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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很早的时候,陈然感觉脸上淡淡的凉意,在清亮的晨光中睁开了眼。秋澄还在入睡,微微的呼吸声很是轻柔,细细的眉间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愁,不知又梦到了什么。
陈然掀开被子的一角,寒冷便见缝插针涌进了被窝,又忙盖了上去。再躺一会儿吧,一边想着,又把脑袋放回了枕头,不过膀胱传来的尿意却十分想释放一下。
陈然侧头看着秋澄,思绪凌乱而安稳,有一阵功夫好像脑子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看得久了,心念间无法察觉的气流拨动了眉梢,秋澄眯着眼睁开了一条缝,又闭了回去,却往陈然身上靠得又近了一些。
陈然没有说话,右手有些别扭地伸过来,轻轻地拍了拍秋澄的背。
“几点了?”秋澄没有睁眼,声音也小得跟猫一样。
“不知道。”陈然又扭着手,去右侧的床头柜上摸手机,半晌摸到,举到脸上看了一眼,说道:“还早,八点十分。”
“今天去哪?该不该起?”凌晨的屋内,竟有些凉,秋澄脑袋都快要拱进被子里,声音也瓮声瓮气的。
“今天去纳木错,时间充裕着呢。”陈然估摸着时间,就是路途耽误,怎么都是够的。
“那再睡会儿,困死了。”秋澄发出慵懒的呢喃,依偎在陈然怀里。
陈然没有闭眼,看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白色的有些泛黄,鼻子感受到一丝凉凉的湿润。
其实也没过多大一会儿,秋澄便在被子里伸着懒腰,踢着陈然说道:“起来吧,还要赶路呢,别再晚了。”
“你脚怎么还这么凉?”陈然感觉秋澄脚掌上传来的冰凉,和腿上的温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手探了探,没能摸着,便弯着腿用膝盖上方紧紧地贴住秋澄的脚底。
秋澄感觉脚底传来的温暖,像蚂蟥似的弯着脚想吸到上面。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陈然快速钻出被子,穿上衣服外套,跑到卫生间去。秋澄则像蚕一样,在被子里穿了保暖衣和裤子,才掀开被子,拿过陈然的棉睡衣套在外面。即便如此,光着脚丫提拉上拖鞋时,还是一阵颤抖。
洗脸的功夫,照例是要闹腾一番的,所以等下楼退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钟。
秋澄拒绝了陈然到藏餐馆喝一壶酥油茶的建议,在一家局促的小包子店里喝了一杯豆浆,吃了几个味道很是一般的肉包子。
没想到班戈县其他一般,超市还是不错的,甚至比拉孜的面积还要大些,种类自然十分丰富。不过,车上还有不少吃的,秋澄也只添了几瓶饮料,随手拎了两包零食,出门加满了油,快速出了县城。
没有走国道,陈然昨晚查询了好几遍,才确定了今天的路线,一条无名的县道,可以直通纳木错北岸。
班戈县的旁边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蔓延出长长的河滩,已经作为湿地公园筑起了栅栏保护起来。路就沿着小河修建,朴素的乡村公路,偶尔有晨起赶往草场的牦牛经过。
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天已经有大半的蔚蓝,露出朝气蓬勃的旭日,有些路面早已干燥,只有高些的山顶和背阴的山坡依旧白雪皑皑。这里的草也还没有绿,都是那种枯黄色,深深地扎根在黝黑的泥土之中。
晨起的除了勤劳的人们,还有四处瞎跑的土拨鼠,在旁边不大的草原上挖满了洞穴,甚至连通到公路的侧面,不知道会不会对道路造成破坏。
“土拨鼠,土拨鼠,土拨鼠。”陈然只指了一下,便开着车靠眼睛来寻找和指给秋澄。
昨天才稍微掌握寻找窍门的秋澄依旧兴趣不减地在草地上瞅来瞅去,十次也有那么五六次能看到和草一样颜色的土拨鼠,探出小而肥硕的脑袋蹲在洞口,警惕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纵然整个族群都以胆小著称,其中还是有个别胆大的,当然也可能是反应差,站在离陈然的车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丝毫没有发现秋澄从窗户中递出的相机镜头。
什么惊奇都经不住过剩,很快秋澄便没了兴致,摇上车窗,阻挡住外面寒冷的风,催促陈然快点到下一个目的地。
爬山的时候,看到了道路旁积雪中堆砌的电线杆和各种金具,每隔百十米就有一堆,没有围栏,也无人看管。
“那是先放到这儿的,等施工人员来慢慢施工,货车跑一趟把全部都拉够,要不然每干一次活拉一次物资,运费都承受不起。”陈然给秋澄解释道。
“不会丢吗?”秋澄看到还有一些不大的金具,像是电线杆上固定用的配件。
“一般没人偷,这玩意偷了,在这边也不好卖出去。而且这边的人都善良,很少有拿的,不像内地有些地方。”
越往山顶,路面的积雪越多,到后面都只有一个车宽的地方,也只能将一侧的轮胎压在水泥面上,踩着油门只管往前冲。
前面的喧闹声阻挡了车辆的前进,右前方紧靠着路边停着一辆皮卡和一辆越野,路面上站着几个人,指挥着前面的推土机将一堆碎石推到悬崖旁。
推土机的前方是凌乱的石块,积雪混着泥土搅拌其间。可能是下雪太多导致了滑坡,将长长的一截路面整个冲垮。
看推土机的进展速度,一时半会是过不去了。陈然站着看了一分钟,扭头准备上车调头换个路线。
这时,一辆越野一辆普通轿车从公路旁边的土路上高高低低地开了过来,车面上溅满了泥巴,挡泥板和地盘的四周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柱。
“这里能过去吗?”陈然心念一动,指着车辆过来的方向,问道路维修的指挥人员。
“应该能过去吧。”指挥人员皱着眉,望着看不到头的路面,也不太肯定。
陈然执意要走这条路,便跳上了车,发动车辆沿着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行驶。
路面差劲极了,本来也不是为车辆行驶准备的,寒冷的恶劣将泥土冻成软硬不同的结构,土拨鼠竟然毫无顾忌的挖出一个又一个洞穴,在车轮的碾压之后使路面变成了跟指压板一样的凸起凹下。
“这条路怎么这么差?”秋澄紧抓着把手,声音断断续续。
“估计就这一截。”陈然只顾着尽量选择没有太多雪和坑不大的路面,对秋澄的话也是心不在焉。
“好了!”还好绕的不算太远,百十米后又重新回到了水泥路面。这边的路面比之前的积雪要更加得多,只能断断续续地看到水泥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已经和路面结合到一体的冰。
现实总是打脸很快,走了又不到一百米,又过不去了。这次不是因为道路垮塌,而是有辆六轴大货车占住了整个道路,由于地面湿滑,想冲上前面一个不太高的山坡却不可得,只得停在了中央。而货车与路面边缘的宽度,根本不足以通过陈然他们的车辆。
和之前一样,旁边有一条小路,但比刚才的更加差劲,最高处和最低处能相差一米有余。
看着一辆皮卡车冒着黑色的烟冲了过去,陈然没有多想,也紧跟着猛踩油门往前冲。
可惜,和在玛旁雍错湖边一样,冲击一个看起来很低矮的坡时失败了,后轮打滑在了泥地里。
倒车吧,倒远些再试一试。和那天想的办法如出一辙。
本来对倒车都不太能准确分清左右和距离的陈然,在心中的焦躁之下,车倒歪了一点儿,冲到了没有车辙痕迹的泥土中。
再踩油门,不论倒车还是前进,车辆如想象的那样,再次陷到了里面。
顿时一种挫败感让陈然的心情衰落到了极点,跳下车看着深陷其中的轮胎五味杂陈。
“又滑了?怎么办?”秋澄在车上问陈然,语气却一如那天的傍晚,淡然无波。
“不怎么办,等会有人了找人帮推吧。”陈然有些无可奈何,决定这次就不擅作主张徒劳费力了。
“那行吧,”秋澄看了看外面,说话间一辆皮卡车停也不停地冲了过去,忙对还看着轮胎的陈然说道:“现在人多,你去拦车吧。”
旁边公路上的大货车还在一点一点的挪动,挪开一点距离后,司机和指挥的便拿出铁锹铲去刚才打滑地方的积雪,再倒上一点儿砂石。然后发动车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如果打滑,便继续刚才的动作。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过不去的了。
这时,山对面过来一辆拖拉机,被迫停到了大货车不远的前面,从上面跳下来五六个人,清一色的藏族,男男女女都穿着深色的藏袍。
有个男的走到大车旁边问指挥的人,问清楚了情况后,便回去跟自己的人说了一下,站在那里有说有笑地看着,也不着急,也不说调头。
陈然想过去找这群人帮忙,一般藏族的明显热情,可惜自己站的这边离对方有五六米远的距离,想要到对方身边,则需要从大货车的地方绕过去,却有些危险,于是只好冲着大声喊。
“你好,能不能帮忙推下车?车陷里面了。”陈然看两位大哥站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公路边上,便说出了具体情况,又指指旁边的车辆,比划着情形。
对方大笑着冲他喊了几句,大部分都是藏语,只有一两个汉语的单词,却勉强明白了意思,应该是同意了。陈然便笑着说谢谢,往回走去,正好又碰到辆越野车,还是主动的询问需要不需要帮忙,热情得让陈然一扫阴霾。
今天的状况跟玛旁雍错湖边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等几位藏族大哥过来后,很是轻松地便将车推了出来。
陈然没有熄火,跳下来搓着手跟几位帮忙的人说着谢谢的话,而秋澄要实际的多,直接分给了每人两块巧克力。
“诶,纸没撕掉。”陈然看一位大哥剥开巧克力最外面的一层纸,直接往嘴里放,而巧克力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白膜,好像又是一层包装纸。
大哥就快要放到嘴里,又拿出来看了一眼,这哪里是包装纸,只是太冷冻上了一层白霜,再次丢进嘴里,用劲地嚼了起来。
“你们要往哪去?”一位藏族大哥问道。
“我们拐回去吧,这车不行,准备往纳木错去。”
“哦,那祝你们一路顺风。”
在“扎西德勒”的告别声中,陈然小心地调了车头,再次返回班戈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