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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得不尴不尬,总算是安稳,因为都折腾累了,也都想快些结束。
李师师殷勤相送,李宗瑞客客气气,虚伪了一番有机会汴梁再见的废话,便带着估计和千古名妓就此永别的懊恼告别。
扣儿则理直气壮提着师师奉上的礼盒,气哼哼地扬头跟上。
至于李眉,当然使着性子不动,让送客回来的李师师好气又好笑。
“还生气呢?”
“哼!”
“王世贤王世良?”显然是故意调笑。
“哼!”不屑地撇撇嘴。
“李公子?”
“他也配!”
“还说不是?瞧着你们俩倒是一对儿冤家。”
“呸!”一口吐沫飞向运河水面。
李师师拍了一下李眉的头,没好气说道:“闺女家,庄重些好不好?”
见李眉耸耸肩,便接着笑道:“李公子如何?”
“这个下流卑鄙无耻小人…”显然一提李宗瑞,李眉就要爆。
“嗯?”见女儿又说粗言,李师师瞪了李眉一眼,把后面的一系列精妙用语给堵了回去。
“妈妈,不是我小肚鸡肠,您瞧瞧他和您说得那些话,混账不混账?后来还和我吵架,有没有风度?”
“嗯,是有些疯疯癫癫的。”
“妈妈,您说他开始因何不还手?”
“妈妈怎么知道,许是怕了。”
“那怎么一听王家兄弟的祖父是王黼,他倒不怂了?”
“不知道,兴许是受他父亲的影响。吴学士说,李纲此人一心为国刚直不屈,最恨官家身边那几个。”
“妈妈,官家面前没法说,可他们真该打,他打得痛快!”
“嗯,此时说说不妨,回京可不要乱说。”
“女儿知道。不过说来,他虽混账,最后倒有些硬气,真让人刮目相看。妈妈,打了王家兄弟,李大人能应付得了王黼吗?”
“不知道,不过官家自收复了燕云,便着实忌惮金人,那几位虽然贴心,可国事兵事却不中用,所以这一年提拔了好些中正臣子。若官家真信重此人,也许李纲能应付一二。”
“妈妈,他这祸有点大,咱也在官家那儿给求个情吧?”
“他,哪个他,嘴里骂着,这心里是不是惦记上人家了?”
“妈妈……”
瞧着李太守成了李眉,李师师有一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感觉,心里空唠唠的有黑化的迹象,思忖着是不是借机下个手,干脆除了那条狗。
那条狗很老实,规规矩矩坐在老娘身边,听着胖丫鬟扣儿告黑状。
既为李家担忧,又为少爷担忧,所以扣儿一回来,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都抖落给给了张氏。
张氏当然怒火冲天,这个孽障才跳了河差点送了小命,转头就打了当朝太宰的亲孙子,能不恨吗?
于是,慈母心肠无影无踪,抓过来一气十几个巴掌下去,累得自己一头汗,停手一瞧更气,这孽障皮糙肉厚,却是屁事儿没有,还在那里云淡风轻扮老实状。
到底是当娘的,火还没消便心疼起来,瞅着儿子满脸药膏恨恨道:“那李师师也是害人精,既然请了过去,还让人给打了,怎么就护不周全?可见偌大的名气也是虚的,名头再大也是风尘女子,遇到要紧谁瞧得起她?可怜我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遭了罪又得罪了贵人,可怎么是好?”
见老娘迁罪李师师,李宗瑞便笑着解释:“不关师师姐姐的事儿,都是那俩孙子仗势欺人。再说,儿子只是皮肉伤,那俩货估计得躺一个月呢。”
“还师师姐姐?怎么,小小年纪就没了廉耻,还不收了坏心思,否则告诉你老子收拾你。”
“没那事,人家年过四旬,都能喊姨了。”
“那就是那个小狐媚子,叫啥来着?”
“李眉儿!”扣儿酸酸得补刀。
李宗瑞瞪了一眼扣儿,冲母亲笑道:“听扣儿胡说,那小丫头还是个丫头片子,浑身精瘦没二两肉,给惯得牙尖口臭,儿子能瞧得上她才怪。”
“就你能,这回倒不怂了,居然还敢打架斗殴,倒是让娘从前小觑了你,这么能耐,瞧你回头能不能吃得住你爹的打?”
“什么和什么啊,儿子那里敢打斗,不是让他们欺负得急了眼么,我那是正当防卫。”
“正甚么卫?你这祸可不小,那是王黼的孙子,还打那么重,瞧你怎么收尾,还不是让你爹为难?”
“没事儿,师师姐姐说了,这次是王家没给她脸,让儿子受了委屈,不会袖手不管,包儿子不会有事儿。”
听闻李师师主动出手相助,张氏忖度着以她和天子的关系,估计化解此事可能性很大,便没有再骂。
只是担心李师师能不能完全压制王家,毕竟那也是宰执。
想着还是拼着让老爷收拾儿子的风险,此事不能瞒他,让老爷想想办法来个双保险才好,毕竟关系着儿子安危。
大不了老爷打急了,自己护一护儿子就好。
暂时放下担心,又心疼儿子受了罪,便说道:“那我儿这罪也是白受了,着实可恨。”
“人家不是给了医药费了么?”
说完,夺过扣儿手中的礼盒,一把掀开盒盖,只见上面全是精美的糕点盒。
想想光是点心应该没这么沉,便有些不甘心的往下翻,果然有一个红木盒,打开一看,却是整整齐齐摆着十锭白花花的银元宝。
李宗瑞拿起一锭银子,仔细掂掂却不知重量,便举在张氏眼前问道:“娘,这是几两啊?”
张氏瞅瞅道:“官银,十两的。”
十两,那岂不是一共百两,这日后的零花算是有了。
李宗瑞可没有什么女人钱不能拿的品格,刚想往怀里揣,便被张氏一把夺过,将银子放入红木盒扔给了丫鬟袖儿,却把糕点推还给了儿子。
“你这孽障,没钱都惹祸,手里有了银子,还不把皇宫点了?”
银子,我的伤药银子,李宗瑞不甘心求道:“老娘,您别全都收了啊,到底给儿子留一个啊。”
“想得美,十两银子都够全家一个月嚼头了,给你岂不浪费。”
见儿子还是一脸不舍的财迷相,张氏没好气道:“家里的积蓄本就不足,谁想你爹又升了官,居京城大不易,所以全让你爹拿去置办产业了。否则,以你爹的性子,再心疼玉墨姐弟,娘也不敢做主坐她的货船入京,儿也体谅体谅才是。”
大宋朝可是高薪养廉的,听老娘和后世爸妈一样哭穷,李宗瑞哪里能信,便无耻问道:“娘,咱老李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我爷爷也当过安抚使,我爹也做了这么多年官,怎么一点家私都没攒下?本朝的俸禄可不少,是不是我爹在外面养外宅了?”
张氏噗嗤乐了,指着儿子笑骂:“连你爹也敢编排,想吃竹笋炖肉不成?你以为你爹和你一样不着调?”
“那咱还这么苦?”
“老祖宗虽有家业,难道就你爹一个儿子?你叔叔虽然去得早,可兄弟子侄也一大堆,分吧分吧能剩几个钱。你爹又是几起几落的,还清廉如水,能有什么积蓄?”
原来李纲没钱啊?那自己这未来宰执的衙内,岂不是个穷酸?
想想未来苦逼的生活,还有后世自己一部手机用五年的辛酸,我爸是李纲的幸福,正插着小翅膀要飞走。
李宗瑞有些不甘心,便侥幸地问道:“娘出身张氏,难道没有私房给儿子花销花销?”
张氏给气笑了,指着没出息的小儿子叹道:“臭小子竟然惦记娘的私房,还能出息点么?哎,你爹为国无暇谋私,你们兄弟是指望不上了。你哥哥们还好,就你这个孽障,少了你爹的管束,整日混吃等死没个上进,日后如何娶得媳妇成家立业?娘还不是心疼你,给你攒下些积蓄,日后能过个小日子,别让媳妇瞧不起。”
前世亲娘慈母的时候,李宗瑞还小,等李宗瑞大了,亲娘还别有分家不能全顾着自己,所以,李宗瑞一向自生自灭,也不知母爱为何。
可重生于此世,一睁眼就母爱泛滥,让李宗瑞很不适应,只是一直在演戏。
直到此时听见一片慈母心肠,想着张氏见了自己醒来的惊喜,张氏的心疼唠叨埋怨,张氏的教训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还有现在的为自己的精打细算,总算是让李宗瑞有了点天良,愿意将张氏当成母亲。
听母亲讲得辛酸,便连忙打断,说着漂亮话:“那是以前儿子不懂事,等进京见了父亲,母亲再瞧咱得本事。一手考个进士让母亲当老翁君,一手横扫汴京商界,让老娘过皇后娘娘的神仙日子。”
虽然知道儿子吹牛,可是当娘的就是愿意听愿意信,觉得小儿子终于懂事儿了,不觉心花怒放喜不自胜,连她小儿子刚跳过河打过王黼的孙子,都给乐忘了。
一百两虽是收了,可到底老娘还是疼儿子,反正刚刚有儿子一百两的医药费入账,便豪气地让随身丫鬟袖儿,扔给儿子五两银子,便不耐烦地撵着儿子出去。
晚间用了饭,早就筋疲力尽的李宗瑞直打哈欠,吴氏便撵着扣儿打发儿子早睡。
李宗瑞这才知道,主卧老娘和丫鬟占了,次居却是玉墨姐弟,而自己却被仗义的老娘,客气地安排在了客厅打地铺。
汴河六月,湿气很重,船身很凉。
从方窗进来的蚊子肆虐威风,外面乌篷的船夫和旁边的扣,儿鼾声如雷交相呼应,李宗瑞想睡也睡不着。
打着哈欠直流眼泪,李宗瑞趴在地铺上,不停悲催地以头撞地,嘴里还碎碎念着:“钱,我要钱,先定一个小目标,一个亿的小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