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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回不是来泡妞的。
何以见得呢?单从他来宁国侯府的时间就可以知道——如果是泡妞,傍晚时分会更美妙。
他借齐国公之手洗劫了一遍宁国侯府之后,思来想去不够保险,故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毕竟
尚方宝剑、丹书铁券这两样东西,一开始就在他开的价钱里面。
思忆郡主惨遭打劫,吃了点糖就被迫营业,拄着竹杖表演生无可恋。
陛下看见这根竹杖就来气。他啪地一声放下茶盏,指着一身白的郡主:“披麻戴孝还上瘾了。”
他的口气很奇怪,明明是在唾弃,却又带了嗔恼,若非祁王殿下在场,台词本可以更文艺:那日廊下飞雪,你侧身凝望,眉目清远,我当你是姑射仙子,你却坑了我的命|根|子,可怜我身心俱损,醒时看雪,梦里思人。
亲爹暗搓搓地调情,祁王殿下也不是傻子。他站起来宣示主权:“父皇,郡主的不妥之处,儿臣定当督促改之。”
陛下一个眼刀过去:陈|独|秀|同学请你坐下。
祁王殿下坐下喝茶。
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
好好的修罗场,却压根儿撕不起来,只因智障郡主习惯性不认真听讲——她还在为自己的七大箱嫁妆肉疼。
恍然回到了这货做沉婕妤的时候,于是陛下还是点名:“思忆你走什么神。”
郡主一本正经地答:“臣女不是走神,臣女眼瞎。”
陛下一本正经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明目呢?”
明目,亦可作瞑目,糟老头子一语双关,思忆郡主没在怕的:“臣女眼瞎事小,惊扰陛下事大,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方能安心休息。”
祁王殿下一口茶差点没呛着。
被劝安息的糟老头子不服输:“今日齐国公府收债,朕看此处一片潦倒从公若在,不知会作何感想。”
女主:我爹才不会有感想呢。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郡主冷哼一声。
陛下:光会哼哧,属猪的她?
茶喝得差不多,妞也逗得差不多,陛下就切入正题了:“齐国公与宁国侯府素有旧怨,朕担心他们借机报复太|祖所赐之物可有遗失?”
无论尚方宝剑还是丹书铁券有失,保管之人都难逃罪责。
郡主几个深呼吸下来,勉强镇定:“齐国公府的人未曾滋扰祠堂,故而不曾有失。”
陛下勾唇:“眼见为实。”
郡主后心凉透,心知必然出了一身冷汗。
靳永没有在府中找到密室,这位便亲自来找。为免遭人偷取,尚方宝剑和丹书铁券本都放在厨房的密室中,可自从间谍靳永来了宁国侯府,尚方宝剑这个道具郡主又常用,就将它安置在了祠堂。
而丹书铁券,自然还在密室之中。
要是被糟老头子发现祠堂里没有丹书铁券,既是变相承认府中另有密室,郡主这个保管之人也要倒霉。
皇家霸总都是如此泡妞,认为虐虐更健康==。
气氛一度紧张到凝滞。
祁王殿下试图救场:“父皇,侯府遭变,郡主尚未回神,不如改日再来。”
陛下笑容洋溢,兀自起身。他走到郡主面前,手顺着竹杖往下,不要脸地摸了把小手,满意地捕捉羽睫一颤,用近乎恶作剧的口气,下着重逾千钧的命令:“带路。”
陛下钓鱼自有章法:堵住其余所有去路,自会乖乖入他怀抱。
男主:不好意思还有我。
纪氏家祠位于宁国侯府中央,东南西北皆有屋宇包围:东边是承袭侯爵者所住的蔚然居,南边是纪氏子弟的练武房,西边是纪氏子弟的住所,北边是侯府护卫的住所。
而这层层屋宇之间,又隔着层层花木扶疏、亭台错落。
糟老头子有句话说得很对——
“侯府的花园甚美。”
乱花渐欲迷人眼,美到极致的园景,哪怕不曾布下八卦阵法,也能在不经意间乱人心神。
以无心算有心。
飞鱼一想到间谍靳永,就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千雀故意松了手,任由她一个踉跄倒地,明明只是擦破点皮,却在石子路上装残疾。
装瞎一秒转换成装瘸,明摆着拖延时间,连道具都不用变,陛下实在看不过去:她这算盘打得太容易。
他懒得戳穿资深假摔选手。王福泉扯开搂着郡主演戏的侍女,陛下得以将这戏精打横一抱。戏精持续装死,他附耳威胁之:“不想我扔你下去吧。”
郡主睁开眼睛,捂住嘴巴,非但装瞎,同时装哑。身躯由人掌控,而竹杖依旧握在手中。
老管家代为带路。
祁王殿下握紧负于背后的双手,默默呕血。
他也不知该期盼早一点到祠堂,老头子好放下他未婚妻,还是该期盼晚一点到祠堂,他未婚妻好如愿遮掩过去。
知亲爹如元秩,不幸低估了他的脸皮。
一行人到了祠堂门口,陛下非但没有放下郡主,还勒令众人止步,要孤身一人入内察看。
哦,也许不是孤身一人——如果他怀里的吉祥物,也能算人的话。
元秩口腔里的血腥味儿更重,掌心也掐出了血痕。这是低估对手的代价。
王福泉低声劝阻:“陛下”
万一人家想杀你呢?
陛下很有自信:“一炷香内,朕必归来。”
若不能归来,侯府四周的禁卫军必有动静,大不了同归于尽。
想至此处他轻蔑地垂眸,凝视装瞎的那货:说同归于尽的分明是她,却不及他有胆量。
注定输给他。
纪氏家祠。
忠义千秋牌匾之下,供奉着纪氏列祖列宗,密密麻麻的牌位映衬着一盏盏长明灯,哪怕是在大白天,看着也有几分瘆人。
陛下将那条鱼放下来,她敲着竹杖摸索了一阵,便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祖宗显灵祖宗显灵祖宗显灵”
陛下森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限你半炷香。”
纪飞鱼这辈子最讨厌限时完成任务,因而厌恶每一个考官。他们的每一声催促,不会令她灵感井喷,只会令她更想杀人。
郡主慢吞吞地站起来,伸手将正中央贞毅将军纪岩的牌位用力一提,其下便勾连出一个紫檀木的剑匣。
她拆开牌位与剑匣之间的楔子,将牌位放回原处,再转身奉上剑匣。陛下接过剑匣,验过第一件货物后,提出了第二个要求:“丹书铁券。”
郡主立时尖叫,其声绕梁三日:“啊!”
陛下满头黑线:这回改装疯了?
装瞎与装疯不可得兼,郡主毅然选择了后者——她扫落供桌上的果盘,连滚带爬地蹿了上去,那根竹杖指着陛下身后,差点咬着舌头:“老、老、老、老鼠!!”
陛下扭头一看更无语:“那是田鼠!”
没错,七八只黄澄澄、肥嫩嫩的田鼠。
大户人家庭院深深,有几只田鼠也没什么,问题是这几只似乎发了情,对扫落一地的供品毫无兴趣,它们灵活地绕着人乱窜,一副要咬人的架势。
郡主吓得哇哇大叫,一边拿竹杖打老鼠,一边扔灯烛烧老鼠,在这危急关头,她爆发了罕见的战斗力,于是
陛下就倒霉了。
他除了要拿尚方宝剑斩杀田鼠,还要小心某人疯狂砸来的烛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跟禁卫军约定的时限即将到来,陷入深深的焦灼状态:如果禁卫军冲进来,发现他们的老板在抓田鼠会怎么样?
那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笑老板一辈子啊!!
王福泉守候在祠堂外,风中隐约传来尖叫声。他默默感叹:战况可真激烈啊。
祁王殿下的脸已经不是一般的黑。而黑里面,似乎还带点绿。
众人各怀心思,直到风中传来了
一股销|魂的焦味。
老管家最先反应过来:“不会走水了吧?”
王福泉十分纠结:到底是陛下在玩重口味,还是真的走水了呢?
陛下弄死最后一只田鼠时,供桌上的疯子已经扔完了所有够得着的烛火,她闭着眼睛抱着膝盖,尖叫的分贝始终保持在噪音级别。
而此时的祠堂,大半地方都烧了起来。
陛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有火吗。”
郡主愣愣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声音炒鸡软萌:“这个算吗?”
陛下忍无可忍地剑指孽|障:“纪飞鱼!!”
剑身沾满田鼠的鲜血和毛发,素有洁癖的郡主连连后退。她一脸嫌恶地摆手:“您想要就拿去吧。”
陛下:“”
最终还是救火。
纪氏家祠人头攒动,护卫们皆蒙住口鼻,手提水桶进出灭火。陛下立于祠外观看,一身玄色常服血迹斑斑、凌乱不堪,祁王殿下很懂亲爹这个表情:非但欲|求|不|满,并且深受其害。
郡主被勒令待在祠内,等大火扑灭,须带着丹书铁券出来给陛下验货。
扮作护卫的男主趁乱将一个小盒子扔进供桌下面,女主忍住亲他的冲动,送他一枚甜甜的wink。
糟老头子突然袭击,虽然料到了他想作的妖,可厨房密室的破解之法、丹书铁券的所在之处,她都只来得及跟老公说一遍,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搞定了!!
还搞了几只作乱的小田鼠!!
真是太可爱了呢!!
一通人仰马翻之后,陛下终于作完了妖,此时已过午饭时间。
他把玩着看上去就很沉的丹书铁券,既没有把它还给郡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没有吃饭的意思。
尚方宝剑已经被清洗干净,陛下将两件东西放回盒子和剑匣,再屏退左右,还原开头的三人修罗场。
这个修罗场的名字,叫作到底是谁戴了绿帽子。因为陛下不再叫孽|障思忆,而是叫她——
“沉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