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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回来了么?”叶睐娘与桃子在暖阁对完帐,进屋时发现自己的妆台上有个红布包,径自打开来看。
“是,这会儿到太太那边去了,”李子看到叶睐娘手里的镯子,心里高兴,脸也上挂了笑,“进来转了一圈儿,听说小姐在对帐,就出去了。”
叶睐娘看着手里碧汪汪的玉镯,这是送自己礼物?她欣然将玉镯套在腕上,这玉镯水头不好,所值也是有限,只是难得家里这傻货也有了这样的心思。
“那镯子并不值什么钱,你不必…”晚上贾连城从净房出来,正看到叶睐娘小心的将那玉镯收到妆匣里,心里有些高兴,他生怕叶睐娘看不上自己买的镯子,谁想到刚才在孝慈堂竟然发现叶睐娘已经戴上了。
“东西是什么不重要,关键送的人是谁,这送礼物的心意,”叶睐娘回眸一笑,“这镯子妾身很喜欢,谢谢相公~”
贾连城被叶睐娘的“直白”弄得面上一红,从袖里拿出一张银票,“这是街门里给的,我拿了一半给弟兄们分了,这一半你收了,”说着他不安的挠挠头,“不多,算是贴补吧。”
地方官员每年往京城各衙门送“冰敬”、“炭敬”是惯例,只是贾连城这队向来被克扣了不少,今年竟然与其他尖哨一样多,这让贾连城很高兴,“以后还会有~”
叶睐娘接过一看,是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钱虽然不多,但若是在普通人家,也够一家五口一年丰衣足食了,“那妾身收着了,”她开心的摇摇银票,美丽的眼睛弯成可爱的弧度,“以后也记得有银子就上交~”
原来二十两银子就能让她开心成这个样子,贾连城心里甜丝丝的,“其实我们兵马司这样的油水并不少,只是…”
“只是相公清廉惯了,不拿这些银子,”叶睐娘微微一笑,仿如无意的拉了贾连城坐下,“想来相公带的那些弟兄也很高兴。”
听叶睐娘提起自己的手下,贾连城有些赧然,“他们跟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其实那二十两分到他们手里没多少,我原本想多给他们一些,但又想这是衙门各队的惯例,我若是那样了,其他的把总该有闲话。”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灌我足,”叶睐娘拿过棉巾重新帮贾连城擦半干的头发,发现他没有了以前的僵硬和拒绝,“世道就是这样,咱们也不能免俗,妾身相信相公有雄心壮志,依妾身的女人见识,朋友多了总比敌人多了强~”
叶睐娘也不是没有打听过,加上这些日子她让周炳到各府送节礼,从周管事回来的述说,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们个个家里都不穷,只是历代的官员都是如此,以他们的俸禄,怕是能得过上“朱门酒肉臭”的日子。
五城兵马司里面的猫腻可以说是明摆着的,不但冬夏两季有地方上的孝敬,按月京中各商会也会送上例银,还不算偶然事件之中的油水,可四房竟然混到一无所有,可见贾连城这把总有多“清”了,依叶睐娘在医院中的经验,这样的同僚肯定不被同事们所喜,怕是下属们也会有怨言,千里求官只为财,贾连城自己耿直清廉,其实不但招了上司和同僚的讨厌,也挡了自己手下的财路。
叶睐娘一直想着找个机会劝劝他,又不是共产党员,心怀经天纬地之志,只要将自己的份内之事做好,在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有些灰色收入其实也是不错的,毕竟他不收,那些商户也不会少缴一分。
贾连城靠在锦榻上听妻子小心的劝自己,纤软的手指从他的发间划过,掀起袖底暖暖的香风,他微微侧过头,临窗小几上放着一只汝窑白瓷水盂,洁白如玉的色泽,供着娇嫩的水仙,浅浅的香气在静谧的室内恣意柔软地散开。
这些日子叶睐娘的辛劳他都看在眼里,母亲提起这个儿媳再无抱怨,而是明显的得意和赞不绝口,妹妹也极为敬爱这个嫂子,恨不得日日留在她的身边,就连一向默不出声的庶妹,面色也日渐红润,看向叶睐娘的眼神满是孺慕依恋。身边的温柔让贾连城的心慢慢沉缅,伸手之间,这眉间的惊艳,唇边的潋艳,都会化做怀中的香暖缠绵。
“相公,”感觉到贾连城的僵硬,叶睐娘忙放开手,“好了。”
“呃,”贾连城仿佛被人看出心事一般,有些狼狈的直起身子,“有劳了,”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旖旎的梦,贾连城自失的一笑,动了心又如何,迎接他的只会是不堪和厌弃。
贾连城的变化叶睐娘看在眼中,心里的不悦并没有带到脸上,难道自己真成了以色诱人的轻浮女子?叶睐娘很想拂袖而去,但她还是忍了下来,这是一但成亲基本上都要死磕到底的时代,如今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银子她不缺,才不出两个月就收服了婆婆小姑,余下这个男人,就当美少年养成了,“是不是妾身说错话了?妾身不应该对相公衙门里的事指手画脚。”
“你的意思我明白,如今有你们,自然同从前不一样了,”他不收并不是真的有多清高或是愤俗,只是当初在贾府的环境,有了这些外快交到温氏手里她也不敢拿出来使,让牛氏知道了定然会寻借口掏了去,说不定还会因此要求更多,而且他自觉是凭本事在兵马司立足的,那些迎来送往勾连巴结的事情他也不乐意委屈自己去做,现在妻子既然这么欢喜,而且这个家也要靠自己养才是,
进门没几日就掌家,又逢着过年,饶是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家里人口也少,叶睐娘还是好一通忙乱,所幸她身边的几个妈妈都是能干的,倒也安排的大差不差,让一直冷眼旁观的温氏心里称奇,她对自己这个媳妇也是越来越服气了,嫁妆丰厚模样好自不必说,为人处世也有章法,更让她欣喜的是自己儿子的转变,这些日子她可是少看儿子许多冷脸。
“母亲,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走?”今天是大年初一,四房要到长房那边一同祭祖,这是叶睐娘做为人妇在夫家过的第一个年,自然不敢轻忽。
温氏打量着一身大红百蝶穿花出风长袄,下着暗绿凤尾裙,双环髻上用珍珠发带细细缠了的女儿和一身暗红黑貂毛织锦直筒,腰上系着石青色的腰带的儿子,心里十分满意,这才是自己想要过的富贵日子,“今儿是大日子,走吧,莫要让你大伯和伯母久等。”
“弟妹还真是贵人事忙,”娄氏看到一色簇新的四房众人,掩不住满脸酸意。
“那是,”林氏也不忘添柴,“如今不同往日,四房富贵了,自然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是的,这不是前几日落雪,路不好走,”在强势的嫂子面前,温氏还是抬不起头来,讷讷的解释。
“不会出来的早些?”贾莲珍恨恨的盯着贾莲碧身上的锦袄,那领口的风毛识货的都看得出来是上好的狐皮,“四姐也是越来越娇贵了,”她望了一眼那两个敛眉垂目的丫头,“这两个丫头再不会像春景那般了吧?”
听到提到春景,叶睐娘微微一笑,正想着如何反击呢,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遂也不多说什么,自拉了贾莲碧与牛氏见礼。
牛氏听贾莲珍大过年的提那个欺主的丫头,分明是在指责自己一般,不由拉下了脸,“春景的事是我这个做伯母的失察,碧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从自己腕上摘下一对赤金一滴油镯子,“这个算是伯母还你的,那丫头已经被我打发了~”她一向爱惜名誉,四邻谁不知道长房善待一事无成的四房,如今出了春景的事,明晃晃的打了她一记耳光,偏这贾莲珍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伯母掌管偌大个贾府,哪能事事清楚?”叶睐娘挽着局促不安的贾莲碧,“碧娘又是个腼腆的性子,不能为伯母分忧已然不孝,想着不能给伯母添乱了,倒叫一个不晓事的丫头钻了空子,妾身那日已经好好说了她一顿,像这样事事闷在心里,最后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真是个伶俐的丫头,可惜自己听了乱七八糟的传言,凭白错过了一个好媳妇,“你嫂子说的极是,你这个性子可是要改改,不然日后到了婆家,可有你吃亏的时候,”她转头看向温氏,“你如今也是一房的长辈了,自己的女儿还要自己好好教才是。”
“四弟妹哪里还有功夫教女儿,怕享福都忙不过来呢~”娄氏看着珠翠盈头的温氏,恨得眼里都能冒出火来,当初说叶睐娘命硬可是她们四房传出来的,结果四房捡了个命硬的媳妇,谁知这媳妇一进门,贾连城就官升一级,四房众人不但无病无灾,反而靠着媳妇的嫁妆过得红红火火,真真是咬狗不叫,做了几十年妯娌反倒被一个贱人算计了去。
“就是,”想到前些日子温氏遣人来送消息,说是贾连城年后要升从六品,林氏心里也像打翻了醋缸,“小小年纪就从六品了,以后贾家下一代还真要看城哥儿的了,”贾家二爷可是混到现在,也不过在城门卫那儿当个六品官儿,“现在无论哪家夫人来走动,都说四房娶了个好媳妇呢,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