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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草也没客气,乘胜追击,麻利得又是两扁担挥了过去,砸得张二婶都来不及回头看一下,就同自家男人一起成了滚地葫芦。
张贵儿想要拦阻说上两句,但瞧得蒲草脸色涨红,咬牙狂拍的疯魔样子,立刻就往后退了两步,扭头装作瞧不见。
张家夫妻趁着蒲草换气的功夫,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破口大骂,“你个小娼妇,你翻天儿了,居然敢打长辈,我…我要告到里正那里去,把你浸猪笼!”
蒲草撸了撸袖子,一边骂着一边又举起扁担去打,“你们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还敢称张家长辈,你们也不怕半夜被厉鬼吓死,你们的脸皮都能拿去建城墙了,赶紧给我滚,再敢上门一步,我就放火烧了你家的房子,我让你睡大地里去!”
张家夫妻一开始就被压在了下风,身上挨打愈多愈耐不得痛,无奈就慌忙往院外跑,足足跑出十几步,见得蒲草立了扁担停在了门口喘气,就以为她是怕被村里人说闲话,立刻就来了精神,跳着脚的骂起来,张二婶子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张家祖宗啊,你们都开开眼啊,你看这恶妇居然敢打长辈啊,我们张家人连张家门都进不了了,你们保佑天降大雷劈死这恶妇吧!”
此时,村里家家户户刚刚吃过早饭,年轻后生们拾掇了弓箭短刀,背上干粮,准备进山,爹娘媳妇难免嘱咐几句,孩子们则蹦跳喊着要爹爹带窝小兔或者一只小狐狸回来。
正是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听得这样的哭嚎,人人都是皱了眉头。
农家人讲究兆头,尤其是进山打猎这样多少有些危险的事情,还未等出发就闻听嚎哭,实在不是个好事儿。
于是,张家前后街上的十几家人都出来瞧个究竟,张家隔壁的陈大爷因为两个儿子都要上山,就更是恼怒,皱眉问道,“张老二,一大早晨,你们这是折腾什么?今日大伙儿要上山,赶紧让你家婆娘收声!”
张老二因为不擅长打猎,所以也没在意这日子和兆头,突然听得陈大爷呵斥,才想起这事儿,再一瞧四周的乡亲脸色都不好,就赶紧喊起了媳妇儿,苦着脸说道,“陈老哥,您老有所不知,蒲草这小贱人太没规矩了,我们夫妻担心她慢待侄子侄女,一早晨还未吃饭就赶过来探望,我家婆娘肚子饿就盛了碗粥,想要垫垫肚子,她居然拎起扁担就把我们打了出来,可怜我们张家人,如今连张家门都进不了了…”
张二婶站在一旁抹了一把眼泪,就想要掀起衣服给大伙儿看伤,可惜蒲草打的都在后背,她倒还知些羞耻,不好当着一众老爷们的面儿把衣衫脱净,只得用手指了脊梁骨,哭道,“我足足挨了五六扁担,我的骨头被砸折了,我动不得了,以后可要怎么做饭喂猪,伺候孩子啊…”
众人都是听得皱了眉头,虽然张老二两口子名声不好,事情也未必像他们说的这般简单,但是不管怎么说,祖一辈父一辈传下的规矩,长者为大,就是有天大的怨恨,也不能动手打长辈啊。
于是,许多人看向蒲草的眼神,就带了谴责之意。
不等那几个老汉开口,蒲草一手就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硬是逼得眼圈儿红了,然后死死咬着嘴唇哀哀哭泣几声,这才辩解道,“各位叔伯嫂子大娘们,我今日动手是不对,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二叔二婶实在是欺人太甚!
昨晚二叔就大半夜来敲我家院门儿,你们说我一个弃妇,又死了夫主,他就算是张家长辈,也不能行事这么鲁莽啊,他不顾规矩,我还要脸面呢,我当时就说待得明日天亮了再来。
果然,今早儿二叔二婶就上门了,口口声声说这院子是他们张家的,应该他们做主。还说家里添置的这些新物件儿也要搬到他们家里去,由他们看管。
叔伯大娘们,你们都住在附近,当日我家院子里的物件儿都被谁搬走了,大伙儿必定都心里有数,如今,我们一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又添置一些,他们居然还要抢走。这世上有这么贪心恶毒的人吗?
桃花和山子本来在喝汤,锅里有现成的二婶子不去盛,非要抢孩子手里的,结果汤洒了,把孩子胳膊烫了一大片,二婶儿不但不救,还骂孩子娇气。
难道就她家孩子金贵,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蒲草这些话可不是随便说的,昨日她从城里置办了家底儿回来,一路上就猜得张二夫妻必定眼红挑事儿,说不得就要好好琢磨琢磨,趁机一巴掌拍翻他们,起码也要占领村人心里的道德高地,这样以后再有什么事,人人的第一想法就是,张二一家又欺负侄子侄女了。
所以,她先是揭了昨晚一事,扣了张二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然后又暗指他们一家把自家搬空,最后又拐到孩子身上。
张二家里的孩子,老大狗剩儿痞气十足,游手好闲,老二黑娃儿更是个活驴脾气,村里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被他们打过的简直都找不出来,而张二夫妻又护短,谁家婆娘领着孩子去理论,都要被他们气个半死。
众人听得蒲草这一番话,老人们不喜张二夫妻不遵长辈之言,答应侄子自立门户,还总想着上门做主,而家里丢了苞谷的,就恨他们夫妻偷摸成性。更有那婆娘想起自家孩子挨过的打,更是瞪了眼睛撇嘴嘲讽道,“蒲草妹子,你怕是误会了,张二叔二婶最喜半夜帮各家‘收地’,昨晚上门,许是好心!”
“就是,别说你们这院子还姓张,就是不姓张,张二叔二婶也有本事让那些好物件儿都长了腿跑到他们家去!”
“哎呀,还说烫了你们家的孩子,上次我家铁蛋被打的头上出了血,张二婶也没舍得说黑娃一句,人家的孩子就是金贵,咱们家的都是草根儿。”
都说,妇人的舌头就是割人肉的刀子,平日吃了亏,家里老人多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拦着不让同张二一家计较,这如今终于逮到机会了,男人不好开口,婆娘们可是没有半点儿客气,左一句右一句说了个痛快。
张二夫妻臊得脸色通红,心里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他们挨了打,怎么到最后他们却不占理了?
陈大爷听着众人骂得差不多了,就清咳两声,说道,“老二,赶紧拉上你婆娘回家去吧,里正和长辈们都发话让你侄子侄女挑门儿过日子了,你就不要总来干涉了,如今蒲草是当家人,她说了算。”
说完,又转向众人说道,“大伙儿也都回去收拾吧,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到时候多猎些皮毛回来,也过个好年!”
大伙都纷纷点头,转身各回各家了,留了张二夫妻站在原地,傻愣愣半晌不知如何应对,倒是蒲草揉揉自己的大腿,冲着他们冷冷一笑,咣当一声关了大门!
张二婶恼恨的跳起来就要上前去砸门,却被张二叔一把拦住了,骂道,“你还嫌惹得事儿不大啊,赶紧给我回家去,若不是你嘴馋,我们能白挨这顿打吗?”
张二婶恨恨的跺脚,震得脸上横肉都颤了三颤,指着张家大门低声咒骂几句,这才转身小跑儿撵上自家男人。
春妮在自家门里瞄着他们夫妻走远,立刻抱了怀里的小罐子跑了过来,还没伸手敲门,蒲草倒是先把门打开了。
两人都是扑哧一笑,关了门往院里走,春妮赞道,“你这丫头,刚才我还想出来帮你骂上几句,没想到你嘴巴这么厉害,怎么就挑的大伙儿都偏向你了?”
“他们一家子平日要是人缘好,我也不容易挑拨,还是他们做人太失败了。”蒲草应了一句,还是惦记山子的手臂,赶忙问道,“你这罐子里是不是药粉啊,山子可是烫得厉害。”
春妮摇头,“这是大酱,抹上之后勉强能止痛,治不了烫伤。”
“这可怎么办?”蒲草急了,说着话就要往院儿外跑,“你替我照料孩子们,我去里正家借牛车,送山子进城找大夫。”
春妮赶忙一把拉住她,说道,“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前年我哥猎到一头獾子,存了小半罐獾子油,那个治烫伤最好,我今日就去要一些回来,保管抹上就好还不留疤。”
听得有这样的特效药,蒲草长出一口气,赶紧带她进了灶间,桃花打了一盆冷水,正拉着山子把他的小胳膊泡在里面,两个孩子都是抽泣着,大眼睛哭得通红。
春妮也是心疼,赶紧上前捞出山子的手臂,用她的袖子擦干净了就往上抹大酱,哄劝道,“山子先忍一会儿啊,妮儿姐马上就去给你找药,保管治得好。”
山子懂事的点点头,忍着手臂上的刺痛,小嘴儿瘪着,模样可怜极了。
蒲草拍了拍桃花的头,想了想,就起身找了个小布袋,装了二斤细面又包了三斤棉花,见得春妮忙完了,就道,“你这是分家后第一次回娘家,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再说还是替我要獾子油,这棉花和细面你拎回去,让你爹娘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