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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折扇一摇,也自言自语道:“朋友结纳,讲究的是意气相投,这是勉强不来的。”那脸肉横生的汉子瞪眼道:“你说什么?”那书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若蒙不弃,咱们交个朋友。”那汉子正自满肚皮闷,大声说道:“好,咱们亲近亲近。”
伸手与那书生一握,他有心令那书生吃点苦头,手上狠狠的加了把劲。不料那书生神色自若,竟似毫无知觉。那汉子心头一凛,陡然间只觉手里捏看的竟似一块烧红的铁块,吓得他慌忙缩于,只见了心已红肿了一片。那书生道:“兄台何以面有不豫之色,敢情是不愿和小弟交个朋友么?”那汉子哭笑不得,连忙说道:“小弟也是一路劳顿,请恕少陪了。”那书生也学他刚才的神气,“哼”了一声,喃喃说道:“好大的架子。”那汉子不敢发作,装作没有听见,赶忙钻进自己的房间。
掌柜的带史若梅进入房间,史若梅一看,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房间的窗户有两扇窗格坏了,墙壁灰痕斑驳,蚊帐穿了好几个小洞,一片灰暗的颜色,显然是许久未洗过了,屋了里还有一股霉湿的气味。那掌柜的赔笑道:“这是小店里最好的一间上房,相公,你委屈点住一晚吧。”史若梅心里自己宽解道:“我已决意做个江湖儿女,也只好随遇而安了。”当下说道:“好吧,明天天朦光你叫我起来,我要趁早赶路。还有,我要的那两套粗布衣裳,你赶快给我买来。”掌柜的道:“已经叫人去买了,很快就会送来的。你老吃点什么?我先给你弄来。”史若梅道:“随便做几个清淡的小菜吧,只要干净便行。”
过了一会,那掌柜的带了一个伙计,将饭菜端来,另外还有个纸盒子,装着两套粗布衣裳。那伙讨献殷勤道:“你老穿起来试试,要是不合身的话,我马上给你去换。”史若梅道:“不必试了,你放下来吧。”那伙计很是奇怪,心里想道:“这人莫非是有点神经病,绫罗绸缎不要,却要穿粗布衣裳。买来了的新衣,义不试一试身,怎知道合不合身?”但史若梅是这家客店从未见过的“阔客”,掌柜和伙计都只好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半句。
史若梅虽然吩咐他们随便弄几个清淡的小菜,但他们还是炖了一只鸡,另外几个菜,也有鱼有肉。史若梅实在没有胃口,喝了半碗鸡汤,吃了一条鸡腿,就叫他们端下。
史若梅极力抑制自己对这间房子的厌恶心情,可是她从未住过这样坏的房子,又见门窗损坏,实在放不下心,怎敢解衣就寝。看看那张桌子还干净,便索性伏在桌子上打吨。她心事如潮,却哪里睡得着觉?街外远远传来的打更梆子声,月影西斜,已是三更时分。史若梅正自感到倦意,忽见两片树时飘落窗前,外面似有轻微的声响。
窗外是个小小的庭院,这小院子里却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枣树,枝叶茂密,把月光遮住。史若梅心中一动,暗自想道:“这树叶怎会无风自落?”起了疑心,从破损的窗格子里看出去,看了一会,只见又是几片树叶落了下来,史若梅朝着那树叶飘落的枝头凝神望去,这才发现有一团黑影,藏在繁枝密时之中,隐约可见。
史若梅心里想道:“俗语说钱财不可露眼,一定是因为我刚才拿出金豆换钱,招引了强盗来打我的主意了。好在我没有换衣服,要不然可羞死我了。”想至此处,大为气恼,摸出了一把梅花针,轻轻的走近窗前,心道:“你无礼偷窥,且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但那棵枣树几乎有三丈来高,史若梅的手劲,平日练梅花针只能打出两丈多远,她估量了一下,要用梅花针将那贼人打下来实是不易,除非自己也施展轻功,跳上那棵枣树,但如此一来,那就定然要惊动众人,闹得天翻地覆了。
史若梅正自心意踌躇,一时难决,忽听得“啪”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颗石子,从枣树的树梢擦过,树上的黑影似是被这石子惊起,倏然间枝叶分开,那条黑影恍如流星飞坠,瞬即消逝。但因这人的身形是向围墙外边坠下,月色朦胧,又有围墙和枣树挡住,史若梅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面貌,甚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全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史若梅是看得清楚的,那人的轻功甚是高明,最少也不在她之下,绝非寻常的小偷可比。而发出石子的那个人,史若梅连他的踪影是在何方也摸不着,武功之高,那更是不用说了。
史若梅满腹狐疑,心里想道:“不知是哪位侠士,暗中助我。吓走了这个强盗?嗯,该不会是克邪吧?”想起了这个名字,不禁又是面上一红,自己责备自己道:“你别妄想了,他和你早已是恩断义绝,另外有了意中人了,他还会来相助你吗?”
史若梅胡思乱想,守候窗前,过了许久,外面毫无声响,史若梅兀是不敢睡觉。待听得敲过了四更,才伏桌打了个盹。不久,那掌柜的就来唤她起身了。史若梅一直没有机会换上粗布衣裳,仍是穿她原先那套衣服,那掌柜的受了她二十两银子,很觉过意不去,半夜起身,给她蒸了一笼包子,一定要她带在路上吃,马匹也早已给她洗涮干净,叫伙计牵在门外等候。
史若梅心想:“这掌柜虽然有点势利,为人倒还不错。”当下一笑说道:“多谢你招呼周到,再给你一颗金豆。另外,我还有一言奉告:以后倘若有客人付不起房钱,你切不可就要剥他的衣裳,”那掌柜的又惊又喜,接过金豆,连声称是。史若梅不再迎他,跳上马背,便自扬鞭走了。
她这匹坐骑本是青海进贡的御马,但今日却不知怎的,走了十来步便嘶鸣起来,而且越来越慢,走一步,停一停,竟似不愿再向前行。
史若梅恼道:“我昨晚还没有好好的歇呢。你歇了一晚,义吃饱了草料,却怎的这般娇气!”唰唰两鞭,催马前行。那匹马在她鞭打之下,跑了短短一程,又长嘶起来,看它缓缓的举起前蹄,总要过一会子才轻轻的踏下去,竟似跛了腿的模样。
史若梅心道:“不对,难道是他受了伤了?昨天还是好好的呀?”正要下马察看,忽听得背后蹄声得得,正是那个满面横肉的汉子追了上来。
那汉子笑道:“你不是说今日咱们要好好叙一叙的吗?怎么一大清早就独自跑了,未免太不够朋友了吧?”史若梅满肚皮不好气,抢白他道:“我有事情,没功夫交朋友。”
那汉子哈哈大笑,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行不行?”史若梅的坐骑坏了,要跑又跑不开,只得鼓着气说道:“好吧,你要间什么话?”那汉子歪着眼睛,轻轻说道:“咱们总算相识一场,纵然交不成朋友,也该留下个名字。小可姓郝,单名一个鹏字。
姑娘,请教你的芳名。”史若梅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说什么?”那汉子笑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姑娘,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女儿身了,你别慌,我不会声张的。”史若梅道:“你想怎么?”那汉子嘻嘻笑道:“没什么?再问姑娘一句话,你一大清早跑路,是不是赶着去会情郎?”史若梅大怒,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举起马鞭,唰的一鞭就向那汉子打去,那汉子笑道:“会情郎也不是什么坏事呀。”一个“镫里藏身”,避开了史若梅这鞭,史若梅那匹坐骑忽地四蹄屈下,将史若梅掀了下来。
那汉子也纵身下马,伸手就要拉史若梅,史若梅早已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咧的拔剑出鞘,斥道,“滚开!再上一步,我可要不客气啦!”那汉子挤眉弄眼的笑道:“我是一片好心,姑娘你的吗坏啦,我送你一程。”史若梅怒道:“不要你送!”
那汉子又笑道:“姑娘,你一人走路可危险得很啊,不如跟了我吧。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江湖上谁不知道我郝鹏的名字,未必就比不上你的情郎。”
史若梅气得几乎炸了心肺,更不打话,一剑便刺过去。那汉子料不到她的剑法如此狠辣,慌忙缩手,只听得“嗤”的一声,袖管已被削去了一截。
但那汉子的身手也很矫捷,史若梅第二剑刺了个空,待到第三剑刺出,那汉子也已拔出了双刀,将史若梅的青钢剑架住。
两人刀来剑往的走了十多招,那汉子没有占到便宜,但史若梅的气力却不如他,好几次精妙的剑招,看看就要把他刺着,却都给他的双刀磕开了。
那汉于忽地哈哈笑道:“原来你坯懂得武艺,那更妙了,咱们正可以夫唱妇随。”史若梅大怒道:“狗强盗嘴里喷蛆,我宰了你!”那汉子笑道:“宰了我,你岂不是要变寡妇了,哎哟,做寡妇的好凄凉啊!你受得了吗?”
史若梅越是气怒,这汉子的脏话就越多。原来这汉子正是有意要激怒史若梅的,要知若论招数的精妙,史若梅实是在他之上,因此这汉子有意将她激怒,好教她乱了心神。
史若梅欠缺临敌的经验,果然中计,怒火攻心,只想快快把这强盗一剑杀了,免得听他那些不干不净的说话。哪知不急也还罢了,一急之下,剑法便乱,那汉子觑了个破绽,猛地大喝一声“撒手”,双刀已闯进了青钢剑封闭的***,向着史若梅的手腕切下来!
一般人处此情形,那确是非撤剑不可,但史若梅怒火中烧,业己拼着与敌人同归于尽,非但不撤剑,反而向前跨了一步,竟不理会敌人的刀锋就要斫断自己的手腕,剑尖仍是直指那汉子的胸膛。
这汉子乃是江湖上的一个采花大盗,他本来只是垂涎史若梅的美色,并非与她有大恨深仇,当然也就不愿和她拼命,急忙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把身子硬生生的弯过一旁,史若梅一剑从他胁下穿过,没有刺中他的身体。由于他要弯腰闪避,他的双刀当然也砍了个空了。
这汉子暗暗嘀咕,“想不到这丫头如此扎手,我要使她撤剑,看来真是非得斫断她的手腕不可,但斫断了她的手腕,她也不成其为美人了,这还有什么意思?”正自没有办法,忽见后面又有一骑快马赶来,马背上的汉子大叫道:“郝大哥,这你就不够朋友啦,怎么瞒着我,一个人来做买卖?”史若梅认得此人正是昨日与这脸肉横生的汉子同在一起的。
郝鹏大喜道:“凤大哥,快来!你把她点倒,她身上的钱财全部归你。但你可得手下留情,不要点她死穴!”原来这短小精悍的汉子名叫凤振羽,是个擅用判官笔点穴的名手。
凤振羽跳下马背,歪着眼睛笑道:“郝大哥何以如此慷慨,只是要人而不要钱?哦——哈,哈,哈,我明白了,这个人哪,可要比她身上所有的金豆还值钱得多,这场交易,还是你占了便宜哪!”郝鹏知道他也已看了出来,连忙说道:“咱们是合伙兄弟,我总不能叫你吃亏,只要你老哥帮忙,我另外加送你十两金子。”凤振羽大笑道:“好、好、好!你好色,我贪财,我就玉成你吧!”拔出一对判官笔,立即加入了战团。
凤振羽的点穴手法果然了得,挺身揉进,左手判官笔直点面门,史若梅微一侧面,青钢剑反手削出,哪知凤振羽虚晃一招,左手一撤,右千判官笔往外一芽,倏的横身,笔尖已点到史若梅胸口的“云台穴”。幸亏史若梅身法轻灵,笔尖业已沾衣,她倏地一个回身滑步,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迅即还了一招,青钢剑斜削肩臂,顺斩脉门。风振羽微咦一声,抡双笔旋身盘打,化开了史若梅这一招,忽地说道:“郝大哥,这个到口的馒头可不好吞呢,恐怕会烫口。”郝鹏道:“怎么?”凤振羽道:“你看不出来吗,她这剑法是妙慧神尼的家数!”
郝鹏心头一凛,但随即想道:“妙慧神尼久已绝迹江湖,是否尚在人世,犹未可知,到口的馒头,我岂能将它抛开?”色迷心窍,虽然对妙慧神尼有几分顾忌,也顾不得了。当下说道:“风大哥,你尽可放心,人是我抢的,纵然那老尼活在世上,将来有事也是由我一力担承。风大哥,你帮忙帮到底,你若是嫌十两金子太少,我再加一倍,送够二十两如何?”凤振羽摇摇头道:“是妙慧神尼的弟子,我冒的风险可大得多了。莫不成为你二十两金子累我赔一条命。”郝鹏一咬牙根,问道:“闲话少说,你到底想要多少?”凤振羽道:“最少五十两金子才有商量!”郝鹏忍痛道:“好,都依你!”
凤振羽最是贪财,俗语有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正如郝鹏所说,妙慧神尼未必还在世上,纵然在世,将来追究起来,他凤振羽也只是一个帮凶,妙慧神尼未必就会把他杀了。
想至此处,凤振羽亦是财迷心窍,抛开顾虑,一声笑道:“好,这交易敲定啦!”双笔一分,又向史若梅展开了攻击,右手笔“仙人指路”,左手笔“渔父问津”,双点史若梅肋下的“期门穴”。
史若梅反展剑锋,还了一招“铁锁横江”,全力反击,凤振羽铁笔一敲,“当”的一声,将史若梅剑尖荡歪,双笔左点“期门”,右点“精白”,史若梅剑招已经使老,仗着轻灵的身法,一个“鹞子翻身”,斜退出一丈开外。可是她虽然躲过了穴道被点之危,衣襟却已被铁笔戳穿,险险受伤。
说时迟,那时快,凤振羽又已如影随形,跟踪扑上,郝鹏叫道:“风大哥,别伤了她!”凤振羽道:“知道啦!你别罗嗦!”
双笔盘旋飞舞,笔笔指向史若梅的要害穴道。
凤振羽的点穴手法果是不凡,转瞬之间,幻起千重笔影,将史若梅的身形罩住。可是由于郝鹏不许他伤了史若梅,他的双笔虽然是笔笔指向要害穴道,其中十之八九只是虚招,要避开死穴、伤穴不点,只能找麻穴下手。他有顾忌,史若侮没有顾忌,如此一来,要想在急切之间得手,却也不能。
但凤振羽的功大究竟是比史若梅高出许多,过了三十招之后,史若梅渐渐气力不加,剑法也就不如初时的绵密,风振羽着着进迫,只等她一露出破绽,就要点中她的麻穴。郝鹏见她显已下支,心中大喜,双刀尽交左手,腾出了右手来,准备一有机会,就施展擒拿手法,将史若梅活擒。
史若梅气喘吁吁,心中想道:“我岂能落在这贼子手中,受他所辱?”正想回剑自杀,忽听得马蹄之声,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她心念未已,只见一骑快马,已到了面前,跳下了一个人来,正是昨晚在客店所遇豹那个书生。
那书生手摇折扇,冷冷说道:“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郝鹏领教过他的厉害,吃了一惊,忙道:“请兄台卖个情面,别管这个闲事。小弟肉有酬报。”
那书生冷笑道:“好呀,你要和我套交情,那么咱们就亲近亲近!”折扇一张,径自向郝鹏走来,郝鹏忙退数步,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书生道:“咱们交朋友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过要和这位相公交朋友的吗?原来你是用刀来交朋友。我现在是跟你学,我不用刀,就甩这把扇子和你交交朋友。”声到人到,倏地的将扇子朝他面前一拨。
郝鹏大怒,又欺对方没有兵器,心想:“你内功虽高,只怕这柄扇了,未必就克得住我的双刀。”当下双刀并举,一刀斫向他的扇子,另一刀就劈他的手腕。
那书生哈哈大笑,扇子滴溜溜一转,只听得“当”的一声,郝鹏斫他手腕那刀,给他的扇柄荡开,另一刀却给他的扇子“粘”住,引过一旁。
江湖上本来有“折铁扇”这门武器,但这书生的折扇,却并非铁打的,而是用竹丝织成,出自巧手匠人所制,扇上刻镂花纹,十分美观。当时一般有点钱的文士,多喜欢用这种扇子,以示风雅。因此这种扇子只是用作装饰而非用作武器的。郝鹏那两口刀却是百炼缅刀,锋利异常,郝鹏本以为一刀就可以将这柄扇子忻个稀烂,哪知这少年的手法奇妙之极,倏然间扇子在他的刀背上,竟似粘住了一般,扇于滴溜溜一转,郝鹏那口刀也不由自己的跟着他转,看看就要拿捏不住,给他绞脱。
风振羽一看,知道来了劲敌,急于将史若梅点倒,顾不得再找麻穴,一招“双星巧会”,双笔欺身迫进,上点“华盖”,下点“长强”,“华盖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倘被点中,不死亦会残废,史若梅急忙用了一招“举火撩天”,举剑上撩,全神应付他点向“华盖穴”的这枝判官笔,哪知凤振羽正是要她如此,在手笔饯的穿出。笔尖迅即指到了她的“长强穴”,这“长强穴”不是“死穴”,也不是“麻穴”,但倘被点中,软筋被挑,一条腿就要肢了。风振羽心想:“强敌当前,我不点她的死穴,只弄跛她一条腿,也算对得住老郝了。这是迫不得已的,谅老郝也不敢藉此反口,赖掉我的金子。”
他心念未已,笔尖正沾着史若梅的衣裳,忽觉劲风飒然,凤振羽叫声“不妙”,连忙滑步抽身,可是亦已迟了半步,只听得“卜”的一声,肩头已被那书生重重的敲了一记。
那书生一出手就救了史若梅,但也就放松了郝鹏。郝鹏叫道:“凤大哥,咱们联乎先收拾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那书生笑道:“好呀,我正要看你如何收拾我?”折扇一张,拨开了郝鹏的双刀,迅即一合,却又拿来当判官笔一使,笑道:“你是点穴高手,我特来班门弄斧,请你指教!”说话之间,已连进三招,遍袭凤振羽的“劳宫”“天柱”“长强”“愈气”“漩玑”五处大穴,凤振羽使出浑身本领,堪堪化开,心中不禁大吃一惊,这少年的点穴本领竟是比他还高明再多,一柄扇予胜过他两支判官笔!
史若梅恨极郝鹏,她得这书生给她挡住了凤振羽,立即抽出身来,唰的一剑,便向郝鹏奔去,郝鹏一咬牙根,心想:“我不伤你,我有性命之危,说不得只好让你挂点彩了。肢脚的美人也总比完全没有好。”双刀一上一下,上手刀架住史若梅的青钢剑,下手刀便来削史若梅的膝盖。这两刀是他刀法的精华所在,厉害非常!
史若梅剑术得自妙慧神尼真传,若论到招数的精妙,她实是远在郝鹏之上,郝鹏这一刀两式,虽然凌厉狠辣,但倘若她镇定应付,足可以应付得绰绰有余,只因她一来是临敌的经验不足,二来斗了半天,气力早已不加这一招她本该趁着对方双刀一上一下,大开大阎之际,立即抽剑换招,从对方的中盘进剑,便可反败为胜,她却因对方猛斫过来,心头怒气勃发,也横剑猛削过去,她的气力比不上郝鹏,自是大大吃亏,只听得“哨”的一声,郝鹏的上手刀架住了她的青钢剑,下手刀刀光闪闪,看看就要削到了她的膝盖。
史若梅仗着身法轻巧,百忙中双足腾挪,使出“移形换位”的轻功,连跳三跳,避开了郝鹏的连环三刀,但郝鹏的上手刀架住她的青钢剑,毫不放松,不让她有抽剑还招的机会,下手刀也不停的削她的双足,史若梅跳了几跳,气喘吁吁,险象环生。
那少年眉头一皱,心道:“这人使的倒是上乘剑术,可惜还未能熟而生巧,运用自如。”当下疾攻三招,将凤振羽追返,倏的就绕到了郝鹏背后,他不肯偷袭,喝声“看招”!郝鹏大惊,急忙将下手刀反手劈出,那少年重施故技,扇子一覆,又“粘”着了他的钢刀,扇子滴滴溜一转,这回郝鹏再也拿捏不住,一柄刀脱手飞出!
凤振羽忽地叫道:“老郝,你的金子我不要啦,你好自为之吧!”他见那少年太过厉害,自忖绝非对手,趁这机会,立即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郝鹏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在失魂落魄之际,斗志毫无,单臂之力,如何挡得住史若梅?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上手刀也给史若梅打落了。郝鹏大叫道:“姑、姑……”他想喊“姑娘饶命”,只喊出一个“姑”字,史若梅“唰”的一剑,已从他的前心穿过了后心,那个“姑”字含糊不清,似是绝命时的胡叫,那少年怎想得到他所叫的乃是“姑娘”。
史若梅免不了要向那少年道谢,那少年道:“小弟复姓独孤,单名一个字字,兄台高姓大名,不知何以与这两个强盗结怨?”
史若梅胡乱捏了一个名字,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何以要下毒手,大约是想谋财害命吧?”独孤宇道:“史兄下大在江湖上走动吧?身上是否带有奇珍异宝?”史若梅怔了一怔,“难道他也在打我的主意?”但看这少年一表斯文,丝毫不带强盗气味,她毫无江湖经验,率直的便说出来道:“我身上只有一把金豆,哪,都在这里了!”
史若梅以为这少年要索取酬报,但见这少年气字不凡,又怕万一不是,自己冒冒昧昧的拿出金子说要酬谢人家,岂非笑话,反而显得自己“小家气”了。因此她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金子是拿出来了,自己却不先开口,只待那少年出声索取。
史若梅自以为是个好主意,哪知全不是这回事。只见那自称独孤字的少年微微一笑,说道:“这么说,这两个强盎倒是走了眼!”史若梅怔了一怔,道:“怎么?”独孤字道:“史兄大约尚未知道这两个强盗的来头,小弟昨日初到客店之时也是未知道的,现在却知道了。你不听得他们互相称呼什么“郝大哥”
“风大哥”吗?你想想绿林中无恶不作的强盗姓郝的和姓凤的还有谁人?”史若梅脸皮微赤,说道:“实不相瞒,小弟是初走江湖,对绿林中的人事,实是毫无所知。还望兄台指教。”
独孤宇道:“这两个强盗,依我看九成九就是郝鹏和风振羽。”史若梅道:“究竟是什么来头?”独孤宇道:“郝鹏是江猢上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风振羽则是专动大户人家的独脚大盗,他们两人的本领在绿林中也算得是第一流的了。郝鹏除了欢喜抢美貌的少女之外,钱财也是要的,不过不够油水的‘买卖’他是绝不会出手的。凤振羽更是专劫富豪,等闲十数两金子的‘买卖’,不会放在他的心上。”独孤字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史兄请把金豆藏好。史兄这把金豆虽然为数不菲,但最多也是十多二十两金子吧?所以我说这两个强盗是走了眼了。
不过,史兄今后还是谨慎一点的好,钱财不可露眼,免得惹人觊觎。像吏兄昨晚这样‘阔气’的举动,怪不得两个大盗生疑,我猜想他们定是以为史兄还有什么珍宝,以致走了眼了。哈哈,结果一死一伤,这也算得是他们倒霉了。”
史若梅听得那个郝鹏是什么“采花大盗”,脸上更泛起一片鲜艳的桃红,怒气未消,一脚将郝鹏的尸身踢开,恨恨说道。
“原来是个淫贼,我恨不得再戮他一剑。”独孤字道:“史兄杀了这个淫贼,为江湖除一大害,可喜可贺。”他只道史若梅是嫉恶如仇,还未想到史若梅是个女子。史若梅道:“这都是全靠兄台相助,小弟焉能居功?”
史若梅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昨晚我发现有人藏在院子里那棵树上,后来有人飞石将他吓走,那人可是兄台?”独孤宇笑道:“正是小弟,伏在树上的那人就是郝鹏了。”说到这里,史若梅那匹坐骑又发出痛苦的嘶鸣,独孤字将眼光投过去,现出诧异的神色。
独孤字道:“史兄,你这匹坐骑受人暗算了,”史若梅道:“怪不得它不肯走路,我还以为它是病了呢?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受了暗算?”独狐宇道:“侍我看看。”只见那匹马前蹄举起,不敢着地,似乎很是怕痛。独孤字看了一看,说道:“对了,它是中了悔花针暗器。”随即在羹中取出一块磁石,轻轻抚拍那匹马道:“不要害怕,我给你治伤。史兄,请你按着它,并借你的剑一用。”独孤字用剑尖轻轻剜开一点烂肉,再用磁石贴上去,果然在两只前蹄都吸了一枚亮晶晶的银针。独孤字在伤口涂上了药,笑道:“好了,这匹马体质很好,再歇一歇便可以走路了。
只是还不能快跑,大约要到明日才可以恢复如初。”
史若梅甚是欢喜,一再向他道谢,心里暗自想道:“这人很好,只不知是什么路道?年纪也似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是样样在行,百宝囊中,样样齐备。”独孤宇道:“出门人患难扶持,理所应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还觉得惭愧呢!”史若梅诧道:“惭愧什么?”独孤宇道:“不同可知,这当然是郝鹏这伙人干的勾当了。我昨晚已看出他对史兄存有坏意,但我却只防范他对史兄暗算,却未防他们对你的坐骑也下了毒手。”史若梅道:“江湖上的鬼域伎俩,原是防不胜防。”
史若梅对独孤宇的身份有所怀疑,独孤字也是一样,他治好了马伤之后,不禁问道:“这匹马似乎是康居名种,不知对否?”
史若梅道:“大约是吧?我对相马之术,很是外行。”独狐宇道:“史兄在哪儿买的?这种名马,在中原很是少见。”史若梅讷讷说道:“是一位朋友送的。”她不惯说谎,说得很不自然。独孤宇想道:“肯送这样骏马的朋友,当然交情极不寻常的了。对这匹马的来历好处,照理是应该讲的。何以此人连这匹马是否康居名种都不知道?”
他和史若梅究竟乃是初交,不便盘问,但一看就知史若梅是个初出道的雏儿决非坏人,想道:“只看他刚才将金豆都掏出来,就足见他是个毫无心机、坦率可喜的人了。他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何必多问。”
史若梅道:“多谢兄台大恩,容后图报。”正待拱手道别,独孤字忽道:“史兄上哪儿?”史若梅道:“我、我没有一定去处。”
独孤宇道:“有什么要事在身么?”史若梅道:“也没有。”独孤字道:“既然如此,寒舍离此不远,骑着马去,只有半日路程,不知史兄可肯赏面,到寒舍盘桓几日?”
史若梅吃了一惊,讷讷说道:“这个,这个……请恕小弟有违好意,只能心领了。”独孤宇怫然不便,说道,“史兄莫非是怪我冒昧么?”史若梅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我,我还有点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要赶着办的。独孤兄之恩,异日图报,请,请恕小弟失陪了。”独孤宇见她吞吞吐吐,一听便知乃是托辞,心中颇为不快,“此人性格也是特别,一时坦率得好似胸中全无城府;一时却又忸怩作态,似个娘儿。”他却不知史若梅其实就是个“娘儿”。
独孤宇道:“史兄既然有事,我也不便相强了。史兄往哪条路走?”史若梅反问道:“独孤兄家住何方?”独孤宇道:“小弟家住云台镇东面的白石岗。”史若梅道:“那么是该向东边这条路走了?”独孤宇道:“不错。”正想间她是否同路,史若梅已抢先说道:“不巧得很,小弟要向西边这条路走。他日倘有机缘,当再踵府拜谒。”匆匆忙忙,似是怕独孤宇拉她似的,立即拱手道别。独狐宇又添了几分不快,心想:“此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我与你虽是萍水相逢,但究竟也曾助你脱了一场险难。嗯,这人看来不似江湖人物,言辞又这么闪烁,剑法亦非比寻常,还有一匹罕见的西域骏马,究竟什么路道,当真是令人猜想不透!”
越想越是怀疑,好奇心起,走了一程,暗自抄了一条小路,改向西行。
史若梅独自西行,她本来是茫无目的,往东往西往南往北均无不可的,只因独孤字说要向东行,她寸故意走相反的路的。
西边这条路正是一条通往平卢的官道,从平卢往西,可以直达长安。
走了一会,忽听得后面人马喧闹,有人大喝道,“小赋往哪里跑?”史若梅大怒,还以为是郝鹏的党羽又追来了,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追来的约有十五六骑,竟然都是羽林军的服饰。原来这十多骑正是羽林军大队打前站的,羽林军人马众多,所过州县,必须预先张罗供应,故而要派出一小队人马,提前最少半日去通知地方官员,好让他们预先打点,史若梅只以为走大路就可以避免和群盗相遇,却不想到遇上官军,麻烦更大。
本来史若梅衣服丽都,十足一个官家子弟,照理是不会引起官军怀疑的,但她所骑的这匹马却是青海藩王所进贡的御马,别的官军部队也许不能认出,羽林军中康居种的名马很多,却是远远就看出来了。
带领这小队羽林军的军官,名叫安定远,官封“虎牙都尉”。在羽林军中以“龙骑都尉”最尊,其次便是“虎牙都尉”。
安定远是羽林军中的第五名高手,仅次于秦襄、尉迟北(龙骑都尉)、尉迟南(虎牙都尉)和另一位虎牙都尉康班侯。是一位能征善战的骁将。
安定远一眼便认出史若梅骑的乃是御马,大吃一惊,说道:“这定是金鸡岭漏网的小贼!”长枪一摆,率领羽林军包抄过来。
安定远马快,单骑先到,大怒喝道:“好大胆的小贼,骑了御马,居然敢在官道上大摇大摆,这还了得?还不快给我滚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匹坐骑,已是衔尾相接,安定远大喝一声,长枪一抖,一招“毒龙出洞”,便向史若梅的后心刺去。
史若梅反手一剑,拨开了安定远的枪尖,但她不惯马战,气力也不如对方,被安定远猛力一冲,身躯一震,几乎坠马。猛听得又是“呼”的一声,原来是羽林军中一个善于使绊马索的,将绊马索抖起一个圆圈,向她的马颈便套。史若梅顾人难顾马。
那匹马给绳索套着颈项,四蹄屈下,安定远紧接着又是一枪!
史若梅叫道:“你们要这匹马,我给你们便是,为何这样蛮不讲理?”施展轻功,足尖一点马鞍,腾身飞起,安定远纵马追上,出枪又刺,史若梅怒道:“你也结我滚下马来!”她身形落地,尚未站稳,安定远枪尖已刺到她的前胸,史若梅并不招架,纤腰一折,恰如柳枝轻摆,闪开了安定远这一枪,趋势一剑横披,削断了安定远那一匹马的一条马腿,安定远大吼一声,也迫得跃下马来。
出若梅道:“你为何硬要诬赖我是强盗?”安定远冷笑道:“你不是强盗,哪来的御马?”史若梅道:“朋友送给我的,我不知它是御马。”安定远道:“什么人送给你的?”史若梅答不出来,只有说道:“我端的不是强盗,信不信由你!”安定远道:“你不是强盗你是什么人?”史若梅不愿说出她是“潞州节度使小姐”
的身份,登时膛目结舌,又答不出来。
安定远冷笑道:“我只道金鸡岭的强盗都是硬汉子,却原来也有你这样的软骨头。做了强盗却不敢认!铁摩勒、辛天雄有你这样的部下,也算是给他们丢尽了脸了!”
史若梅其实是不想和朝廷的军官交手,但她一向被人奉承惯了,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小姐脾气,几曾受过人这般辱骂?安定远举起长枪指着史若梅,正要吩咐护兵将她捆缚起来,忽听得“唰”的一声,史若梅已是拔剑出鞘,冷冷说道:“官逼民反,你硬说我是强盗,我就做了强盗吧,看剑!”倏的一招“玉女投梭”,剑光如练,便向安定远刺去。
安定远微微一唆,心道:“我只道是个贪生怕死的小贼,想不到这小贼的剑术竟是如此精妙。”当下喝道:“来得好!”枪尾一颤,抖起了斗大的枪花,使出了一招“中平枪”,平胸径刺史若梅的胸膛。
史若梅知道他气力很大,打定了主意,不和他硬碰硬接,当下剑走轻灵,身随剑进,避卅了正面,忽地剑锋一展,竟然在斗大的枪花中欺身进去,一招“凤凰展翅”,剑锋贴着枪杆,喝声:“撒手!”疾削安定远的手指。
安定远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临危不乱,史若梅的剑锋缘着枪杆推上,看看就要削到他的手腕,那杆长枪已是转了一囵,将史若梅的胄钢剑弹了开去,他也同样的大喝一声:“撒手!”枪杆当作棍使,拦腰便扫。
史若梅一个“弯腰插柳”,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了这记猛招,随即又霍的一个“凤点头”,躲过了枪尖的跟踪追刺,双方部占不到便宜,谁的兵器也没脱手。
安定远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史若梅道:“我是无名小贼,看剑!”安定远暗暗纳罕,心想:“这厮武艺高强,定然不是无名之辈。却怎的从未听秦都周说过金鸡岭有这号人物。”原来秦襄对金鸡岭的头面人物,如铁摩勒、辛天雄、社百英等人都很熟悉,在围山进袭之前,曾将这些人的武功、相貌对安定远详细说过,叫他特别小心,倘若遏到这几个人,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走。这也是爱护部下与保全铁摩勒等人的一番心意。
安定远见她哑声个响,心想:“只怕是金鸡岭新来的头目也未可知。”他既认定了史若梅是个身份重要的头目,更不肯放松,当下抖擞精神,一枪紧过一枪,周围数丈之内,都是剑光枪影。
他是大将身份,如今只和一个“小贼”交锋,那一小队羽林军不好上前插手,只是团团的将他围住。安定远使的是丈二长枪,最利于马上交锋,步战却不如史若梅短剑的灵活。
史若梅仗着身法灵活,一柄青钢剑指东打两,指南打北,竟然占了六成攻势。安定远猛戳数枪,连她的衣角也没挑上,迫得转攻为守,他枪重力沉,使到紧处,风声呼呼,泼水不入,史若梅不敢和他硬碰硬接,只能乘暇抵隙,和他游斗。史若梅气力本来不如对方,何况她又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因此初时虽占上风,但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之后,便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香汗如雨。
可是那一队羽林军却未曾看出形势正在改变,人人大感惊奇,要知安走远是羽林军中第五名高手,他们初时都以为安定远亲自出马,不过三招两式,就可以把这“小贼”收拾,哪知斗到三十回合以上,这“小贼”竟然还是攻多守少,不由得他们不刮目相看。
一个稗将叫道:“安都尉,咱们还要赶往前站打点,不必一定捉活的了吧?”安定远抬头一看,只见日头已经过午,心中想道:“再战下去,我是不难令他筋疲力竭,将他活擒,但只怕最少还得半个时辰,误了官差。”这员稗将是军中的神箭手,他说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向安定远请示,要不要他发箭帮忙?安定远抡动长枪,将史若梅紧紧裹住,说道:“好,最好射他无关紧要的地方,倘若失手射毙,那也算啦。”
史若梅东跳西跃,步法变幻莫测,而且又是在和安定远漱战之中,任何高明的射手也没有把握只把她射伤而不误毙了她。
可是由于安定远的意思是最好捉个活的,这稗将有意在主将面前逞能,当下想出了一个妙法,弓弦一拉,嗖的一支箭从史若梅右方飞过,第二支接着向左方飞过,这两支箭都故意差了少许,第三次虚拉弓弦,史若梅是懂得连珠箭法的,连珠箭习惯是一左一右一中,她刚才为了躲闪那两支箭,身形已闪到箭手所预料的方位,这时她听得弓弦声响,只当是向中盘射来,本能的往上跃避。那稗将立即一箭射出,故意射高三尺,史若梅在上一跳,恰好等于将身子送上去接箭,“嚓”的一声,箭簇已插入她的小臂,登时血流如注。
安定远喝道:“看你也是一条汉予,我不取你性命,快快扔剑投降!”史若梅咬紧牙根,说道:“金鸡岭的好汉没投降的软骨头。”她为了安定远曾辱骂过她,拼死要赌一口气,用力再发一招,将安定远的枪头架住。但她受伤之后,气力更感不支,哪还招架得住?只觉双臂酸麻,头晕腿软,那柄青钢剑已有点掌握不住,在这情形之下,只要安定远再加把劲,她的剑就要脱手无疑。
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忽听得“喇”的一声,突然有支短箭射来,但却不是向史若梅,而是射向安定远的。安定远大吃一惊,心道:“霍都护的神箭怎的如此失了准头?”刚刚避开,第二支第三支已是接续而来,安定远只好放开史若梅,抽回长枪,拨打射来的连珠箭,到了这时,他才知道放箭的另有其人,不是那个稗将。
只见一骑快马从路旁的松林里冲出来,骑在马背上的是个蒙面汉子,他发的乃是甩手箭,用腕力甩出,两手齐发,远远掷来,竟是急劲无比,威力之猛,比从铁胎弓射出的还要惊人!
这蒙面汉子的甩手箭不但急劲,而且奇准,安定远舞起长枪防身,泼水难入,也自中了一箭,恰好也是射中小臂,血流如注。那蒙面双子见安定远受了伤,不再射他,接续的六七支箭,都是射羽林军的坐骑,箭无虚发,每一支箭都射伤了一匹马,那些战马负痛狂奔,史若梅之围登时解了。
那个负有“羽林军神箭手”之誉的裨将勃然大怒,喝道:“恶贼休得猖狂,你也吃我一箭!”弓弦一拉,一支箭刚刚射出,就给对方的短箭碰落,那蒙面汉子以手发箭,比那稗将快得多,那稗将本来也要使出连珠箭法的,但他正要再拉弓弦,只听得“噼噼”一声,对方一箭飞来,已把他的铁胎弓当中劈开,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支短箭又到,正中裨将的大腿,登时把他掼下马背。那蒙面汉子叫道:“史兄,快走!”
安定远气红了眼睛,枪交左手,一枪挑来,史若梅忍着疼痛,飞身跃起,早已跳上了那员稗将的坐骑,这时还未受伤的羽林军人马,只有六七骑,哪挡得她住,转眼之间,史若梅已跟着那蒙面汉子,双双驰入林中,安定远一来忌那汉子的神箭,二来也怕林中还有埋伏,只好咽下怒气,整顿人马,做善后的工作了。
那蒙面汉子带着史若梅,穿过了松林,走上一条偏僻的山路,一直默不作声。史若梅回头一望,不见有人追来,松了口气。但她紧张的情绪一过,立即便感到臂如刀割,痛得她冷汗直流,花容失色,几乎坐不稳马鞍。她一咬银牙,正要伸手拔箭,那蒙面汉子回头一望,连忙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说话之时,那蒙面汉子和史若梅都已勒住了坐骑,那蒙面汉子哈哈笑道:“史兄,想不到咱们又相会了。”把蒙着面的黑布撕下,史若梅吃了一惊,叫道:“原来是你!”正是:只道从今成陌路,欲知陌路又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