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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似乎没那么冷。但一个人坐着,多少有些无趣。
龙淮君坐在亭子里,枕着胳膊,百无聊赖的望着院子里的假山、池塘。
丫鬟端了茶盏糕点进来,“姑娘。”
龙淮君指了指面前,“放在这儿吧。”
端起一杯茶,手指在杯沿轻轻触摸。转动杯身,观察那上面的花纹。
这是什么瓷器啊。底款景州官窑,没有包浆,年份不明,介一新的。
她笑起来。当然是新的,不然这一只得大千了吧。可惜现在也不时兴收藏文物,不然她也能靠着考古专业的眼力赚点酒钱。
丫鬟见她笑,忍不住嘟囔:
“姑娘,你还笑呐。”
“怎么了?”
“李将军今晚设宴庆功,军里有名有姓的人都去了,却把姑娘留在这院子里。姑娘,他们对你太不公平了。”丫鬟闷闷不乐。
龙淮君看向她,笑道:“来,你也坐罢。”
“姑娘”小丫鬟扭扭捏捏。丫鬟怎么能和主人一桌呢?
龙淮君叹口气,又打量手中的茶盏。军中设宴,按功劳,她该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一群大老爷们儿,久旱逢甘霖,几个月没见着火星子。当然要找点乐子。那种场合,就不适合她了。
且她是个女儿身。女子在军中,终究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要是到那时,一群人酒喝大了,突然指着她要她跳舞。她恐怕就要举着枪把那些人挨个儿突突了。
片刻,丫鬟垂头丧气的走出来。
“龙姑娘骂你了?”
侍卫好奇的问她。丫鬟摇摇头,“姑娘说,她要一个人赏月。”
侍卫抬头望天。满天的繁星,月亮在遥远的山边,光芒黯淡,似乎要落下去。
赏月?
“龙姑娘心真宽。”他叹道。丫鬟赞同地点点头。
龙淮君无所谓这些弯弯绕绕。李广源下午登门早来说,不好请她,希望她谅解。李广源是一个刚强却心细的人,他对待部下,一律一视同仁。
如此档口,当然不是简单的把龙淮君晾着。在军队里混久了,很多人都默认美女是一种战利品。她突然戴功出现在那些人的眼前,恐怕有人要闹事。
李广源道:“若是闹事,我也只能按军法把他们打发了。可是却牵扯龙姑娘你的清誉。思来想去,只能先请龙姑娘委屈一下。”
龙淮君在院子一个人无所事事。倒不觉得委屈,她也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怎么说呢,或许是觉得实在也没什么热闹好看。
即使在变成女儿身之前,她也不爱往人堆里钻。
那年家乡的草莓园子开业了,请了记者去。全村人都屁颠屁颠的揣着兜跑过去看,唯留她一个人在阳台,坐在逍遥椅上,舒舒服服的瘫软着晒太阳。
楼下的人一个个走过,她拿起本中国神话史悠哉悠哉的瞎看。
太阳好的天气,书本上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味道。写在纸上的字,似乎也变得要生动一些。
她又喝了一口茶。晃荡晃荡茶杯,绿色的茶叶在杯壁里沉浮翻腾。袅袅热气在青色澄澈的茶面上蒸腾。
这又是什么茶?
她喝不出,她唯一知道且喝的惯的茶,金庸说是“吓煞人香”。她也只记住“吓煞人香”了,那茶名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比起茶,她更爱喝酒。兴致来了,就斟一杯酒。
白酒太烈了,她喝不惯。
以前她还专挑花雕、果子酒。如今倒好,无论什么酒都不烈。喝起来口感虽然稍微涩一点,不过都是一样熏人。
她愣神良久,直到茶已冷透了。天气实在是冷,周围晃荡的烛光泛着黄晕,在夜色里如同萤火虫一样风雨飘摇。
她望向天空。月亮将歇了。
她整顿衣裳,又倒一杯茶,捏在手里慢慢往外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护卫,旁边刚才的小丫鬟正和他嬉笑打闹。
见到她出来,两人都一愣。小丫鬟赶紧在一旁垂着手乖乖立好,那护卫把头低下去。
“啊抱歉。”
小丫鬟讷讷不语,脸已红了。侍卫一声不吭,眼光中略微映入一个纤弱的身形。但他没看龙淮君的脸。
“请问这儿的秦楼怎么走?”
丫鬟奇道:“姑娘,现在这么晚了。秦楼也多半关着吧?”
“不打紧我就转转。”
小丫鬟轻轻往左边一指:“往东边走。”
龙淮君举举茶杯,笑道:“打扰了。”
望着她的身影逐渐在拐角消失,侍卫才抬起头。他奇道:“龙姑娘看上去很威猛吗?”
小丫鬟摇摇头,笑道:“看上去很柔弱是吧。”
“跟外面传言的果然不一样。听说她杀人不眨眼,是个膀大腰圆的悍妇。”
“悍妇”年轻的侍卫哭笑不得。回想起那个身影,他摇了摇头。
龙淮君站在街口,端着茶杯,茫然地望着前方犄角旮旯。
“东边在哪儿?”
她一个南方人,指路从来都是指左右前后——东南西北在哪儿?她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僵硬。
她望了望天,星空还很精神。天上找得到北极星,一个亮堂的大勺子。可怎么用那星星辨别方向来着?
高中地理课上说过了——地轴北端,永远指着北极星。那么那边是北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她轻轻念着,估摸着方向,茶杯一晃。眼前一亮,抬脚往前走。
晋阳城东西南北,分得明明白白。这是为了便于城市的管理。哪边是市,那哪边是居民区,哪边是娱乐场所。
都一一划分清楚。
秦楼又名青楼。但是它不算在勾栏瓦舍的一列。在城中央,三层的一栋高楼。雕梁画栋,檐角斜飞,最高雅最奢华的就是它了。
龙淮君黑夜慢慢走,口渴进稍微抿一点茶。她把真气腾在手上,还能加热。
看着杯子中的热气,她神情恍惚。这还是真气吗?能使人身体变轻,又能当成一种能量外放。
这是神仙了吧。
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呼:“姑娘,你迷路了吗?”
龙淮君抬头看去。黑咕隆咚的街面上,一间灯光昏暗的铺子。铺子门板半掩,露出里面的胭脂水粉。
一个少女系这围裙,挽着干净利落的黑发,头上简简单单插了一根木头簪子。
她一手提着个木桶,手上湿答答的,对着自己笑。
“啊请问,秦楼在哪儿?”
“秦楼?”
那女子面色古怪,疑惑的望着龙淮君。“这会儿,秦楼已不接待客人了。”
“我就转转,想着看一眼,没打算进去。”
“为什么?”那少女听她这么说,好奇不已。
“只是想看看罢了。”龙淮君摇摇头。
“哦”那少女点点头,纤纤玉手往龙淮君身后的方向一指:“往西边去,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龙淮君愣神,“怎么又变成西边了?我这是从城西走到了城东?”
她捏着茶杯,好整以暇、慢吞吞的喝口茶水。
“往后走?”她问。
“往西当然也是往后了。”那少女道。
“谢谢。”她举杯遥遥一拜,转身往回走。
那少女噗嗤一笑,“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