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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股书是专业团队拟的,当然问题不会很大,其实也不用辛千玉这个外行人指导修改。但辛千玉却需要下苦功,要把差不多五百页的招股书读通读透,每个细节都把握得清清楚楚,以免出现任何纰漏。
另外,辛千玉也打算参加路演,所以更要对招股说明内容了熟于心。
辛千玉一边准备学校的功课,一边批招股书。这一个星期,辛千玉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脑子好像都转不起来似的,他觉得自己濒临变成智障的边缘。
辛千玉只能将一切精力放在手头上的工作上,对外界的关注变得迟钝,响应速度变得慢吞吞的。所以,他花了好一阵子才猛然发现,宿衷已经住进来了。
原本,宿衷在公寓里,一会儿帮辛千玉准备学校的课题,一会儿跟辛千玉讨论招股书的内容。到了饭点,他就给辛千玉做个三文治,和辛千玉一起啃。毕竟,要是再复杂的菜式,宿衷也不会。二人相处和谐,辛千玉便没想起下逐客令。
辛千玉一旦投入工作,便是全神贯注,熬夜熬到深夜,都忘了宿衷的存在了。他自己随便洗漱一下倒头就睡,脑子也昏沉,根本没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第二天起来,辛千玉刷牙洗脸,发现宿衷帮自己倒腾好了的早餐——他嘟囔:“又是三文治?”
“你不想吃三文治吗?”宿衷说,“你一般早餐吃什么?”
辛千玉坐在椅子上,有些呆滞,竟然没觉得宿衷一大早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不妥。
辛千玉答:“就来点儿普通的煎蛋火腿片也行。”
“没问题。”宿衷将三文治的面包片、生菜拿走吃了,就剩下了煎蛋和火腿片,“喏,你要的煎蛋火腿片。”
“……”宿衷真不愧是宿衷。
辛千玉提前完成了课题报告并跟导师请假。
同学还好奇地问:“你请这么久的假干什么?”
辛千玉说:“家里有事。”
导师抬抬头,说:“他家要IPO。”
闻言,同学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导师也觉得很奇怪:“我是咨询行业的,怎么会不知道?”
“……”同学噎住了。
导师顿了顿:“你该不会觉得大学教授就只是在学校里做研究的老学究吧?”
实际上,这位导师是波士顿某咨询公司的高管出身,是一个专家,也是一个实干家。
辛千玉本来不想在学校里说自家的事情,原本想低调一些,却不想原来所有任教的导师都知道辛千玉在准备IPO,因此对辛千玉上课没精神的状态比较理解和包容。
导师给辛千玉批了假,还拍拍他肩膀说:“祝你成功!”
辛千玉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教授。”
辛千玉请了假,和整个团队汇合,一起紧锣密鼓地筹备上市的最后事项。
招股书通过之后,上市到了考虑定价的环节。整个团队决定暂时将价格定在了9.5-11美元之间。再然后,他们便开始准备上市路演。
这一切对于辛千玉而言比坐过山车还紧张刺激。
商量了许久,辛千玉提出:“整个过程,宿衷的参与度是最高的,而宿衷的形象也好,不如让宿衷主讲吧?”
CFO立即反对:“怎么会让投资人主讲呢?肯定是让CEO主讲的呀。”
辛千玉想了想,也觉得是,但其实还是有些紧张:“没,我就是有些紧张,随口说说的。”
“没关系。”宿衷说,“其实你不用太紧张,一般来说,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公司的硬实力。主讲不会对投资产生太大影响的。”
辛千玉没想到宿衷还能说出这么暖心的话,他还以为,以宿衷的情商,不给自己泼冷水就已经说好的了,没想到还能安慰自己。
CFO却说:“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面对投资者的问题答不上来、或者是主讲得糟糕,也是很影响投资者信心的。”
辛千玉眨了眨眼,发现这个一板一眼的CFO越来越面目可憎,怪不得董事会个个都当他是衰神。
而这位“衰神”继续发言:“当然,有个人魅力的主讲人能够让整个项目增色不少,甚至可以影响报价。”
宿衷便说:“不用担心,小玉很有魅力。”
辛千玉心里一跳,有些忸怩地说:“谢谢,你也很有魅力。”
宿衷摇头:“和你比起来,我毫无魅力。”
辛千玉一时失语,怔怔的,宿衷也凝视着辛千玉的脸庞,脉脉含情。
“能不能正经一点?”CFO看不惯他们的深情对视,冷道,“你们是来上市还是来上 床的?”
被CFO这么一戳,辛千玉脸都发烫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立即将话题拉回正事的轨道上:“不知道你怎么看?你觉得我们这次能完成一亿美元的募资目标吗?”
CFO说:“这个我不清楚,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宿衷却道:“一定可以的。”
辛千玉蹙眉:“如果不可以呢?如果是我搞砸了……”
宿衷握紧辛千玉的手,说:“如果不可以,那也一定不是你的问题。全程都是我在干预,真出问题了,就是我的问题。我会帮你把这一亿美元补足。”
辛千玉别开脸:“切,我也不缺这个钱。”别的不说,辛千玉的投资公司收益不错,一亿几千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宿衷道:“你是不缺钱,是我自己想给你送钱。”
CFO心想:吗的,又开始打情骂俏。他们既然一亿几千万都不缺,就不能单独开个房吗?
其实,宿衷说的安慰辛千玉的话,非常有道理:主讲对股票发行的影响不会很大。起决定性因素的还是台下的功夫,看的是IPO资料上披露的硬性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是一家非常有潜力的公司上市,那主讲人随便说说,投资者都会买买买。相反的,如果这一家公司不具备足够的吸引力,那主讲人就算是舌灿莲花,也很难扭转颓势。
不过,如果主讲得好,也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玉琢计划在美国进行10天的IPO路演。
第一场路演是让辛千玉最紧张的。
地点非常不出意外地定在了五星级酒店。辛千玉穿上了订制西装,头发梳起,看起来自是风流倜傥。
尽管他内心一直在紧张得打鼓,但走进酒店展厅的时候,还是一脸镇定的笑容,步伐坚定,仿佛久经沙场一样。
上场之前,宿衷对辛千玉说:“你以前不是当过讲师吗?你就当是给学生讲课一样就好了。你讲课的时候很有魅力。”
辛千玉能坦然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宿衷的除外。
辛千玉用手拨了拨鬓发,意图掩盖发红的耳尖:“你说的什么鬼话?你又没看过我讲课。”
“我看过。”宿衷说,“我把你的录播课都下载了,看了很多遍。”
辛千玉愕然地看着宿衷。
宿衷神情温和,眼神深处是能溺死人的柔情。
辛千玉忙转过身,往展厅走去。
辛千玉深吸一口气,在台上想着宿衷的话:就当是讲课好了……
这样的暗示好像确实有用,让辛千玉很快找到了熟悉的状态。他还得感谢自己有过当讲师的那段经历,使他能在公众面前条理清晰、口齿伶俐地进行演讲。
台下的人也跟大课里的学生差不多,少部分的人会认真地听讲并做出回应,而大部分人则心不在焉——这并非因为辛千玉讲得不好,而是因为台下大部分的都是专业做投资分析的,来之前就已经将玉琢的IPO资料读透。所以,辛千玉说的东西,他们一早就了解了,所以不会听得很认真。
辛千玉完成演讲后,一点儿也不紧张了,只觉酣畅淋漓,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在第一场路演,他们就完成了一亿的认购,虽然只是意向认购,但这个数字足以让辛千玉无比振奋。
因为,辛千玉原本的募资目标也就是一亿而已!
他们一路顺着计划好的路线在各大城市进行路演,也是一路顺风。
最后一场路演在纽约,大获成功,他们总计募集了50亿,是他目标的50倍。
路演结束后,辛千玉和宿衷还一起去了餐会,餐会中不乏各种投资人。辛千玉看着人影憧憧,忽然生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和宿衷一起参加酒会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作为宿衷的附属品而存在的,大家只看到宿衷而看不见他。众人说起投资的话题,他也插不上话。甚至,还有一名求宿衷开专户的有钱人把他口头羞辱了一番……
这些好像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一样了。
现在,辛千玉成了宴会的中心人物,大家都很热情地和他攀谈。
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听不懂金融行业话的木头了,任何话题他都可以自如地加入。再说了,现在最常提起的话题还是玉琢IPO。
辛千玉用矜持的微笑与大家交际,比较少言。
三年前,大家暗自取笑辛千玉这样是木讷和愚蠢。
现在,大家则说辛千玉具备东方人特有的内敛和含蓄。
——虽然,辛千玉只是路演太累,懒得说话。
辛千玉躲过了人群,想去洗手间那边透透气,没想到竟遇到了熟悉的面孔——就是这个人。
辛千玉记得,当年是这个人拿着十亿美元求着宿衷开专户,但宿衷却已额度已满,将他拒绝了。这个人不死心,跑到洗手间这边来堵辛千玉。遭到辛千玉拒绝后,他还十分无礼地羞辱了辛千玉。
辛千玉瞥了对方一眼,对方上前来笑,好像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想想也是,自己在对方这种有钱人看来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且事情发生那么久了,忘了也很正常。
辛千玉淡淡点头,正要走过。那人却上来很客气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辛千玉点头微笑,时隔三年,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人继续说:“辛先生,我这几天不在纽约,刚好错过了你们玉琢的路演。”
“哦?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辛千玉说。
这人又和颜悦色地道:“不过,我是很有诚意想要认购的。您看……”
辛千玉拿出了当年宿衷的高姿态,说:“对不起,认购额度已经满了。我就算是CEO,也不能随便加塞。”
这人笑了:“当然,得加钱,你开个价吧。”
辛千玉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要说,辛千玉还真不是宿衷。宿衷那是“名额满了就是满了,你给我十亿我都不会加塞”。但辛千玉是只要钱给够,没什么不可以的。
辛千玉便说了一个数字。
没想到,那人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
辛千玉在惊诧之余,回头跟宿衷说起了这个事情,还调侃着说:“我还以为他会砍价。”
宿衷只说:“他不会。”
“为什么?”辛千玉好奇,“因为他实在是太有钱了?”
宿衷说:“因为你值得。”
辛千玉的心蓦地漏了一拍,清清嗓子,说:“是玉琢值得。”
“如果没有你,玉琢不会值这个价。”宿衷认真地说。
也许确实是这样吧,如果是按照辛斯穆的方案,玉琢火烧火燎地在国内买壳上市,肯定不能像现在这么风光。
但这不仅仅是辛千玉的功劳。
辛千玉也放下了不少芥蒂,诚心诚意地看着宿衷:“这句话也送给你。”
如果没有宿衷,玉琢不会值这个价。
在这一刻,他们二人站在璀璨的灯光下,一样的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可称得上“珠联璧合”。
在这一刻,他们也不是一对恩爱的恋人,亦不是一对无望的怨偶,只是一对契合的伙伴。他们举起酒杯,看着对方的时候,眼里是欣赏、是认同,或许还掺着几分不在酒里的醉意。
宿衷眼眸垂下,道:“这儿真无趣,我们要不要去拉斯维加斯?”
“拉斯维加斯?”辛千玉一怔,“这儿是纽约!怎么去?”
宿衷说:“坐直升机,很快的。”
拉斯维加斯是一个不夜城。
宿衷和辛千玉到了那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而深夜正正是拉斯维加斯最热闹的时候。他们没去赌博,而是选了一家热闹的酒吧喝酒。
辛千玉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台上的表演,眼神变得迷蒙,时光好像回溯在他的眼前,使他忍不住像老头子一样喋喋不休地谈论过往:“你还记得吗?你来M-GLOBAL的第一个圣诞节,你就在拉斯维加斯,我在国内……说好了我要来找你的,但我手上的项目就突然出事了。那个时候,我忙得焦头烂额,心里忍不住怨恨,你为什么能在vegas风流快活……”
宿衷一怔:“我没有风流快活。”
“哧。”辛千玉嗤笑一声,语气轻松不少,笑着摇头说,“没关系了。”
现在看起来,当初的白眼、挫折、困顿都是过眼云烟,鲜花和掌声是疗愈自尊心最好的良药。
辛千玉叹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宿衷看着灯光下辛千玉微醺的双颊:“我希望你在乎。”
辛千玉醉醺醺的,好像已经沉浸在杯子的酒液里,并没有回应宿衷,只是又喝了一杯。
一杯续一杯,就像是喝水似的。
辛千玉很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他应当知道不该喝这么多的,但他却扬起脖子饮下了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他说不出自己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忧愁。此刻的他一半是海水里冰冷的浸泡着,一半在火焰里炽热的炙烤着。
很快,他半边身子都麻痹了,再然后就是他的脑子,完全转动不了。
辛千玉极快的进入了醉态,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意识流的产物:
像是海的平面翻涌了浪花,原本的平静不复存在,倒映在海面上的星星也开始摇动,闪烁。
太阳和月亮都在,一面是温柔的,一边是炽热的。
拉斯维加斯的夜晚好像就是这样,容易使人迷醉。
每个人都过得那么愚蠢又那么快乐,一切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合理,再可笑的事情也不可笑。
他想要旋转,想要飞奔,想要舞蹈,但他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其实一个拥抱。
宿衷给了他一个拥抱,一个好像死结一样的拥抱。
第二天,早上。
当然,这儿说的是美国的早上。
而美国的白天正是国内的夜晚。
辛慕在国内,坐在会所里正喝酒,就收到了儿子的急CALL。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怎么了?”
辛千玉惊慌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妈,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怎么了?”辛慕担忧地问,“你声音怎么回事?”
辛千玉喝杯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才说:“呃,我声音没事,就是昨晚喝多了……”
辛慕听到“昨晚喝多了”以及“犯了错误”的两个关键词,猜测说:“你和宿衷上了?”
“比那个更糟。”辛千玉捂着因为宿醉而头痛的脑门,不知该如何解释。
酒精有度,过量无度,珍爱生命,远离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