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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瑞第二天自然起的晚,让扣儿伺候着洗漱用了早餐,就有些无聊。
扒着方窗想瞧热闹,却发现运河已经停摆,所有的客船都停在河中央,货船漕船也成列靠在岸边。
去问了船夫才知道,原来是已近汴梁,河道落差太大需要放水后才能通行。
北宋的水利技术十分成熟,越靠近汴梁水门河渠就越多。
水门平衡河道落差,河渠挤压河道抬高水面,等落差解决再疏导船只一一通过,估计没个大半天走不了。
百无聊赖,就瞧见周家的小屁孩儿,在客厅的桌子上,正摆弄着几颗花花绿绿的珠子。
所以,李宗瑞便理所当然凑过去,抢过一颗仔细一瞧,不由乐了,这不就是玻璃珠么。
见小屁孩儿被自己抢了宝贝要哭,便拉着他蹲到地下,熟练地教着小屁孩儿玩玻璃球。小屁孩儿智商不错,很快就跟李宗瑞学会了,两个人便兴高采烈,你一弹我一弹玩的不亦乐乎。
两颗玻璃球叮叮当当碰得清脆直响,响得让旁边的莲儿姐眼睛直抽抽。
直到张氏和周玉墨娘俩,亲亲热热走了出来,瞧见一大一小没个正经,还笑嘻嘻地看着。
谁知张氏忽然脸色一变,瞅瞅旁边脸色发白的周玉墨,便高声喝道:“孽障,还不住手!这是你玉墨姐姐从大食人那儿进的琉璃珠,何等珍贵难得,你却在这里糟蹋。”
说完,便上前一把夺了去,小心擦了擦递给周玉墨,不好意思地笑道:“玉墨,瞧瞧可有损伤,若是坏了姨母赔你。”
“不是大事儿,一个琉璃珠而已,姨母不用操心。”
话说得大气,可谁都知道这是假话。
憋着气查看琉璃珠的周玉墨,瞧着琉璃珠上的伤痕,额头汗珠溢出,显然十分心疼。
张氏自然瞧得更清楚,便安慰着:“姨母买了这两颗,跟姨母去取钱,不知一百两银子可够吗?”
周玉墨勉强笑道:“不值几两,姨娘何必操心,侄女万万不敢要姨娘的钱。”
嘴里说着,却疾步收了桌子上另外两颗,拉着弟弟就去了次居。
倒是随行的莲儿姐嘟嘟囔囔:“可是赔大了,一颗都要百贯呢,本是少爷哭闹要看看,谁知道遇上个……”
肯定是被周玉墨打断了,可话还是传了过来,张氏上前给了李宗瑞一巴掌,恨恨地骂道:“孽障,一天不闯祸都活不下去,你姐姐辛辛苦苦养家糊口,瞧你干得什么事儿?”
张氏追了上去,要安慰损失惨重的周玉墨,临走时一句“败家子”,说得疾声厉色、荡气回肠。
李宗瑞委屈了,我咋了,不就是两颗破玻璃球么?
好吧,就算此时叫琉璃球,为点沙子碱面草木灰,至于吗?还一百贯一颗,想要多少找本少爷,批发零售还是清仓处理,随你便!
等等,刚才那死丫头说什么,百贯一颗?
靠,我靠,佛祖道君亲娘祖奶奶哎,玻璃球,还他妈大食人,还他娘珍贵,还他爷爷这么贵,发财了啊。
李宗瑞会做玻璃球?
当然,差不多,还行,凑合吧,反正是见人做过,还打过下手。
后世爷爷就是玻璃厂退休的,以他老人家不占公家便宜就活不成的性子,玻璃制品可没少往家弄。至于把原材料也弄回来,除了手工艺术消遣,就是打发讨厌的孙子。
玻璃球,原材料很简单,虽然这时候有些材料肯定没有,但主原料估计难度不大。
以刚才那个琉璃球的质地,唯一的问题估计也就剩下温度了。不对,还少了电钻,爷爷就是拿电钻代替转床,让胶状的玻璃液成球形的。
李宗瑞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知道用手转行不行?管他呢,试试不就知道了,再说,咱不行还不能请个工匠吗,转起来应该没有难度吧,毕竟风车水车大宋可不少见。
说干就干,李宗瑞一头钻出方窗,挥舞着手臂,召唤正驾着小舟往来客船兜售的小商小贩。还好,李宗瑞眼里区区的五两银子,引诱力和购买力相当惊人,除了等得时间有点长。
磨成粉末的精沙、现烧的草木灰、天然纯碱和石灰、上好木炭和铜棒、金银铺用的小坩埚小炉子小风箱,当然还多了一桌子点心瓜果。
喊上扣儿,如鬼子进村溜进货仓,躲在货仓里面过道的一角,神经大条也不怕失火,就风生水起点起了炉子。
扣儿要去告状,李宗瑞自然要死要活,陪惯了少爷胡闹的扣儿,也只得服从听指挥。
木炭烧得旺,健壮的扣儿小风箱拉个不停,小坩埚里沙子粉、石灰石、纯碱、草木灰、木炭粉混在一起,烧的嘶嘶直响。
烧制玻璃要一千四五百度,而木炭烧透了才一千二百度,可混了木炭粉勉强降低了熔点,李宗瑞还是充满了希望。
船终于启动了,李宗瑞和扣儿,如同偷食的耗子,轮换着偷偷混进货仓玩火,还相互给打着掩护。
货仓在船上,船是长期雇佣,打的旗号又是太常寺少卿,能有什么风险?
张氏今天不待见小儿子,伤心欲绝的周玉墨,奉承吴氏照顾弟弟,当然更不愿见到这个便宜表弟。
莲儿虽然要伺候起居,少不了来来去去,可后船乌篷里炉子烧个不停,精木炭又没有气味,哪怕觉得有热气,也只当是天热和炉火。
至于不稳当的李家六少倒是从不偷东西,忠厚的扣儿姐自然更让人放心,谁能想到这二人成了小贼,居然打了货仓的主意。
足足五个时辰,小坩埚烧了又烧,都不知道过了几遍火,终于化开了又凝固,再化开了再凝固,被二人搅拌得十分通透。
天色都有些晚了,等扣儿再一次偷偷摸摸倒了碳灰回来,李宗瑞挥落如雨的大汗,终于觉得差不多了。等液体凝固成软和的胶状,便让扣儿用铜棒搅起来。
一团蓝绿色的小块儿,也就够一个玻璃球的量,在扣儿搓动下不停飞转,李宗瑞拿块儿湿布来回蹭着,那团玻璃渐渐成了型。
转速有点慢,手艺有点潮,歪歪斜斜,不正不圆,却光滑清亮。
你要说它不是玻璃,李宗瑞肯定和你急,你要说它不是玻璃球,李宗瑞一定原谅你。虽然外表粗陋,可蓝蓝绿绿十分漂亮。
“少爷,你没胡说,真是琉璃啊。”
“废话!”
“可是不圆,样子好怪啊。”
“废话!”
“少爷果然要发财了,哦,知道了,奴婢又说废话了。”
“谁说是废话,明明是事实,少爷不是怪你,而是爱你啊。扣儿,少爷对你好吧,就让你一个人知道,可见少爷多么看重你。”
“嗯,少爷真好,奴婢一定给少爷保密,谁都不告诉。”
“废话,不告诉别人,咱们怎么发财?”
“啊,那告诉谁啊?”
“一个女人。”
“李眉那个狐狸精?”
“废话,当然是玉墨姐,她不是开首饰铺子的么。”
“少爷真英明。”
“废话!”
“奴婢真蠢。”
“废话,给少爷拿着,咱去会会女强人。”
“咋不答应?”
“奴婢怕说废话。”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