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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之时,黄河尚且澄清,少有肆虐,淮河北岸因为有着大量平原,水网密集,极其方便北朝以水运送兵马粮草。
而这些支流进入淮河的交汇之地,便是天然的湿地,蔓延生长着大量的芦苇,到秋冬之日,芦苇枯黄,是流民们逃亡隐蔽的上好的庇护。
萧君泽暂居的营帐虽然在军营里,不过巡逻的军士非常稀少,这些鲜卑士兵正以小队的形式,入侵南岸大小的村庄小镇,抢夺财物人口。
不用担心这些人活不了,在河岸不远,就有码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北方的商船过来,就可以将这些南人奴隶直接卖掉,换来钱财,到时归乡,再购买田地或者奴仆。
所以,全军上下士气十分高昂,都是来去匆忙,想趁着大战未开时,多赚些钱财。
俘虏而来的南人们并不是被关起来圈养的,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吃着几乎和白水一样的汤水,在军卒的皮鞭下,需要清洗军帐、处理荒草、绑建栅栏、磨利兵戈、还要采集芦苇,编制草席来搭建篷屋,给自己抵挡冬季的严寒。
每天都有老弱抗不住摧残,倒下便无法再起来,这些重病之人,便被军卒们指挥着奴隶,直接丢入冰冷的淮河之中。
萧君泽刚刚走过来时,就已经默默记数。
周围的营帐大约有上百个,建立在一片荒滩上,荒滩上的芦苇、灌木都已经被收割砍伐,做为燃料或者军帐的支架。
这些营帐设置的十分合理,相互之间,有大约十米的安全距离,能有效防火,相互之间有精兵巡逻,敢有随意乱串者,军法处置。
若是直接用什么火箭之类的引火,效率低,而且没有创新,萧君泽觉得,可以换一种玩法。
他想到一种很好玩的办法。
在北美的荒滩戈壁,有一种叫风滚草的植物,在秋冬干枯时,就会断掉根系,变成一团枯草,随风而行,漫天飞滚,蔚为壮观,但这东西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着火,动辄引起火灾,尤其是大风天的时候,带着熊熊火焰滚滚而来的风滚草,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围的芦苇众多,略做收割,就能编绕成一个圆滚滚的干草球,这种草球在大风天里,只要点燃一个角,就能很快飞滚起来,这军营空隙大,正好方便滚草球的蔓延而去。
而且一开始不用点燃,只用一些木头灰烬放进去,等大风吹起,死灰复燃,效果才更好。
萧君泽计算了一下,这么大军营,至少得有两三百个草球,他们这点人,肯定是做不完的。
得多找些人才行。
萧君泽对许琛道“咱们在外边接应的人,你知道在何处吧”
他们过来,当然不是轻易过来,早就有准备,若是有意外,应该往哪个方向逃、又要在什么地方准备小船。
许琛自然点头。
然后萧君泽让他寻了些芦苇,准备告诉教他怎么编一个草灯笼框架芦苇太好找了。
一个时辰后,萧君泽放弃了。
许琛羞愧地脸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刀枪剑戟无所不通的他,怎么手指一拿草茎,就好像变成了木头。
青蚨和魏知善都学会了,他却怎么都弄不好。
魏知善低声道“我也知道地方,我过去教他们吧。”
萧君泽摇头“不行,徐成伯随时会召见你,要是见不到你,咱们都会有麻烦等一下。”
他目光闪动,微微一笑“或许,有另外的办法。”
于是对魏知善如此这般了一番。
魏知善听他讲完,神色有些纠结,还有些不舍。
“我回头给你更好的”萧君泽果断道,“只要计划成了,我给你加配置,能看更清楚的。”
魏知善神色顿时轻松起来,眉宇间都是跃跃欲试“公子放心,这点小事,必然给你办好。”
如魏知善所言,他们在营帐中只待到了晚上,便有几名军卒,恭敬地将魏知善请了出去。
她见到的是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满目风霜,有些疲惫,但眼眸明亮,神色温和“老夫听说有魏家女冠前来,还以为是笑谈,不想居然真能得见,不知道长是哪一脉”
魏知善谦卑地低头“不敢,小道是曾祖名晃,与刘家重系姻亲,修的是黄庭经”
于是双方一番查户口后,关系便自动紧密起来。
徐伯成问了丹徒徐家的近况,又知晓眼前的姑娘是因为拒绝结婚才离家,不由得有些惋惜。
“当年祖师南岳夫人也是一心求道,却被父亲强行嫁给了刘家,徒然耗费了半生时间,方才脱离家小,创立上清派,得道升仙,”魏知善一点也不觉得可惜,“虽然因着剖肉剜骨得了些恶名,但若能治得世人,也是值得”
她还热情地告诉了徐伯成自己用一件神器,可察微毫之物,将震惊世界
徐伯成一时好奇,询问之后,便得魏道长的允许,试用了一下,顿时惊为天人,心神恍惚,捏着那简陋的仪器不愿放手,想开口要,又知道这肯定是别人不会给的,一时间,眉宇都是纠结。
魏知善却是看出对方已经入圈,果断表示愿意送给他,但希望能在北魏有一些试验材料,一些人手,还要有些药材,有些家宅
徐成伯顿时大喜,做为皇帝最为器重,北朝最有名的御医,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微末小物,根本不值一提,满口答应不说,还准备亲自带她去挑选人,鲜卑的汉人的南人的都随她。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了一道可以出入军营、随时来找他的手令。
于是,见气氛已经烘托到此处,魏知善终于露出了獠牙,悄悄问起“伯祖,你这次千里南下,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啊”
“唉,这南北对立,我知北朝机密太多,哪能回得去,这给刺史诊治之后,还得回洛阳。”徐伯成遗憾道。
魏知善微笑道“看来刺史大人病情并不重嘛,真是辛苦您跑这一遭了。”
徐伯成摇头道“病得不轻,但好在我来得及时,倒是他儿子,总是觉得父亲病重,跟前忙后,让我不得安宁。”
魏知善立刻道“这简单,给他寻些事做不就成了。”
徐伯成疑惑道“何事”
魏知善微笑道“道经云笈七笺稟生受命部有言七星之气结为一星,在人头上,去顶三尺,星光坠灭,其身死矣”
“你说七星祈福之术”徐伯成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大笑道“倒是个好办法,又能表他孝心,又能让他有些事做,你真是鬼灵精。”
魏知善顺便拿出几张纸“这是七星灯的编法,我此来,本就是想来赚些财资,既然已经遇到了伯祖,那便一并送您了。”
“成,你想要什么样的人手,我这便带你去寻。”
“过两日吧,今日小道先去收拾一番,给他们准备落脚之处”
“好,明日你来寻我便是,今天我还得看得刺史大人的病情,明日若有好转,便要回京了,不如你与我一同回去”
“小道处理些事情,便会去洛阳的,到时还要伯祖多多照顾了”
“好说好说”
两人谈得十分投机,直到半夜,这才不舍地离开,徐伯成还专门吩咐人拿些稻草丝被,给魏道人,万不可怠慢。
送走了魏知善,徐伯成打起精神,又回到了徐州刺史元衍的营帐,里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华贵青年,正有些不耐烦地踱步,见徐大夫来了,立刻便窜了过来“徐御医,您可算来了,我父王先前又说胸口憋闷,您快来看看。”
徐伯成沉静地点点头,便将手中的几卷纸交给他。
“七星祈福之术”拓拔璨打开纸,顿时一惊,不由哆嗦起来,“我、我爹爹他”
“长史既然心神不宁,不如便为君上祈福,也算有一片孝心。”徐伯成淡然道。
他是给太武帝、文成帝、冯太后、还有今上看重的四朝老臣,当然可以不在意这一个小小宗室子。
拓拔璨看着纸上的步骤,又看看躺在床上的父亲,重重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做”
于是,第二天起来时,萧君泽便看到原本在辛苦劳作的奴隶们,都没再去做重活,而是坐在厚厚苇草上,编制着半圆形的苇草灯框。
他们怕不是半夜就起来编灯了。
魏知善轻啧了一声“小公子啊,看这速度,可真是厉害了,什么时候行动”
萧君泽微笑道“不急,等那位御医,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