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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的七日内,花缅极其安分地待在宅中,从未提出过出宅玩耍的请求,除了每日在宅院中溜达将地形研究得滚瓜烂熟以外,便是变着花样地琢磨着吃食。
裴樱释就像个精明的猎人,不但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反而在夜间加派了巡逻的人手。
花缅沮丧地意识到自己打错了算盘,正决定调整对策时,东啼带着她期盼已久的鸿书返回了。
当那两个字带着冰冷的寒意展现在眼前时,她只觉双眼一阵刺痛,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回宫。
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让她回宫!
她以手指反复临摹描画着这两个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但起笔和收笔都有明显停顿的痕迹,想来他写下这两个字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吧。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哪怕是让她背井离乡嫁作他人妇,她也觉得他必有缘由,亦必不负她。
所以,这一刻她仍然选择相信他,只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心酸而已。
隔日,花缅收拾好心情,试探性地向颜洵打听裴恭措的动向。不知是他无意说漏嘴,还是裴樱释授意,他说裴恭措派人快马出使东离,态度极其强硬地要求东离交出缅贵妃。东离自然不认此事。使节便转达了裴恭措的旨意,说如果东离当真窝藏缅贵妃,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夺回。
原来如此,难怪野哥哥会让自己回宫,若他们只顾一己私利而逍遥在外,两国必将势同水火,战争一旦爆发,那将会是两国甚至整个天下的灾难。此刻,她为自己突然萌生的私奔念头而深感自责,更是庆幸野哥哥足够理智才将迷途的自己拉回了正轨,否则,只怕他所有的努力都会因此功亏一篑。
花缅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东啼送信回皇宫,让裴恭措派人来解救自己,但转念一想,若被他知道劫持自己的人是裴樱释,岂非平添事端令他们兄弟不和?加之她觉得虽然在这里每日被监视着,但总归还算自由,而且不用担心被人算计。思索再三,她决定还是能拖一日算一日吧。
只是在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普通民宅中,除了颜洵提供的美食,花缅很难找到什么乐趣,于是她想到了一个比较可行的主意。
当裴樱释再次莅临小院的时候,她提出了她的请求——女扮男装,以他男宠的身份入住端王府。
裴樱释似乎并不意外,他眸中噙着晶亮的笑意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改名换姓;第二,容颜须做修饰;第三,不得独自出府;第四,不得和那些男宠独处。
条件并不苛刻,花缅欢喜地应了下来,然后以云衷这个名字无比雀跃地住进了端王府。祸害美男的行动就此拉开帷幕。花缅美其名曰,拯救众生。
御书房。
福昕悄然靠近龙案,低声道:“皇上,慈宁宫的小久子有事禀报。”
裴恭措眸光一闪,蓦地从奏折堆中抬起头:“宣。”
“是。”
福昕手脚麻利地将小久子带了上来,小久子紧走几步到得御前便要下跪,裴恭措将毛笔往笔洗中一掷,制止道:“免了,发生了什么事?”
“回皇上,品儿姑娘请求太后放她出宫,太后正在劝说。事关品儿,奴才不敢耽搁便立即来向皇上禀告了。”
“怎么回事?”裴恭措腾地站起身来。
“品儿的青梅竹马昨日病逝了,品儿得知后伤心欲绝,说已经没有留在宫中的意义了。所以诶,皇上”
没等小久子将话说完,裴恭措便一阵风地消失在了御书房。
裴恭措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如此风急火燎地跑到慈宁宫为了什么。自从有了花缅,他自认对品儿已经死心,可此刻得知她要离宫,为何第一反应是要将她留下?莫不是花缅的离开让他的心空了一块,他迫切需要有人将其填满?可他明明每日都在思念着她。
直到见到品儿,他才有些想通,他不过是痛恨缅儿对他的爱熟视无睹,痛恨她对自己的逃离。而品儿的举止就仿佛是花缅恶劣行径的再现,让他心中充满了不甘、不满和不悦。
他要改变这种状态。
裴恭措步入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什么他既撒手人寰,便是你们今生无缘,什么你还年轻貌美,自会再遇良人同时还表达了自己对她的不舍,希望她能留在宫中多陪伴自己几年。
品儿哽泣不已,一双美目哭得像个红眼兔子,她执意道:“太后一早便知,我入宫本便是为了他,如今他已不在,我留在宫中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为了朕留下来。”
品儿惊愕地看向一脚踏进殿门的裴恭措,一时怔忪无语。
“朕准你去送他一程,但离宫,朕不能答应。”
品儿半晌才缓过神来,她抽噎着迟疑道:“皇上此话何意?”
“朕想让你留下来做朕的女人。”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品儿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探寻到他眸中的坚定,良久启唇,掷出了一句铿锵的话语:“那皇上可否为品儿废了后宫?”
“废后宫?”裴恭措显然有些讶异,为了缅儿他都不曾做到的事,怎么可能为了她而做到?他神色淡然道,“你觉得自己有让朕废除后宫的足够资本吗?”
品儿闻言凄然而笑:“品儿自认没有,所以才未敢高攀皇上。像品儿这种女子也只适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品儿做不到和别的女子共享自己的丈夫。只有那些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的女子才是适合皇上的。所以,还请皇上放品儿出宫。”
裴恭措冷冷一笑:“你倒总能找到拒绝朕的理由。可朕就是想要你呢?”
“那品儿便以死明志。”
“那朕就等着看你会不会以死明志。”裴恭措转头对福昕道,“去准备些香烛纸钱,陪品贵人出宫祭奠一下他的短命情郎,记得天黑前回钟翠宫安顿。”
“皇上,你不能这样!”品儿急切而怆然地道。
“放心,在未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朕不会强迫你。”裴恭措勾唇一笑,转身离去。
这临别的一笑,着实意味深长了些。品儿怔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涩然。不愧是在后宫的争斗中浸淫已久之人,随便一出手便将自己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中。他将自己扯入后宫明争暗斗的漩涡之中,她若不攀附于他,势必度日艰辛。她如果不想孤老宫中或死得太难看,唯有委身于他并使出浑身解数讨他欢心一条路可走。
太后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她适时劝慰道:“哀家恭喜品儿荣升贵人,以后在这宫中,哀家就是你的靠山,只要你好好侍候皇上,为皇上诞下皇子,哀家承诺,到时必让皇上封你为妃。”
品儿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封妃又如何?还不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太后眸光倏然一暗,正色道:“能一心一意守着一个女子的男人早就死绝了。与其不切实际地幻想,不如抓住眼前的。以皇上对你的情意,你还怕拴不住他的心吗?若你肯用心,终有一天让皇上心中只有你一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品儿静听太后垂训,虽然不再言语,眸光却已是几番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