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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既开了口,“还有一件事,要向裴将军讨一句话。”
裴沽有些笨重地从椅上站了起来,与晏既面对面。纵然站起来,他也比晏既矮了小半颗头,气势不足。
“哦?贤侄还有什么事。”
晏既回头望了观若一眼,而后道:“尊夫人狩猎那日在树林之外,用马鞭无故弄伤了她。”
“我觉得这件事,最好也还是叫尊夫人给我一个交代。”
裴沽显然没有想到晏既还会更进一步,居然叫他的妻子,来给他的侍妾交代。
看来他对裴氏根本就没有半分尊重。
他心中有气,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仍旧笑的慈蔼,“贤侄和拙荆是年少之交,想怎样交代,你们自去商量罢了。不必送了。”
裴沽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掀帘出了营帐。
裴沽一走,晏既面上立刻便现出了明显的疲态来。和裴沽这样的人对话,不能弱势分毫的确是是很叫人疲惫的一件事。
也或许是伤口又疼起来,他扶着案几,在椅子上有些艰难地坐下来。
他的神思并没有从方才的对话中抽离,自言自语道:“裴沽今日责罚裴倦究竟是做做样子,好到我这里来说话,还是他先查到了什么,是裴倦违背了他的意愿?”
“他从一开始便流露出了要同我合作的意思,今日又打了嫡子,亲自过来,要将嫡女许嫁……”
“他是裴氏的主心骨,若是没有了他,裴家诸子各怀野心,却没有一个能单独成事的。”
“就是要同我合作,他也大可不必这样着急,可以慢慢谈条件的。”
“那他今日为什么……要让眉瑾去查一查,他忽然回安邑去是做什么,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猛地抬起头来,才发觉观若一直冷着脸望着他,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晏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
观若终于被注意到了,可是晏既一脸的茫然,令她一下子失去了同他对话的兴趣。“没什么,将军有事要忙,妾先告退了。”
她开始快步往帐外走,晏既飞快地从案几之后绕出来,捉住了她的手。
方才才上过药,观若不敢挣扎,或许也是她不想挣扎,她得承认,在裴沽出现之前,她已经被晏既的话打动了。
观若站在原处没有动,倔强地不想回头面对他。
他的语气软和,带着一点祈求,“到底怎么了,我们的话不是没有说完么?我先吩咐眉瑾几句话,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会很快的。”
观若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他,“将军先说与妾听一听,方才裴将军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将军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良家之女,被比作瘦马,是奇耻大辱。她不认为她应该承受这种羞辱。
晏既眼中的茫然只有一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裴沽继续拿你来说事。我并不是拿你和裴沽养着的那些瘦马来比。”
“裴沽见我油盐不进,并不打算在裴倦的事情上松口,居然想着打你的主意,若是……”
观若打断了他的话,“你分明可以只说我只是你的侍女的,甚至俘虏也好。不是瘦马,那又是什么?”
“我不是你的侍妾,至少妾室进门,还多多少少要有些仪式;那就是通房了?晏既,我是你的通房么?”
他始终都不会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他在她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若是她不提出来,他根本就不会觉得他方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再回头想想,晏既告诉她他已经征得了文嘉皇后的同意,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就算文嘉皇后同意了又如何,他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只是口头婚约而已,晏既的父亲不愿意遵守,她也可以不愿意。若是她不愿意嫁给他,他要用皇权逼着她低头么?
晏既松了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弯着腰,将她的目光锁在他的环绕之中,“你是我的未婚妻,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你在我心中,就已经没有别的身份了。”
“可是我也和你解释过了,我不能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我的力量是有限的,和旁人无限的恶意相比,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你相信我一次,我绝没有觉得你我之间是不平等的。”
观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避过了他的目光,示意他将他的手移开。
“那你放我走。”
晏既的目光冷下去,放下了他的手。他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怒意,“不放,除了这件事。”
观若冷漠地望了他一眼,转过了身,“我没有别的事了,先告退了。”
他明知道有豺狼在前,他不能完全保证她的安全,却还是罔顾她的意愿,坚持要以爱的名义将她留在身边,这只是他的占有欲而已。
今日他拒绝了裴沽,是因为裴家的人先将他们的不友好摆在了面前,他亦并非没有实力,在不与裴氏和谈的情况下拿下河东之地。
可是将来呢,哪怕他拿下了薛郡,还要和天下众家共争天下。他就能够永远都处于上风,不必借助旁人的力量么?
他站的越高,就会有越多的人觊觎他的力量,觊觎他身边的位置。
她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她没有能力,亦不想呆在这样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位置上。
晏既没有再拦着她,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可是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我……”
“将军!”
又是刑炽,这一次他的语气要比上一次更焦急,却停在了帐外。
观若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进来!”晏既努力地将自己的怒气压抑了下去,又往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靠在了案几上。
刑炽很快进了营帐,“将军,风驰那边出事了!”
晏既的脸色一变,示意刑炽先住口,而后尽量温和地对观若道:“我要办正事,你先回你的营帐去,有什么事,等这边的事结束了再说。”
这是他不想要她听见,知道他的事。
有旁人在场,观若只得行了礼,脚步匆匆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