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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决赛的主题,是光。
这是一个很抽象的选题,加上决赛的作画时间只有四个小时,留给参赛选手构思的时间就更短了。
不过,作为艺术界的最高赛事,此次能杀入决赛的,都是各国的天才画家了。
在摄像机的镜头下,各位选手纷纷开始动笔。
姽婳是其中动笔最晚的一位,直到开赛后近两个小时,她才正式动笔。
这已经引起了不少观众的注意。
“怎么才开始画呀?时间来不及了吧?”
“还是太年轻吧。听说她正式学画画也不过半年多,能杀进决赛已经很厉害了。”
电视机前,景棠更是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看着容婳开始紧张,她就止不住地兴奋。
身处议论声中的姽婳却很平静。
她慢慢将颜料用调色油稀释,一层层往画布上涂抹着颜色。
在外行人眼中,只觉得她的动作眼花缭乱,但画布上却杂乱无章。
这不像是她的水平呀?难道是紧张了?
场内场外都议论了起来。
景棠的脸上兴奋的笑意更是愈发明显。
但怀特的神情却突然严肃起来,他的身子专注地前倾,绿松石般的眸子里是震惊和掩不住的欣赏。
“透明画法。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古老的画法。”
透明画法?
不少人都对其不太了解,但看怀特只专注看着姽婳,最后还是旁边另一位资深的评委来解答了。
“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绘画技法,如今已经很少人用了。因为对人的色彩天赋和构图天赋要求极高,绘画者在画第一笔之前,要将整幅画在脑海中进行重组设计。这种画法是将颜料层层描绘,每一层干透前上下一层颜色,两层颜色在这样的状态下会调和出视觉上的第三种颜色。”
一直沉默的怀特此刻也开口了。
“这种画法,画出来的画,会有一种珠宝般的诱人光泽,是如今的诸多画法所无法实现的。光的主题,以透明画法来铺就,她果真是个天才。”
怀特此生只夸过两个人天才。
一个,是未曾废掉臂膀之前的司怀礼。
另一个,就是姽婳。
这下,全场震惊。
伴随姽婳落下最后一笔,整幅画的全容终于现于人前。
茂密到近乎阴森的森林中,一个少年孤身向前,一束光,透过树叶的层层遮挡,落到少年身前的不远处。
光,是希望,亦是救赎。
整幅画面,如梦似幻,尤其那束光,透明画法的层层颜料叠加,让那道光束呈现出一种近似于虚无的飘渺美感。
最后的评审环节,评委们讨论了许久。
姽婳这幅作品实在太过出色,除了怀特剩下的几位评委都给出了场上最高分。
虽然此刻怀特的分数已经不再重要,但犹豫许久后,怀特叹了口气,给了此场比赛,也是怀特毕生给出的唯一一个十分。
他知道这个十分意味着什么。
他和司苒的最后一分关联,彻底消失了。
这些年,他留着四时歌,真的是因为贪恋那些藏品么?
不过,怀特苦笑了一下,他那些凉薄可笑的感情,怕是死去的司苒也不会在意这些了,至于司怀礼,他更不会在乎。
他的一生,在自己的职业上可谓传奇,可在家庭上,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司苒之间只剩下了争吵和伤害。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把一次次的出轨当作排解烦闷和对付司苒的工具。
他曾经把司怀礼看作唯一的希望。
可这个唯一的希望,在他和司苒的离婚战争中走向了自毁。
他只能放弃。
这是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最后能做的事了。
作为评委的代表和画坛的传奇前辈,姽婳从怀特的手里接过了比赛的金奖奖杯。
在传递奖杯那一刻,怀特低声说道,“希望你对那孩子的感情能长久一些,我能看出来,你和我一样,不是一个长情之人。”
或许是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怀特看人更加精准了一些。
他总觉得,姽婳并不能给予司怀礼同等的爱。
这也是他讨厌姽婳的原因。
司怀礼给予一百分的爱,她却只能回应六十分或者七十分的爱,这如何公平,就像当初的他和司苒,他无法给予司苒同样等级的爱意,这段感情终究会走向灭亡。
姽婳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奖杯。
“怀特先生,既然以前未曾尽过父亲的责任,如今就不要在这里做什么慈父姿态了。至于长久?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长久,但至少,我能给他我这一世的永久。”
六七十分的爱意,已经是姽婳能给出的极限。
她永远无法为一段感情献出所有,因为她心中,有更重要的东西。
但至少,那已经是她的全部。
捧起奖杯,姽婳朝着镜头露出灿烂明媚的一笑。
她是t.d.t国际绘画大奖赛历史上最年轻的金奖选手,也是时隔二十年后重新有d国人捧起这个奖杯。
她的存在,将为画坛带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而当d国观众为姽婳的获奖狂欢时,出租屋里,景棠不可置信地看着电视机上姽婳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可能!为什么?难道我们就差这么大的?我不信!”
为什么,她能成功?她难道就永远压自己一头么?
自己渴望的爱人,自己想要的荣光和事业,她全都得到了。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景棠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拽着了轻飘飘的桌布。
“砰!”
景棠跌倒在了一堆外卖盒子中,她的眼前一片白,呼吸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而后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直到这一刻,景棠还是有许多不甘。
她在想,如果当初订婚宴能顺利进行,自己此刻是不是已经顺利完成了手术。
她会拥有健康的身体,光明的前途,还有疼爱自己的父母。
而不是现在这般,狼狈地苟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如果,不过是失败者的臆想。
一生善于谋划算计的她,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魔,在姽婳拿得金奖的这一天,景棠死在了冰冷的出租屋内,直到七八天后才被人发现了尸体。
而这一切,已经对姽婳毫无影响了。
在回国后,她没拗过司怀礼,两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结婚仪式。
用司怀礼的话说,尽管之前两人在法律层面已经是夫妻,但那场关系开始于一纸冰冷的合同,他想以这场仪式作为两人全新的开始。
姽婳同意了。
尽管婚礼上楚浔拉着个脸,对自己的上司没半点好脸色。
这一世,姽婳和司怀礼两人共同创办了一个基金会,帮扶那些有天赋的儿童,姽婳作为画坛如今的新兴大师,更是积极开展绘画兴趣教育。
她和司怀礼的观点一样,绘画并不应该是一门曲高和寡,只局限于财富阶级的艺术。
从王蓁蓁,到曾经的原主,她们都受困于家庭条件桎梏,但却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
姽婳想给更多的王蓁蓁和容婳能够被人看见的机会。
五十年后,这对热心绘画事业的夫妻,在一个春日的早晨,共同停止了呼吸。
国际绘画协会官网换上了黑白色主题以示默哀,各国绘画大师和各类绘画爱好者也纷纷送上他们的哀悼。
他们在哀悼传奇的逝去,也是对一对爱侣最好的祝福。
同日逝去,这并不是悲剧,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生得灿烂,去如繁光。
这是极好极圆满的一生了。
月亮西沉,主角谢幕,可那场盛大爱意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
而当姽婳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坐着一个打扮端庄富贵的老太太。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盘起,头上的翡翠头面水头又足又润,瞧着就价值连城。
此刻,这位老太太眉梢挑起,略带几分刻薄相。
“不是我说你,商户出身,到底上不了台面。你若打理不好此次寿宴,丢的可不是你这个儿媳的脸,也不是我的脸,而是整个侯府的脸。若是觉得自己才干不足,便早早让贤,免得到时候丢日现眼!”
儿媳?
这次的原主,已经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