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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却不像张长河说的那样顺利,虽然高速公路通车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但是青萍市招商引资工作从去年就围绕着高速公路进行,所以不少从青萍出去闯荡的生意人都知道老家正在招商引资的事情。
很快,向家子女在老家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事情在老乡圈子里广泛流传,青萍市负责招商引资的工作人员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甚至有些出去有些年头,靠打打杀杀赚了第一桶金的人指着招商局处长的鼻子大骂,招商局受了气,自然找上司告状,最后所有的压力,毫无疑问都集中到冯伟安头上,谁让你不管好自己儿子的?居然还打女人!这样的人品……
就为了这事,冯伟安被黄鞍叫过去狠狠批了几顿,即使有张长河在里面打圆场,但在市政府内部,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市长、副市长,中层干部,还是普普通通的办事员对冯伟安的印象都变的极坏。用黄鞍的话说,破坏了青萍市几十年发展的大好契机,影响了青萍市在招商引资方面的名声,你冯伟安就是青萍市的罪人!
从那天知道向家来头之后,冯一鸣一直私下从丁向中那里打听市里的局面,对这样的僵局,只是在职场历练过,从没有涉入政坛的冯一鸣也没办法破冰,事情都过了快半个月,眼看就要过年了,冯伟安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难看。
“到了没有,跟在后面,如果没事就不要出来。”放下手机,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冯一鸣带上墨镜,使劲一蹬,骑着从于飞那拐来的自行车出了校门。
重生后几乎每次去市区,都会惹点麻烦,冯一鸣这次特意没去市区,换了个方向,也不在意郊区坑坑洼洼的泥路,慢慢悠悠的骑着车,没有目的的闲逛。
在家里几天抓破了头皮也没想出什么辙,每天晚上看着强颜欢笑的老爸,冯一鸣有些愧疚,有些后悔,早知道踹了一脚就算了,后面那结结实实的十个巴掌算是把仇结的死死的,现在想缓解都做不到,就算冯一鸣肯伸出脸去让人抽十个耳光,别说冯伟安了,就连张长河也不肯。
晃晃悠悠的骑了一下午的车,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冯一鸣随手把车扔在路边,爬上路边一座小丘陵,一路狂奔上去,远远听见阵阵机器轰鸣声传来。
冯一鸣久久伫立在山顶,看着山脚下如蚂蚁般来回的工人们,已经隐隐看到轮廓的路面,才知道自己一下午没有方向的闲逛,居然跑到高速公路的工地来了。
缓缓走下山,冯一鸣看着正大声喊着口号的工头,大冬天只穿了件背心的工人们,不禁心潮隐隐涌动。绕开正在施工的场所,冯一鸣站在阴暗处,闭上眼睛,听着工地上传来那热火朝天的呐喊声,心想自己这一世大部分时间一直呆在市一中这座象牙塔里,有些东西,有些责任却已经在心里慢慢模糊。
前世冯一鸣在集团公司里,本来一直在分公司任职,后来突然被调入总部,短短两三年连跳了好几级,冯一鸣一直很奇怪,后来在和人事部的一位资深HR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原因。
在分公司任职期间,有一次因为冯一鸣的失职,导致一桩交易失败,当时冯一鸣并不是主管,其他人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冯一鸣却站了出来,直言自己的失误,之后三天三夜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硬是挽回了那次交易。
冯一鸣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位自身HR的话,“出错很正常,谁都可能犯错,但是能在其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站出来,并且用自己的努力承担自己的责任,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或许不应该指望张长河或者丁向中,或许应该自己去承担这份责任?冯一鸣在心里冷静的分析,事到如今,求饶是不可能的,就算自己低得下头,对方最大的可能是乘胜追击,而不是抬抬手,更何况还有个恨不得让冯伟安马上滚蛋的黄鞍在里面搅合。
或许应该让彭时年去找找向家的漏洞?冯一鸣在心里暗自揣摩,呼吸乱想间不经意一撇,却瞳孔微缩,心头一紧。
“你以前不是在工地做过嘛,你说说看,施工水平,质量怎么样?”头发微微花白,半秃顶的老者看着山脚的工地,笑着问。
身后一位胖胖的中年人笑着说:“青萍市地处山区,地质环境复杂,一下子哪里看得出什么门道。施工单位使用人力过多,机器设备比起南边少的多,但是施工水平还算不错,起码我一眼看下去,没找到什么太明显的问题。”
老者微微点头,说:“这几年市里发展速度别说和南边比,就是和隔壁的新闸市比起来也落后一大截,不过这条高速公路通车后,前景倒是很可观,毕竟和南湖省的路程太短,在经济区域合作上考虑,可以划到南湖省那边了。”
“关键还是要看青萍市领导的决心,毕竟和南湖那边交流太多,省里可能……”中年人有些不同看法,说:“这条公路其实十年前就有人提出来过,可偏偏市里没人肯揽这事,内斗内行……”
老者叹了口气,说:“张书记倒是有心的,而且听说根子深,不然我们这一大伙儿干嘛聚齐了回青萍过年,人老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中年人微微皱眉,劝道:“爸,上次体检,你身体比我还好呢,说这话干什么?”
老者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两个衣着干练,眼神犀利的青年走上来,轻声说:“时间快到了,应该回市区了。”
中年人看了看手表,讥讽道:“这么多年没回来,今年回来连走个亲戚都没时间,今晚是白市长那边,明晚是工商那边,后天是领导们下来演戏拜年。”
老者苦笑着微微摆手,说:“回去吧。对了,明天中午我要招待几个老朋友,你准备下。”
没听到回话,老者皱着眉头侧身望去,却看见儿子惊骇的眼神,老者转头看向对面山坡,听见轰然一声巨响,整整一片石层砸在工地临时修建的屋子上。一块巨石从山坡上滚落,一路上硬生生砸断了数棵大树,带着轰隆隆的巨响冲出树林。
老者急速伸出手,指着山脚下的那个工人,嘴唇微微颤抖,边上保镖却警惕的看着四周,观察脚下的土层,拉着老者就要离开。
老者没有拒绝,只是扭过头,死死的盯着那个似乎已经被吓傻,一动不动的工人,喃喃说:“跑啊!”
无论什么样的人,老了之后,总会觉得时间流逝的无情,也总会发现生命的可贵,老者闭上眼睛,经历过那么多,他不想再一次亲眼看到生命的流逝。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只是在一瞬间,老者听到儿子熟悉带着惊喜、雀跃的声音。
“没死!没死!旁边有人救了他!”
老者睁开眼睛,正看见那条淡蓝色,和工地氛围极为不符的的围巾在空中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