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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里的“青春创造力”偶像选拔在一个来月前的总决赛结束之后,当晚就成立了女子组合“EIGHTEEN”,如团名所示,一共十八人,寓意偶像们永远都是十八岁的青春少女。
“EIGHTEEN”铺天盖地的通稿和话题整整霸占了社交平台一周的主要流量,各种衣食住行用的品牌们纷纷邀请她们代言新品,连我这个只关注女性时尚的中老年爱美人士都能从各大品牌的新宣传里看到“EIGHTEEN”成员,烦不胜烦。
以往挺喜欢看女团们唱歌跳舞的,虽然未必技艺高超,但勾人的眼神,诱惑的动作,风格多变的衣着和妆容,都是我的学习榜样。可最近冒出来的这些所谓女团太糊弄人,唱功舞蹈令人窒息倒也罢了,连长相气质都毫无吸引力,真让我怀疑那天夜里在大商场门前遇到的粉丝都是背后资本家找来造势的水军。
尤其是其中一位排名第二的成员,选拔结束之前便因为“性格直率”、“作”而红遍网络,我在和方刈吃饭时从电视上看到她的时候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这刁钻野蛮的难缠气质,比起钟琪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的人是眼瞎了吗?
在娱乐圈立人设、在职场上立人设、在人生中立人设,我认为都是生存所需,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无耻风气,到底是价值观被扭曲成什么样的大众,才会让偶像以“作”之名,斩获这么多的名声与粉丝?!
资本家运作明星收割金钱,称不上好事,但若能带给大众相对而言不失偏颇的观念、带给大众艺术层面的滋养和愉悦,也算有点道义。
然而时代就是这么可悲,始作俑者没了下限,而许许多多的人居然紧随其后摇旗呐喊,对其中的不合理毫无察觉。
我们到底还记得住、分得清,什么才是“人”原本的样子吗?
也许罪恶、低俗、狭隘、利己,才是我们作为哺乳动物的基础基因序列吧。
登上社交平台打算看看宋蓁的剧组账号有没有更新动态,刚刷到最新的一条,就被下面的转发评论数震惊了。
几十万的转发,十几万的评论?!
赶紧浏览内容,原来是新演员进组欢迎通告,这位新演员比较特别,是“EIGHTEEN”组合的一位成员。按通告里的意思,她是戏份不多的客串演员,由于来自女子组合,唱功尚可,所以特邀出演擅长唱歌跳舞的角色。
宋蓁公司这业务水平着实不错,不管是黑是红,至少给新剧流量赚了个盆满钵满。
八卦之心让我对这十几万条评论产生了好奇,翻了大概有几十条,我发现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这位偶像在选拔赛的最终排名不高,组合出道后却被成员票选成了队长,还几次霸占排名较高选手的舞蹈位,各家粉丝因此十分不忿,看到这位的动态便组团前来冷嘲热讽。有几位大粉还贴上了粉丝们为自家偶像花钱数额的表格,质疑为何自家偶像得不到好的资源。
我点开他们附上的统计简表,登时惊掉了下巴:排名第一的偶像,数据从出道以后截至两天以前,刚好一月时间,粉丝们为了她的各项代言以及活动,居然花掉了一千多万!
这这这这这?!
先不说疲软环境下这些人到底哪来的钱疯狂消费,我一直以为所谓偶像团体不过是资本家自己砸大钱虚构狂欢来赚取些回报,也听过许多富二代选手买票出道的传言;哪怕这位大粉发的数据有一半来自经纪公司背后支持,粉丝们的真实花销也相当可观。
“方刈方刈!”我跑过去把手机递给他看,“一千多万啊!这只是其中一个团员,还不算出道前的刷票宣传,这些偶像到底哪来的这么大吸引力?”
方刈瞥了一眼,“真丑。”
“说的是啊,我理解不了了。我一直以为这些女团打榜什么的,很多应该都是经纪公司或者成员自己家里拿钱去砸,原来真有粉丝买账吗?他们才认识这个艺人几个月啊就在这儿大氪特氪?”我又点开另一位成员粉丝的花销表,“你看这个,也大几百万,一个月啊!方刈你一个月挣得来大几百万吗?”
他轻哼,“不止。”
“……”我瞬间噎住。
“其实还好。”他又说,“国外有些女子团体也不相上下。不过是无能之人的自我满足。”
我不解,“靠给别人花钱来自我满足?这又不是他们的女朋友,而且好多粉丝都是女孩子呢,你想想我们那天在商场前面遇到的。”
方刈坐直身子,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肩膀,往椅背上放松一靠,才说:“因为自己做不到,自己找不到完满人生价值的目标,所以就去做一些完满别人人生价值的事,从而得到自我认同和成就感。”
懒散轻慢的语调如流风拂过山岚,吹动着天空中金黄湛蓝的万千气象,他幽深的目光如同藏匿了九龙之渊,沉默、寂静、百无聊赖。
好像世间人事,都不过是从小熟读的小人书,轻易就被他解开了一个个故事剧本里的连环绳索。
“自我价值,是人的本能欲望。”
他的话让我的脑壳骤然阵痛,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是啊,我之前明明就想到过。
我们追求的,是自以为的“倒影”啊。
点开剧组通告里偶像队长的戏装扮相照片,她身穿一袭绣着龙凤虎纹的暗红色曳地长裙,在月下朦胧的高台大殿背景前翩然起舞,纤腰细束,朱唇微张,高高的发髻末端插着一只坠了长长的黄金叶片与松石的发梳,舞乱的金叶和绿松在破落宫殿与锦缎红衣的衬托之下,与她的容貌一样,艳丽非常。
这还不够,宽而重叠的袖口依约露出她那如葱削般的指节,三根手指软软掂住一枚青玉发簪,簪头雕刻出来的竹节形状,清晰可见。
宋蓁这都是从哪里请来的舞美指导?
定妆照上除了剧名Logo和角色演员外未著一字,我默默点了个赞,把照片私发给宋蓁,附上了一首高适的诗:
“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夜逐凉。
自把玉钗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宋蓁回复得快,先是一个表达惊讶的可爱猫咪表情,紧接着就是一句语音:“知己!我叫他们这样拍,都说阴森诡异,但谁让我是老板呢,哈哈哈哈哈!哎怜怜我有点忙,晚点和你聊啊!”
忍俊不禁,我简单回复了她一句,连心绪都变轻盈了。
方刈问我笑什么,我一五一十和他解释,他看了几张剧照后说,宋蓁这部戏肯定会赔钱。不说工作人员的人吃马嚼,她这样为了还原书中记载和极力营合诗意而扣细节,花销必定远超同类电视剧。
“就说这支玉簪。”他指着图片,说:“如果用岫玉,六十块;用韩国玉,二十;阿富汗白玉,十块;高净度玻璃,两块;树脂,八毛。你看看这用的什么,昆仑山脉的山料青玉,两百八十块。还有这串组佩里面这两件白玉璜,螭龙造型,诸侯级别,市价几十万。怎么,观众是来看下饭电视剧里的俊男美女,还是来看《盛世收藏》啊?”
我噗嗤笑了,“倒也是。不过宋蓁自己肯定也懂这个道理,她就是想这么干。”
“你和她倒是情同姐妹。”
“是啊,可惜人家看不上你。”我趴到他肩上,故意说:“不然做个真姐妹,也无不可嘛。”
“我还看不上她呢。”他轻佻,“何况她认识的又不是真正的我。”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认识真正的你,就会看上你了?”
方刈一手支着下巴想了想,“未必。”
“难得见你这么没有自信,不是自诩世人眼中的女神角色都唾手可得吗?”我趁机取笑他。
“和自信无关。她这种人,总想为天下苍生积极奔走,以为知道多少社会规则和人心本质,自己就能够改变多少。”他摸出一根细雪茄叼在嘴里,滑动火机砂轮嚓喇点着,吹出缕缕薄烟,“我没有说她不好,相反,社会需要她这样的人。但她不会欣赏抛却红尘、彷徨于世上一无所用的叶言,更不会看得起为了遵循‘所谓的’天命、以万物为刍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