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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玲玲并不认为田宝坤找她能是什么好事,陈潭死的时间也巧,她这新媳妇儿刚过门了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坊间自然流言四起。
陈潭死后并无遗嘱,身为独子的陈天昼只是庶子,按照礼法并不能继承家业。顺利成长,陈家的百年家业全都落到了苏玲玲手中。
一个年轻守寡的绝色美人,身后又有万贯家财,实在是招人眼红。
那些风言风语倒是穿的快,不多时就传进了城主府里。有的说是她是天生的祸星,克死了陈潭;也有说的她是红颜祸水蛇蝎妇人,图谋不轨善用妖术害死夫君;更有起劲儿的,说这是一场苏家暗中掌权酝酿已久的巨大阴谋,而苏玲玲也不过是苏家的傀儡罢了...
面容姣好的年轻夫人整理好表情,端起了一贯端庄的架子走进了前厅。中间是未见过的年轻男子,两侧分别立着青云先生和田宝坤。苏玲玲见了那少年也是一愣,但立刻又恢复了浅笑走上前。
“不知贵客临门,妾身有失远迎,这些个下人也真是的,也不取些好茶。”苏玲玲缓步走到堂上,神态自若地说道。
“不必麻烦了,”田宝坤阻拦道,“今日本官来,是有些事要向夫人请教。”
苏玲玲执素扇,轻摇掩面道:“大人请讲,妾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又面朝年轻男子,恭敬道:“公子请上座。”
萧长晴挑眉,心中生出有趣,就连身旁的青云先生也是一惊。除却方才在巡捕房亮明了身份,他到不记得在哪处还露过馅。苏玲玲就是有通天的本事,还能在巡捕房里安插眼线不成。她刻意的举动实在令人意外,他遂问道:“夫人认得我?”
苏玲玲轻抿唇,慢慢解释道:“说来惭愧,妾身幼时顽皮,常常偷溜进父亲的书房,那里有幅好看的画,画的是一位女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公子的眉眼与那女子生得极像。”
萧长晴猛然一怔。从前就有许多人说过,他与孝廉苏皇后生的极像,只是苏皇后过世后,宫中再无人提起。苏启年少年时与苏皇后一同到金陵求亲,自然是情谊深厚,非常人可比。家中收藏有一张苏皇后的画像,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苏玲玲瞟见少年的表情,便知自己猜对了,又说道:“公子请。”
“许是夫人记得岔了,我不是本地人。不过路过此地,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进来看看。”少年收敛了诧异的神情,语气平淡地回应。
苏玲玲不再执着,即使识破了少年太子的身份,可既然是微服出行,本人都不愿承认,旁人又何必深究呢。若是就此戳穿了少年的身份,惹得不悦,于她又有何益呢。
苏玲玲点头回道:“是妾身失礼了,夫君刚过世,大约是伤心过度,还请公子勿怪。”
“夫人请节哀。”萧长晴露出同情的眼神。
于是,苏玲玲请了田宝坤上座,萧长晴和青云先生一同坐于左侧,她则缓缓走到右侧的长案边坐下。
四人落座后,田宝坤略带压迫性的言语响起,敏锐的眼神审视着眼前的女子。“如今外头都在说夫人害死了城主大人,这事儿夫人该清楚吧?”
苏玲玲不慌不忙地坐在主座的长案边,眼神凄苦地苦笑道:“外头闹得太大,妾身虽安于后宅,但恐怕想听不到都难。”
田宝坤被苏玲玲孱弱的模样影响到,他父母早亡,年过三十了也未娶妻,平日里的那些个超杀抢掠的土匪应付起来倒是容易,这般绝色女子却是不知为何令人心神不宁。他的心思不似方才坚定,赶紧狠狠暗骂了自己几句,这才清醒过来说道:“夫人为此做何看法?”
苏玲玲面露难色道:“还望大人尽快查明真相,将真凶缉拿归案,还妾身一个清白,也可让九泉之下的夫君心安瞑,大人您说呢?”
面对女子柔情似水的眼神,出其不意的反问,田宝坤显得有些无措道:“啊,夫人所言正是,本官必定早日查明真相。”
田宝坤又问:“夫人可有什么线索,城主大人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府中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苏玲玲沉思片刻,缓缓答道:“府中倒是一切如常,大婚之后,夫君一直忙,白日里见不着人影,晚些时候回了府也都是闷在书房里,也就是江先生来的两日,妾身才得与夫君相聚。”
“夫人可知道城主大人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些什么?”
苏玲玲皱起细长的柳眉,摇头道:“这妾身就不清楚了,男人在外面的正事,妾身在家中时,父亲就常教导,不予多言。大人不如问问府中的侍卫和笔墨先生,他们或许比妾身这一女子知道的多些。”
田宝坤起身抱拳致谢道:“那还请夫人配合,我们的人要在这院子里搜一搜,那几位家丁恐怕也得配合一下跟着回巡捕房一趟。”
“应该的,我这就派人带大人去。”苏玲玲想的周到,派了府中能干的女使婆子来候着,领着官兵有序地往后院走去。
田宝坤又问:“书房可有人进过?”
说到这个,苏玲玲面露难色,唉声叹气起来。
见她的模样,田宝坤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有人动过?”
早晨巡捕房的人来取尸首,陈天昼已经发了好大一顿火将人都赶了出去,最后也是苏玲玲出面叫了不少家丁才将尸首抬了出来。巡捕房来的人才来不久,年纪小又脸嫩,也不敢伤了城主家的公子,只得先提着尸体回去交差。
苏玲玲委屈地说道:“本是不敢放人进去,但大人也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孩子。夫君走的突然,死的时候又是那副狰狞样貌,被他一个孩子看到,哪里承受得住。早些时候仵作将夫君的尸首带走,那孩子在里头闷了许久,至今也不肯出来。”
“书房可是最重要的案发现场,简直胡闹!还请夫人带路!”田宝坤怒气冲冲地说道。
苏玲玲起身,端平了左手伸向堂外说道:“三位请随我来。”
到了书房门前,只见房门紧闭,里头连续地传来少年的哭声。
萧长晴偏头问身边的青云先生:“先生此前来,可还想起有异常之处?”
青云先生沉默片刻,回道:“城主大人但是在读信,可见老夫去,立刻就收了起来,大概是不愿让我看到的东西。”
“那定要好好找找,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总能找到些线索。”萧长晴点头。
见他们走来,佣人们纷纷退到一边,让开一条道来。
田宝坤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屋内一片漆黑,盆栽都已枯萎,血腥味还未散去,华丽的绒毯上是已经干透了的暗色的血迹,一直顺着芙蓉花开的花纹直直地延伸至尾端。
血迹的尽头只见锦衣少年蜷缩地蹲坐在血泊之中,那柄陈家世代流传的尚方宝剑之下。发冠凌乱,衣冠不整。少年玄色的锦绣衣袍被血渍浸透,绝望撕裂的哭声响彻院落。
“少煊。”
苏玲玲轻轻地喊着少年的名字,后者依旧毫无反应。田宝坤不愿多等,抱拳朗声说道:“本官有公务在身,得罪了。来人!搜!”
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少年猛然抬头,他的眼睛里红了大半,密布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还没等田宝坤反应过来,一道白光乍现,黑色的影子刹那间就移动到了他的面前。田宝坤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尖锐的剑锋正紧紧地抵住了他的喉咙处。他紧抿住唇,视线顺着剑锋的尽头看去,正是少年明亮尖锐的眼见。只是一瞬间,那柄尚方宝剑便已出鞘,正被少年稳稳地握在手中。
在一旁的苏玲玲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喊出声,只听少年冷冷地说到了一句:“闭嘴!”
苏玲玲被他吓得不敢说话,青云先生在旁看上去倒是淡定很多,他下意识地往萧长晴前面站了一步,提醒道:“小公子冷静,田大人没有恶意。”
田宝坤也是见过了许多大场面的,擒贼剿匪的活儿没少干,刀斧胁身的不在少数,可像这样被一个孩子完全压制到的还是头一次。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对...对啊...赶紧放下剑,挟持朝廷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
“你以为我会怕吗?恩?”陈天昼不为所动,眼神中多了些威胁,手中的剑随之微微向上抬了些。
田宝坤再次被少年大胆的举动惊吓道,忍不住留下了冷汗。
就在田宝坤担忧着少年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时候,陈天昼猛然收剑,留着楞在原地的田宝坤不管不顾地朝房内走去,少年挺拔的背影在悬挂剑鞘前停下,他边将剑收好,边冷笑道:“想不到堂堂芜城总督,也不过是芸芸宵小。杀你,我只怕脏了这剑。”
“你......”田宝坤被少年轻蔑的话语气红了脸,想到方才他那般快的身法,却是敢怒不敢言。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陈天昼回头,满眼挑衅地盯着田宝坤。
田宝坤的仕途一直顺利,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是陈潭从旁协助,他读的书少,十岁上就跟着陈潭东奔西走了,说他是陈潭一手提拔上来的也不为过。那股巨大的压迫力让田宝坤在陈天昼身上看到了陈潭的影子。虎父无犬子,他尚且年少,方才身法已然练得炉火纯青,日后必能习武大成,超越他的父亲。
陈天昼将那柄宝剑取下,面无表情地走到人前说道:“想搜什么就赶紧搜吧。唯有这剑,你没资格碰。”
说完,陈天昼便往院外走去了。
巡捕房的人将书房内外仔细搜查了一便,却并未发现青云先生所说的书信。
此时,派去搜院的官兵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心惊的消息——陈天昼的房间里发现了疑似毒药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