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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跑进水华宫的时候,花缅正趴在凤凰树下的软塌上纳凉。她抬眸见雪球朝自己跑过来,待到得近前,突然一张嘴,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事便掉落在了软塌上。
她伸手捡起,不由一愣,这不是裴恭措随身佩戴的团龙玉佩吗?她摸了摸雪球的脑袋道:“捡的?”
雪球摇了摇头。
花缅吃惊道:“莫不是他让你送给我的?”
雪球又摇了摇头。
不是捡的,也不是他送的,花缅喃喃道:“难不成是偷来的?”
雪球继续摇头。
“那就是抢来的了?”
雪球欢快地叫了两声。
花缅不由崩起了脸:“昨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今天你就不声不响地跑出去,竟然还敢抢皇上的东西,我真是把你惯坏了。赶紧还回去。”
雪球委屈地呜咽了两声,赖在她跟前不肯去。
花缅正要发怒,却听一道爽朗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让朕瞧瞧,雪球抢了朕的什么东西?”
“皇上!”
花缅方要起身便被走到近前的裴恭措轻轻按下,他柔声道:“你身上还有伤,不必多礼。”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玉佩,“咦”了一声道,“这玉佩在你回宫之前就不见了,雪球是从谁那里抢来的?”
雪球冲着裴恭措又是叫又是摇尾巴,裴恭措对身后的福昕道:“跟雪球走一趟,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私藏朕的玉佩。”
“是。”福昕应了一声便追着雪球跑了出去。
裴恭措将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了,准备在院子里亲自为花缅上药,一抬眼却见殿顶上花艮正毫无自觉地坐在那里把他们瞧着。他随手捏起旁边几案上棋盘中的一粒棋子便朝他掷了过去。
花艮虽是瞧着他们,心思却早就不知飞去哪了,对裴恭措的暗算自然没有设防,直到棋子飞到眼前他才下意识地闪身躲开,然而用力过猛,整个人顺着琉璃瓦翻滚了下来。
裴恭措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飞身将他接在了怀里。
那一刻,花缅分明看到花艮的脸红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羞的。
裴恭措凉凉地道:“被朕这么抱着是不是很舒服?”
花艮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裴恭措眉眼弯弯地道:“要不,今晚你来侍寝?”
花艮张大了嘴巴道:“皇上莫不是在说笑?”
裴恭措突然翻脸道:“那你还赖在朕的怀里做什么?”
花艮一个激灵跳出他的怀抱道:“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皇上要暗算属下。”
裴恭措道:“朕要给缅贵妃上药,你不回避也就罢了,竟还大模大样地坐着观赏起来。你说你是不是找抽?”
花艮委屈道:“属下没有啊。”
“没有?那你在做什么?”
“思春。”
说这话的不是花艮,而是花缅。
“你怎么知道?”
问这话的不是裴恭措,而是花艮。
裴恭措闻言好奇心顿起:“思谁呢?”
花艮羞答答地道:“属下不敢说。”
裴恭措鼓励道:“说出来,朕若看着合适,兴许还能把她指给你。”
花艮惊喜地道:“皇上说话算数?”
裴恭措冷嗤道:“你这断章取义的毛病跟谁学的?快说,是谁?”
花艮顿时萎靡了三分,怯怯地道:“是宛陶。”
裴恭措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道:“朕只能说,你的运气太差。这宫中换了谁都行,唯独宛陶不可。”
“谁说宛陶不可?”
那二人齐齐看向花缅,一个是惊讶,一个是惊喜。
花缅道:“只要宛陶愿意,我没意见。”
“宛陶不嫁!”
这回,三人齐齐向偏殿内看去,却见宛陶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神情带了几分焦急道:“宛陶只想陪着姑娘,永远都不嫁人。”
花缅笑道:“谁说嫁人了就不能再陪我了?”
宛陶赌气道:“那我也不嫁。”
看她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花缅不由嘀咕道:“恐怕你不是不想嫁,而是不想嫁给花艮吧。”
仿佛被说中了心思,宛陶不由红了脸,嗔道:“奴婢哪有?”
花缅不无遗憾地对花艮道:“看来要让你失望了,宛陶已经心有所属。要不,你看漱雨怎么样?”
不等花艮表态,又一道声音自偏殿内传来:“漱雨不嫁!”话落,便见漱雨奔了出来道,“奴婢也只想陪着娘娘,不想嫁人。”
花缅叹了口气道:“说,你们到底想嫁谁?”
宛陶和漱雨面面相觑,然后低低地异口同声道:“花巽。”
这下倒好,五个人全愣住了。
花缅无奈地道:“你们莫非想要共侍一夫?”
这俩人闻言谁也没有吭声,只是脸上似乎都染上了红晕。
花缅无语地看了看幸灾乐祸的裴恭措,又瞅了瞅一脸懵怔的花艮,最终长叹一声道:“皇上看着办吧。”
裴恭措拍了拍花艮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朕原本答应过花巽,一定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可是,今日朕若再保持沉默,只怕会伤害三颗纯真的心灵。其实——花巽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宛陶和漱雨的那两双眼睛亮得都能当夜明珠使了。
却见裴恭措面有悲戚地道:“朕其实也很希望他喜欢的是你们其中的一个,可是朕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们,他喜欢的人是——花艮!”
这绝对是雷死人不偿命的重磅消息。因为就在那四位瞠目结舌的同时,殿顶上又滚下来一个。
裴恭措再次恨铁不成钢地飞身过去将那人接入了怀中。
望着花乾神思不属的样子,裴恭措调侃道:“莫不是你也喜欢花巽?”
花乾连忙退出裴恭措的怀抱,呵呵一笑道:“哪里话,属下不过是听到皇上说花巽喜欢花艮,一时太过意外,所以才会不慎失足坠落。多谢皇上出手相救。”
“怎么,是不是在琢磨着怎么靠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把花巽的事宣扬出去?”
“怎么会呢?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明日以后,朕若听到任何关于花巽的传言,朕就让人把你的舌头拔了。”
花乾顿时委屈道:“这院子里不是还有四个人吗?皇上凭什么就认定是属下说的?”
裴恭措眯眸笑道:“你看他们哪个有可能向外说呢?”
花乾不由看了看院中的四人,然后深以为意地道:“皇上所言甚是,属下也觉得他们不会乱说。皇上放心,属下一定管好这张嘴。”
裴恭措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上去吧。”又转头对花艮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值守去!”
花艮这才怏怏地同花乾一起跃回了殿顶。
花乾则如获大赦地拍了拍狂跳的心肝,口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下不由庆幸道,幸好今日和花坤换了岗,否则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花巽竟然喜欢男人。现在好了,花巽虽然喜欢花艮,可花艮喜欢的是女人,只要自己努力争取,相信总有一日会赢得花巽的心。
花缅对宛陶和漱雨好一番安慰才让她们心情好了些。裴恭措则继续他未完成的事——给花缅上药。
药方上完,便见雪球从院外跑了进来,身后除了福昕,还跟着荣来晴和意儿。
裴恭措的眸子不由眯了眯,待她们见了礼后道:“朕的玉佩莫不是落在了翊坤宫,然后被晴淑妃私藏了起来?”
福昕忙上前道:“回皇上,拿了您的玉佩的,不是晴淑妃,而是意儿。”
“哦?若说是晴淑妃拿的,朕还能理解,朕的爱妃留下朕的东西无外是想当个信物做个念想。可意儿为何会藏着朕的东西却不还回来呢?”
意儿慌乱地跪到地上,正欲开口,却听荣来晴道:“是臣妾不察,竟不知意儿捡了皇上的玉佩,更不知她一时起了贪念私藏了起来。是臣妾管教不严,望皇上责罚。”
“哦?若意儿当真是见财起意,那可是要打了板子再赶出宫去的。”
荣来晴平静地道:“臣妾但凭皇上发落,绝无异议。”
“娘娘!”意儿声色凄怆地道,“求求您,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
荣来晴面色凝肃道:“触犯宫规就要按规矩办事,即便你跟了我多年,我也不能徇情枉法。我会为你多备一些银两,你出宫后好自为之吧。”
意儿满眼都是颓败绝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荣来晴,终是失去了再次乞求的勇气。
裴恭措道:“既然晴淑妃如此识大体,那么就按规矩来吧。”
“皇上!”花缅将手伸给漱雨,让她把自己从榻上扶起来。
待勉强站起,她对裴恭措道:“臣妾觉得皇上的这个处罚有些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如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裴恭措上前扶着她,轻笑道:“若宫里人人都像你这么心善,也就没有这么多让朕头疼的事端了。”
花缅道:“皇上可是答应臣妾了?”
裴恭措道:“规矩不可废,既然你觉得朕对她处罚得重了,那朕就只让人打她二十板子好了。”
花缅顿时松了口气道:“谢皇上。”
她原以为事情到此便皆大欢喜了,没成想意儿竟然径直跪行至自己跟前哀求道:“贵妃娘娘仁善,可否跟皇上再求个恩赦,把这二十板子也免了吧?”
花缅诧异道:“本宫犯错,皇上也没免了责罚,你一个婢子犯了错,皇上已是宽大为怀了,你为何还要得寸进尺妄图免去所有责罚?”
意儿张了张口,待看到荣来晴那张冷厉的脸,想要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最终,她似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道:“奴婢就不为难缅贵妃了,奴婢认罚。”她对着裴恭措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谢皇上开恩。”然而当她再抬起头来时,竟已是满脸泪痕。
花缅心头不由一颤,不过是挨个板子,她怎会悲痛至此?一个突闪的念头让她心下一惊,莫非,她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