的不是齐老爷子。老爷子气结上头不过是口头教训她一通,再勒令她看些演出培养情操。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

    她最怕的是齐聿礼,他生气起来,单是那张低冷阴郁的脸就令她浑身发颤,更何况是后续的惩罚:克扣零花钱,让她在家里抄经书,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齐月瞄了眼许流霜,对方怡怡然笑着,初次见面,她却亲昵地搭着许流霜的胳膊,“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许流霜在半疑半惑中,被齐月带走。

    偌大的歌剧院外的广场里,只剩一辆车,两个人。

    齐聿礼清冷视线始终落在南烟的身上,他不咸不淡地开口,“跟我回老宅,还是去我那儿?”

    齐聿礼比南烟大五岁,他在华尔街叱咤风云的时候,南烟正抱着单词本背单词。她不清楚自己面对的那个男人,是留学生圈里的华尔街传奇。她只知道,齐聿礼大三期间用自己赚的钱购置了一套别墅,四面环水的湖心别墅。

    她是第一个住进去的女人,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睡在他床上的女人。

    南烟甚至没掀眼看他:“我和齐月一起回老宅。”

    齐聿礼:“她会自己回去,你和我一起。”

    南烟嗤然一笑:“不用了,我和你之间,并不熟。”

    齐聿礼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夹枪带棒,他毫无温度的眼里陡然溢出一抹笑来,随即,他往前垮了一步,黑色皮鞋和她的高跟鞋鞋尖轻柔地擦碰了下。

    他嗓音压得低哑,凉意仿佛顺着她的衣领渗透她的四肢百骸,说出来的内容又像是迸发的岩浆,令她浑身滚烫。

    “你的学识、眼界、才能,甚至于你的身体,都是我一手养大的,”他薄唇勾起微妙弧度,“现在和我说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