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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子赵恒对视一眼,耿南仲走了出来,先对赵佶躬身施礼,然后朝着李宗瑞一笑:“老夫,太子詹事耿南仲。”
耿南仲?这名字有点熟,实在想不起来,不过似乎属于老教授眼里的奸佞。
算了,不想了,反正怼你没商量。
“耿大人请赐教!”
耿南仲笑得很慈祥:“小子,老夫知你一片忠君爱国之心,眼见民生凋零、国事颓废,故想少有所为,一振国朝衰败。不过,见识还是不足啊,为国敛财没错,须知民力枯竭,但万万不可拔苗助长啊。”
赵佶点点头,这耿南仲倒是老成之言,虽然这小子收钱收得自己心花怒放,可自己拿的也有些心惊胆战。
“耿大人所言甚是,此乃治国良言。”群臣一片赞扬之声。
眼见群臣响应,一直担心得罪了吴敏等人的赵恒,也松了口气点头赞赏。
耿南仲很受用,抚须而笑云淡风轻,一派高人名士的风范。
李宗瑞知道他的身份是太子詹事,怕得罪未来大腿便不由有些犹豫。
见这小子没顶嘴,耿南仲更是得意,便继续笑道:“农为本,工为根,而后商行天下,此为治国至理。如今你西水门商税如此之高,哪个商贾还愿意商天下?若日后商路萎缩不行,最终伤得还不是工农百姓?”
群臣轰然,一时间满堂喝彩,便是赵佶也听进去了几分。
见李宗瑞无语,赵佶便笑问:“小子,耿大人的话,你以为如何呢?”
“回陛下,臣听不懂啊?”李宗瑞一横心,现在示弱,前面不是白折腾了,为了堵赵佶和朝堂的嘴,这钱都上缴了,自己可一文没黑啊。
“啊?”
耿南仲有些生气,老夫顾着清流的面子,虽然出头阻止此事,可也没扫了你和你身后那群清流的脸,你这小子不感激,怎么还给老夫装傻?
“小子,哪里不懂,不妨直言相问,老夫为你答疑!”耿南仲决定继续“善良”。
“是。”李宗瑞行了一礼,“照老大人所说,西水门商税如此之重,必然伤了商贾的热情。可如今半个月了,为何商业不仅没有萎缩,反而日益繁茂呢?”
“啊?”耿南仲有些傻,这话怎么答?
“哼,听说是你大笔银钱采购,采办各种物资所致,这哪里是繁荣,而是你强买强卖!”唐恪终于反攻倒算了。
“唐大人,请问哪一家是下官强买强卖的,只要您指出来,下官立即停了他家的买办。”
李宗瑞一脚就踹了过去,你小子没完了,找死啊。
“这个么…”
“这个屁啊,我说唐大人,您怎么总是言而无据啊。你老人家安罪名之前,能不能有点证据,空口白牙的胡说八道,难道您是个嘴炮?”
“哈哈…”一片轰然。
“你!”唐恪愤然闭嘴。
“就算不是强买强卖,也是大势逼迫!”李梲又跳了出来。
“行!那下官明儿就停了他们全体买办,就告诉他们是李大人您的提议。下官另外招募愿意做的商贾,重新开始采买物资,这总可以了吧?”
“你!”李梲也愤然闭嘴。
郁闷,不仅没为门下商贾挣来减税,还把采买给人家弄没了,出了皇城怎么交代。
耿南仲勉强笑道:“今日廷议,议的可不是采买,而是税赋额度。商人重利,你这税高了,自然售价也高,岂不伤民?”
李宗瑞笑道:“日常衣食住行,皆免了进城税,售价自然低了,哪里伤民了?”
“那些珍玩、丝绸、金玉、美酒等等,税赋高了两成,这售价岂不也高了两成,怎么说没有伤民?”
“耿大人,小民不会买这些,买这些的都是豪门大户。”
“大户也是民!”
“对,是民,可这么贵为何他们还要买?”
“啊?”
“说明人家不差钱!小子可是有调查数据,商贾虽然加了价格,可这生意却影响不大,依然买卖兴隆。如此奢侈巨利,在豪门勋贵和商贾之间流通,才收十五税一,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他们利润薄了,岂不克扣百姓工钱?”耿南仲继续。
“一颗琉璃珠价值百贯,不知工匠所得几何?如今少了二十贯,工匠所得又被扣了多少?耿大人,咱不能靠猜想吧,不知您有数据吗?”
“我…”耿南仲无语了,清流纵论国事,什么时候需要数据了。
“小子,你还是见识不足啊。”唐恪接茬了。
“请赐教!”
“若只是你这西水门之税,商贾倒也认了,可他们商行天下,处处交税,再加上你这入城税,人家岂不要跳楼?”
“说得有理。这样吧,只要他们拿出交税凭书,下官就给他们如数减免,世叔觉得如何?”
“啊?这个么,当然好,可是有些不是税,而是地方截留,哪里会有什么凭书?”
“截留,贪污吧!那也行!只要他们出具被勒索的申告,也给他们减免,然后请朝廷直接拿地方问罪。既可以纾解商贾之忧,又可以打击贪污腐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哉?”
屁话,当老夫们和你这小泼皮装一般,也弄个举世为敌吗?
唐恪勉强笑道:“说得也有些道理。既如此,贤侄就看着办吧。不过,我朝素来体恤文官士子,他们家里夹带的营生,是不是就先免了啊?”
李宗瑞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呼…”众人长出口气,这小子总算有点颜色,到底没有赶尽杀绝,还有得救。
“只是下官怎么和其他商贾交代?”李宗瑞坏笑,“要不,诸位大人做个背书,声明凡是官员子弟或亲属,从事商贾之业者,一律十五税一。有了诸位的签字画押,谁敢嘚瑟闹事,下官一定严惩,谁叫他们不知好歹,敢和官员文人比肩!”
鸦雀无声。
“你就不怕官逼民反,再弄出个方腊?”李梲不死心。
“谁敢?李大人,可是有证据证明,如今有人要造反吗?”
“……”
“李大人和唐大人的屁,放得总是没滋没味!”
唐恪郁闷了,老夫没说话啊。
耿南仲怒道:“利与民,孰重孰轻?”
李宗瑞怒喝:“安与危,孰轻孰重?”
耿南仲冷笑:“银钱能买来平安否?”
李宗瑞冷笑:“不能,但能垂死挣扎,以待女真!”
“倒要请教,如何挣扎?”
“调拨物资入太原、保州、定州、真定、相州、中山府,增强河东河北防御。修整京师防御,整肃京师禁军,储备京城物资,预备勤王大军,以待北地烽烟!”
耿南仲皱眉道:“老夫知你父子担心女真南下。可是,若是你们折腾半天,到时候金人没来,岂不是白白让朝廷失了民心?”
“耿大人,那若是女真果然来了呢?”
“哼,危言耸听!”
“大人,您敢为女真人作保吗?”
“当然,你呢?”
“一样!若是女真未来,下官愿自刎谢罪!耿大人,您呢?”
“当老夫不敢吗?”
“爷们!梁都知,拿纸笔,我和耿大人愿在君前,当着文武大臣,以死立状!”
“好啊,咱家这就准备。”
梁师成高兴了,这种要求当然要满足,而且不能有片刻耽误,老耿,你挺住别送啊,咱家看好你哦!
“啊?这?那?胡闹!成何体统?”耿南仲甩着袖子,回太子身边疗伤去了。
有病啊,国家这点小事,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神经病吧!
望着匆匆而来的小太监,还有可亲可爱的纸和笔,梁师成对耿南仲怨念极重,耿南仲你个怂货啊。
不就是赌个命吗,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如个孩子,那你他娘的跳出来做什么?
高俅、蔡攸、吴敏,想着前几天吃顿饭的功夫,这小子就差点立了三份军令状。如今当着天子朝臣,才弄了一张耿南仲就跑了。
怂啊,人家“李不要命”都收敛了三分之二了,你耿南仲就这么点成色?
没法辩啊,这小子胡搅蛮缠得条理清楚,大义凛然的要死要活,这哪里是什么廷议,这明明就是拿着老脸和老命,为天子国家还有商贾小民这点屁事,当然还有真金白银,玩命啊!
值得吗?国家黎庶当然不值,可银钱值啊!
但是为了银钱和这小子死磕,不值也!
“陛下!殿下!”李宗瑞指着三人没好气道:“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赌国事都不敢,陛下、殿下,您二位敢用他们挽天于即倒吗?”
赵佶、赵恒悚然,文武群臣愧然。
李大史官愤然:“三国东吴鲁肃谏孙权曰:臣子可降,大王不可降也!果有不幸之事,诸大臣不过换个东家,陛下和殿下何以自处?”
“说得好!陛下当三思!国有事,李氏一门,甘愿赴死!”老子李纲果然是“亲老子”,当然在国家大事上向着儿子。
李宗瑞自然要捧老子的臭脚,牛掰得一塌糊涂:“臣不才,为天子国家,不敢惜名,亦不敢惜命也!”
然后,李宗瑞居然跪下了,他居然就不要脸地三拜九叩,然后一脸正气对天子赵佶说道:“西水门当如何,请圣天子乾纲独断!”
“哼!”赵佶冷声一哼,起身淡然道:“拟旨,将东水门亦交付李茂之管辖,赐京城监税钦差,可代天便宜行事!”
完美!
李宗瑞拍拍手,收工!
同时鄙夷地看了看老子那帮子人马。
拿着圣人学说和大略方针斗嘴,有病吧?
看看我,一条小命加上军令状,上承圣心一剑封喉,谁敢炸刺?
瞧瞧你们的效率,一件屁事争起来没完没了,哪还有时间办正事儿?
难怪你们让六贼欺压,都是棒槌啊!
天下第七贼,如是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