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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霄被师祖扔去穿越了。
从武定村到镇上要经过一座山,冒着越来越大的雨翻过了山,秋铁牛心中嘀咕大哥这是发什么神经,却在山脚下的小茶棚里见到了二哥。
“二弟快跟我们回去吧!你家桂花出事了!”
秋家祖宅不大,但一二三房之间都有墙隔着。秋铁牛不是个爱操心的,家里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只要不闹到他跟前他都不知。大哥既然这么说了,秋铁牛就真当有那么回事。想到二哥和桂花嫂子都对自己很是照顾,秋铁牛在二哥面前他也不好意思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对二房毫无关心的脸来。
于是他也连忙道:“二哥快快跟我们走吧!耽误不得!”
秋铁栓当即就变了脸色,连送货的木推车都不要了就要回家看媳妇儿。秋铁柱却是把木推车推上了山,跟在了两个弟弟的后面。
秋铁栓大为感动,秋铁牛在前面给哥哥们引路。行到一处窄道时秋铁牛忽然听见后面的二哥惨叫了一声,像是摔下了山去。他一回头,只见大哥狰狞着一张脸目露凶光,而二哥连同推车已经不见了。
秋铁牛呆住了。
“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老二不在了对你我都好。你不是看上那田桂花了?那婆娘性子泼,老二在着你一辈子都甭想碰那婆娘一下!”
大哥的眼神太可怕了,秋铁牛真怕自己反驳大哥一句就能被大哥也推下去。他慌乱地点着头,嘴上附和两句,就这么跟着大哥走了,也没想过回头去找找二哥。
后来……后来就像大哥说的那样,大房和三房吸着二房的骨血吃着二房的脂肉越过越好。最初他拿着从酒楼昧下的钱还有点儿心虚,后来他私下仿制“百里闻香”,以次充好倒卖“百里闻香”,还从二房这里拿着“百里闻香”的分成钱竟然也不觉得烫手了。
田桂花没弄到手是有些可惜,但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操持家业的女人老得快也丑得快。他拿着钱去风月坊什么千娇百媚的女子找不到?还用死盯一个田桂花?大哥说得不错,二哥不在了对谁都好。
“——老三!老三你失心疯了!?”
秋铁牛被人一拳打翻在地,愣愣地捂住了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他还不及问面前的大哥这是要做什么,秋铁柱的拳头又抡了过来。
秋铁牛虽然四肢不勤但好歹也是田里长大的庄稼汉,秋铁柱刚才能打中他那是因为出其不意。这会儿秋铁牛回过神来了,他哪里还会愿意乖乖挨打?顿时兄弟两个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秋铁牛直冲着大哥喷唾沫星子:“大哥你才疯了呢!见人就打你是有什么毛病?!”
秋铁柱更怒:“你含血喷人!”
“我怎么就含血喷人了?!”
秋铁柱张口结舌,秋铁牛这时也发现不对了——主位上的二嫂田桂花捂着心口,一副差点儿晕厥过去的表情。柳绿和桃红含着泪瞪着他与大哥,一副恨不得将他们两兄弟生撕了啖其肉的表情。就是在门外偷听的秋宝山都摔进了门里,趴在地上用看妖魔鬼怪的表情看着他平时最亲近的大伯与小叔。
秋铁牛脖子后边儿一凉,心道:不会吧……
是的,秋铁牛刚才所回忆的一切都从他的嘴里被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顾凌霄修真三百多年可不是白修的。纵然失去了过往的修为能为,也没法汇聚吸收天地灵气运转功法,可她脑子里对各项术法的参悟并无损失。
田桂花的身体因为顾凌霄的批命之举积攒了些许的功德,顾凌霄便用这些功能代替修为,以田桂花的“金口”施放了一个小小的真言术。
秋铁柱是个狠人,杀了人侵占了人家大半的财产还能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长子,长子本来就有权利得到家中八成的财产。尽管他被真言术影响了,但还不至于自曝杀弟之事。
秋铁牛心性可比大哥软多了,真言术的影响下那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听得柳绿桃红和秋宝山都是头皮发麻,心中剧痛。
顾凌霄一次就把先前积攒的功德全部用出去了,一时间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好在她本心坚定,只是晕眩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这看在二房三个孩子的眼里却是老母亲差点儿被气得又要背过气去,大伯和小叔不仅杀了自己爹爹,还要诛自己娘亲的心!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桃红眼睛红红地拿起扫把来就朝着大伯和小叔打,柳绿扶着顾凌霄,也将顾凌霄往自己身边护。
“你们、你们怎么能、怎么能……”
秋宝山喃喃着,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在听到三房的秋铁牛道出他爹爹真实死因的当儿,他的天灵盖儿上就像是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一些他本来没有的记忆此刻铺天盖地,像是被人硬塞进了他的脑海里……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秋宝山从小就被老娘揪着耳朵念叨这句话,天天都被逼着去读书,自是对读书产生了极大的排斥。他大伯小叔也时常在他面前说:“读书有什么用?许多人读一辈子还不是那么穷。”
秋宝山一面怕穷,一面又听大伯小叔说外面有贵人肯用几百两银子换“百里闻香”的秘方。他只要从他娘那儿继承了“百里闻香”的方子,转手把方子这么一卖,一辈子不用干什么也能吃香喝辣。
秋宝山被大伯小叔们带着到镇子上见了许多的世面,也真切地感觉到吃香喝辣的好来。他听着大伯小叔对他说他是二房唯一的男丁,二房的一切以后都是要传给他的,就这么堕.落了。书看不进去,镇上的夫子又是只要缴了束脩就不拘着学生。他日日出去斗鸡遛狗,去过一次赌坊之后更是长长流连于赌坊之中,以至于欠下了赌坊几百两的银子……
前世的他在老娘死后翻遍了整个家也没找见酿酒的方子,之后他果不其然地被赌坊的人给打成了瘸子。
成了瘸子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秋宝山因为逼死老娘而被他大伯小叔赶出了家门。别说武定村了,就连镇上都是人人听过他逼死老娘的名声。
他饿得整个胃都像是被白蚁千虫给啃成筛子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施舍他一粒米。他渴得快死了,连自己的汗水都想舔下来的时候没人愿意施舍他一瓢水。他饿了只能去刨草根吃,渴了只能在低洼处啜饮些泥水污水。
哪一家见了他都跟见了瘟神似的。脾气好些的见了他就教育家中儿女:“今后定然不要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否则下场就和那秋家的畜生一样。”脾气不好地见他敢挖自家附近的草根,抄起柴火和铁锹来就能对着他打,还边打边骂:“桂花婶子要是不生你个丧门星,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秋宝山也去找过自己的两个姐姐。然而自打他逼死了老娘,两个姐姐对他就是视而不见、冷若冰霜。
她们不承认自己还有秋宝山这个弟弟,更不会帮上一帮秋宝山。有一次秋宝山在姐姐们做活儿的绣坊闹,直接被绣坊的老板娘报了官。官差来了将人拘走,县老爷一听秋宝山的“丰功伟绩”立时就下令重罚秋宝山。
秋宝山挨了三十个板子,差点儿没直接死在县衙。后来还是官差嫌他晦气,这才把他丢到了街头。
昏昏沉沉之中,秋宝山又看见了赌坊的打手。那些曾经对着他就是奉承话不要钱的打手泼皮们一看他像破布一样躺在原地就笑了。
“哎呀呀,咱们秋大公子也有今天呐!”
那些打手嬉笑着,一边踹他一边把他当作了擦鞋布。
“为了让秋大公子做个明白鬼,实话跟您说吧:打从一开始,您大伯和小叔就和咱们掌柜的说好啦。要让您染上赌瘾,要让您赌得血本无归,要让您输了你家的方子。”
“等方子到了您大伯小叔的手上,‘百里闻香’的分成就是您大伯四,您小叔三,咱们掌柜的也得三!”
秋宝山目呲欲裂,可他不过刚巴住赌坊打手的鞋子就被赌坊的打手一脚踹碎了鼻梁骨。
“可惜大公子您逼死了老母亲也没能拿到方子,咱们掌柜这一趟等于什么都没赚,真是血亏了呢!”
“掌柜的气不顺,我们下面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公子您忍忍,等咱们掌柜的气出了,咱们就放过您。”
“您要是撑不住……死了变成鬼可得记住,害你的是你大伯小叔!”
凝固般趴在地上,想起自己前世怎么死的秋宝山浑身冷汗。再看屋子里还活着的老娘,还在家中的两位姐姐,还有还在狡辩的大伯与小叔,秋宝山满脸是泪,抬手就先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桂花!桂花你别听老三胡说!老三他是失心疯了!”
秋铁柱在桃红的扫把下连连逃窜,还拿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可桃红怒极气急之下是下了死力气的,秋铁柱的手臂上很快就有了红肿的伤痕,脑袋也差点儿被桃红开了瓢。
顾凌霄“奄奄一息”地扶住柳绿,声音如烟如雾地飘散在了秋家正堂里。
“大哥小弟,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害了铁栓,早已经背上了血煞。这血煞你们背了二十年,二十年里血煞每天都在长大,如今这血煞长得有多大,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我以前是看不见,这次去那阎王殿里走了一遭,阎王老爷和判官老爷说我阳寿未尽,又可怜我一生为人所害,便借了我他们的眼睛和嘴巴,让我看见了你们身上的血煞。”
“你们自己去衙门把当年的事情说个清楚吧。否则三日内家宅难安,五日内家中有难,十日内家破人亡。”
秋铁柱秋铁牛两兄弟悚然一惊,头皮发疼。田桂花那张嘴巴说出来的话有多灵验他们是亲眼见过的,饶是秋铁柱这种猪油蒙了心不怕报应的都感觉颈后一阵冰凉。
“少、少吓唬人了!几句狠话而已,谁还不会说呢!?”
秋铁柱大怒,一脚踹烂了正堂的门,走了。唯有最是了解哥哥为人的秋铁牛知道大哥这是在用怒气掩饰自己的恐惧。没见大哥的下颌线条都绷紧了?他嘴里是紧紧咬着牙呢!想来要是不咬牙,他牙齿打架的声音就要传出来了吧!
秋铁牛望着大哥的背影冷笑一声,还不忘转过头去对着顾凌霄一笑:“大哥不是我杀的!大哥就算要报仇也报不到我身上!”
“哦?是吗?”
顾凌霄拄着拐杖,耷拉的眼皮下一双眼睛里犹如有鬼火在明亮的跳动。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旁观杀人而不作为便是帮凶。杀人的要赔命,你猜,你这个帮凶要赔上什么?”
秋铁牛呼吸一窒,随后就挨了桃红一扫把。
“娘与这种人多说做什么!?这种人……这种人只要打出去便是!今日起秋家再没有二房!秋家人不配有二房!”
手里的扫把打到折断,桃红这才哭着回来了。顾凌霄长叹一声,心疼地拍拍两个女儿的头。
“明日我们便去里正那儿把家分了吧。”
柳绿桃红纷纷应是,秋宝山也闯了进来。
“不,娘……”
“你还想阻着不让分家!?”
桃红怒极,手里已经断裂的扫把又举了起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拿衣袖胡乱擦了擦脸,秋宝山顶着满脸的红指印道:“我的意思是大伯小叔诡计多端,等到明天只怕他们已经先下手为强。倒不如趁着大伯和小叔还在慌乱,我们现在就去里正爷爷那儿把事情说了……”
柳绿一抹眼泪,人看起来坚强了许多:“那我们现在便去!”
“侯爷留步。”
三天里只睡了四个时辰的萧晋凡有些不耐烦地回头,他一定是睡得太少先前才会将一个老太太看成一名谪仙般的女子。他真的应该好好补个觉了。
“何事?”
顾凌霄耷拉着眼皮,和缓的声音很是能安抚人浮躁的心:“侯爷既为我秋家好酒而来,不妨明日与我出门一趟。我家能酿好酒皆因我夫家老宅的后山上有一口仙泉,在仙泉侯爷说不定能遇见仙缘。”
换作平时萧晋凡铁定眉毛一挑就要露出倨傲的冷笑,顺便再讽刺装神弄鬼的神婆几句。然而不知道是他太困了还是这老太的嗓音太过柔和舒缓了,顾凌霄说的话他竟然不觉得讨厌。
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萧晋凡抬脚就往宅子里走。等他的背影融入了秋家的院景之中,柳绿和桃红这才敢抬头,悄悄地伸长了脖子去看俊美无双的小侯爷的背影。
“娘,侯爷那一声‘唔’究竟是去还是不去的意思呀?”
顾凌霄好笑地看着对着人家背影才敢拿出胆子的柳绿和桃红,道:“你说呢?”
“我又不是侯爷,如何能知侯爷是去还是不去……啊。”
等桃红回答了顾凌霄这才明白自己问的是个蠢问题。她讷讷地红了脸,对顾凌霄道了声歉便低头进门准备明天回武定村要用的东西了。
福临镇人多,水源皆有一定程度的污染。这里的水酿不出好酒。对顾凌霄的酿酒事业而言,武定村后山的泉水是必不可少的。
但福临镇到武定村很是有一段距离。想要把水源从武定村引到福临镇不是做不到,但要想做到除了要花许多的银子雇佣许多的人力,还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指不定还得上下打点里正、官差还有县太爷,确实不是什么小工程。
所以在成功把武定村后山那口泉眼的泉水引到福临镇之前,顾凌霄需要定期回武定村取水。来回一趟不容易,每次顾凌霄都让柳绿和桃红带上所有能带的坛子罐子。等秋宝山的腿好了,他也得一并跟着姐姐们给老娘做苦力。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顾凌霄就已经坐上了驴车。此时晨雾还未散去,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柳绿桃红见顾凌霄这么早就要出发回村,心道娘亲恐怕也没真的指望侯爷能随自家一道去武定村——达官贵人们不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才什么时辰呢。
就在桃红扬鞭打算赶驴车走的时候,秋家宅子里居然又走出一人。此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哪怕没有言语也是不怒自威。他身后一行彪形大汉个个都是怒目金刚之相,却个个都是安安静静,没有分毫多余的动作。
顾凌霄睁开满是皱纹的眼皮,朝着萧晋凡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诧异于这个京城第一纨绔能这么早就起床。
其实京城里身份越高的官员起得越早,因为要去应卯。应卯应卯,那就是卯时(5到7点)得到场应声。芝麻绿豆的小官点卯时不在顶多也就罚点儿俸禄,要是高官误了时辰,轻则会被皇帝斥责,重则会被皇帝重罚。萧晋凡虽然不用应卯,可他身为侯爷也得上朝,人早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这会儿出门对他来说反而不算早了。
萧晋凡多看顾凌霄这个老太婆一眼,心道罢了,反正自己起床后也无事可做,便与这老太走上一趟权当敬老,也方便作给人看自己确实是寻觅“好酒”而来。……有那么一瞬自己会当“仙缘”二字是这老太在暗示自己必定是自己多想了。一个乡野村妇能知道什么?
“乔大——”
“是,侯爷。”
萧晋凡只吐出两个字便翻身上马,乔大则是不需要具体的指使就已经明白主子的意思。他让人把秋家的驴子换成了两匹上等好马,自己则坐上车辕充当车夫。
驴子的速度可比马慢多了,驮着秋家母女三人和这么多用草绳系起、避免磕破的瓶瓶罐罐就更慢了。萧晋凡的坐骑是汗血宝马,驴见了就不敢迈步走,他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坐骑与驴走一道,便让乔大出去买几匹马来。
锦衣侯要买马,自然是买最好的马。可惜福临镇上卖的马再好看在小侯爷的眼里也就属驮马一流,就这样福临镇上最贵重的宝驹被京城第一纨绔拿去给秋家当了驮马。
周家掌柜的刚让自家小二把酒楼的门打开就见自家老爷眼馋了很久的宝驹拉着一辆破车走过,而那辆破车上坐得不是别人,正是被老爷刚休弃不久的正房夫人……呸呸!是前夫人!
伸着脑袋往外看的掌柜抹了把额上的汗。一定是他看错了吧?他怎么好像还看到了一个特别俊美的公子骑马走在破车前面呢?
桃红并不知晓看见自己经过的周家掌柜的回过头就把小二叫来问秋家的事情,也不知晓这掌柜的听说有位京城.的贵人下榻在秋家后就急忙把这个消息报给了她曾经的夫家。
桃红嫁的是邻镇一户姓周的富商。这周大山会娶桃红除了是垂涎桃红的美色之外,也是在打“百里闻香”的主意——他可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娶妻更多的是看重这个妻能不能帮他赚钱。
周大山磨了桃红好几年、直到桃红生了孩子都没从桃红的嘴里问出“百里闻香”的配方来。他刚开始还以为桃红是不愿意告诉他这个外姓人实话,便想方设法甚至是低声下气地讨好桃红。
谁知实际是秋家不念分毫亲情,真的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做到了极致。等听说秋家的秘方传男不传女,只有二房的秋宝山能继承“百里闻香”,周大山变脸如翻书。以桃红只给他生了一个没用的女儿为由,休掉了桃红不说,还在休掉桃红的当日便抬了风月坊当时的第一红牌进门。
桃红舍不得孩子,可她一个弱女子除了不要脸的跪地哭求还能怎样?周大山见她纠缠不休想把孩子带走,干脆放话出来,说桃红有本事拿五百两银子给他,他就把女儿还给桃红。
桃红一咬牙去找了姐姐,通过柳绿的介绍她也进福临镇上的绣坊。姐妹俩都觉得自己给家里丢了大脸,没事从不说自己是秋家人。绣坊工钱低微,为了让桃红早日与女儿团聚,柳绿把自己那份工钱也给了桃红。但即便如此,两姐妹攒下的银钱也不过区区十几两。
桃红不是没想过和娘亲商量这五百两的事,可一来过去的田桂花偏心偏到咯吱窝,桃红不信娘亲会帮自己,还怕娘亲反过来痛骂自己一顿。二来是田桂花一命呜呼后秋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桃红不敢和死而复生的母亲要钱,生怕又把母亲给气得急得魂归西天。
经历了这么多,桃红哪会儿会不明白娘亲已经变了,只要自己开口她一定会帮自己?但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示弱,更不允许她去做秋宝山那样成了年还要倚靠娘亲才能生存下来的人。
……诚然现在的秋宝山已经不那样了,可她不能在弟弟变好之后还变成弟弟以前的那副样子、拖家里的后腿吧?
顾凌霄接手田桂花的身体后只有田桂花的部分记忆。田桂花的记忆里对柳绿嫁进汤家的事情还有印象,对桃红的嫁人后的遭遇却是一片空白。是以顾凌霄并不知道桃红还有一个女儿被留在周家。
这头周大山派去探听在秋家下榻的京城贵人究竟是哪位、为何下榻在秋家的人刚回来,那头把萧晋凡带上武定村后山的顾凌霄指着一处低矮萧索的院子对萧晋凡道:“侯爷一路行来累了吧?不若在此问人要碗茶喝。”
不等萧晋凡说话,顾凌霄已经叩响了那萧索院子的木门。屋子里头很快就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来啦!是哪——”
乡下人吃饭时没那么多的规矩,啃着杂面馒头来不及放下的张倚翠一出门就吓掉了自己馒头:“恒之哥哥……”
旱烟杆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还燃着的烟丝落到了里正的腿上,硬生生给里正的腿上烫起了几个泡来,里正却是顾不得这许多:“铁栓家的,你们可别胡说!铁柱和铁牛他们怎么可能会……会把铁栓推山沟里去?他们可是亲兄弟呀!”
顾凌霄理解里正的顾虑。兄弟残杀.手足,这可是一等一的丑事。家丑不外扬,这个道理放到村子里也一样通用。光是为了武定村的.名声里正都不会愿意让事情闹大,再说秋铁栓二十年前就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情,如今上哪儿去找证据证明秋铁栓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秋铁牛那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的自白只有秋家二房的人听过,可算不得证据。
“我知道您不信,我也不想相信……”
顾凌霄拿帕子抹了抹自己眼角其实并不存在的泪水,她的心一片平静。她早就知道里正会是这么个态度,她也没指望里正会为秋铁栓做主。
她把秋铁栓死亡的真.相告诉里正,只是为了顺利的分家。
“可我真的没法再带着孩子和大房三房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顾凌霄说罢就用帕子捂了脸,肩头直抽抽仿佛压低了声音在啜泣。桃红连忙抱住“悲痛欲绝”的老母亲,柳绿哭得满面泪痕:“里正爷爷您就让我们分了这个家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多年我们二房是怎么对待大房三房的村子里人人都看着,大房三房怎么作践我们二房的人人也都知道!就算看在我爹爹的面份上,也请您别再让大房三房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了……我们三姐弟已经没了爹爹孝顺,不能再没了娘亲啊!”
柳绿平时是个什么话都自己忍在肚子里的,如此发作一通倒真震撼了里正。里正再一看桃红,桃红往日泼辣的就跟田桂花年轻时候似的,这时候却是抱着她娘亲泪眼朦胧,哽咽不已。
还有二房那败家子秋宝山……这小子今天居然也转性了。晚饭时还听人说这小子被赌坊的人打断了腿,在院子里哭着卖苦肉计呢。这会儿他居然拖着断腿来了不说,还一声疼都没叫,神情中满满都是愧疚、自责以及同仇敌忾的醒悟。想来若不是秋家二房真的出了大事,也不会把这一家子都刺激成这么个反常的样子。
里正长叹一声,沉重地点了点头。该塌的楼始终是要塌的,他拦不住。先不管铁栓当年是怎么死的,今日他必须要给桂花一家做这个主。
翌日一大清早,秋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了家。尽管秋铁柱和秋铁牛都不愿意,可里正带着人来了,整个武定村的阖家老小也都上赶着趟儿地来秋家看热闹,难道他们还能在人前明明白白地说:“我们大房三房就是要吃二房的血肉,把二房利用到死!”?
秋铁柱再气、秋铁牛再急也无计可施,听里正把秋家的田地、老屋乃至银钱都重新划分一番,大房三房都快疯了。二房也不客气,一点儿都没因为自家赚得多就便宜了一房和三房。听顾凌霄说二房要收回给大房和三房的所有分成,同时也不让大房三房再插手二房的生意,秋铁柱的媳妇儿跳出来就要找顾凌霄拼命。
“好你个田桂花!我家铁柱给你家卖力气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要大房三房的帮忙?!你以为是谁在你家那短命鬼死后帮衬着你家的!?你这个小人!你这个恶妇!你这个克死了你男人的丧门星!”
顾凌霄朝着怒骂不止的汪氏看了过去。汪氏是秀才闺女,自打进了秋家就过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本来应该媳妇儿们分着做的活儿,她统统推给了田桂花。田桂花是童养媳,很多活计都是做惯了的,汪氏不做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几年后三房的杨氏进门后抱怨了许多。
汪氏会跳脚也在顾凌霄的预料之中。根据田桂花的记忆来看,大房和三房都是靠着二房过日子的。尤其大房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先后脚进了镇上的私塾。
大房老大虽然只考了个附生,但也能称一声“童生老爷”。老三过了府试没过院试,下一次是肯定还要下场的。
镇上的私塾一个月束脩起码五两银子,两个孩子就是十两。何况大房老大已经考起了童生,镇上的私塾对他来说已经用处不大,汪秀才的意思是要女儿送大外孙去更好的书院读书。
单靠秋家那点田地,一年都未必赚得上五两银子。大房两个孩子已经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自是不愿意功亏一篑。可二房不给大房三房“百里闻香”的分成,大房用什么给两个孩子交束脩?
顾凌霄懒得和汪氏吵嘴。狗朝着你叫,难道你还要叫回去不成?然而桃红却是忍不住了。
大房怎么能这么无耻!害死了爹爹不说,吃着二房的用着二房的,这会儿还在娘亲心口上撒盐!
眼见便宜女儿要冲动,顾凌霄一把拉住了桃红,按了按桃红的手。桃红委委屈屈地看了过来,顾凌霄却是耷拉着眼皮瞧了汪氏一眼,道:“日角污秽无光,你父近日有难。月角黯淡,你与你母缘淡,你母不会相助你父。你疏眉淡目乃寡淡之相,子孙唯有弃你而去才有荣华富贵可期。而你眉眼间乌云罩顶,可见你前尘未卜,一定会被家人所弃。”
顾凌霄说罢便扯着桃红去跟老李头说话了——二房竟是早就做好了要走的准备,在分家之后不但直接让村人把里正划给二房的东西搬上了老李家的驴车,还托了老李家护送。
老李头一家都是打猎好手,二狗蛋子身边还有一条一口能在人身上咬出个血洞来的来福。即便秋铁柱有一百个、一千个歪点子,也不敢往老李头一家身上使。
汪氏已经听说了顾凌霄这张嘴巴的邪门儿,纵使告诉自己田桂花这死了太婆就是在胡说,也难免脸色铁青,浑身发冷。杨氏大气都不敢乱喘一口,她不怕田桂花,却是怕秋铁柱的。昨个儿她家男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难说狠心的大哥不会对她家男人下毒手……
秋家二房出手阔绰,但凡村里好些的驴车牛车都给包下了。一家子在老李家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出了武定村,乍一看居然有几分王公贵族出行的架势。
二房除了带不走的田地和秋家老屋,其他的什么都没给大房三房留。以往因为二房人口最少,家里又没个干活的男人,所以秋家老屋和秋家的田地二房都是占的最少的。这回里正给秋家分家,二房也划到了更大的屋子和更多的田地。可顾凌霄已经跟里正说了,屋子和田地到不了她手里,横竖她要带着二房的孩子们去镇上,倒不如直接折了可以带走的东西给她。里正想想也对,就照着顾凌霄的话做了。
等顾凌霄带着二房的人一走,秋家干净的连把锅铲都没留下。
花钱让人运笨重的旧铁锅自是不比重新买个新铁锅来得好。但花钱买个新锅哪里有什么都不给大房三房留下来得解气?
柳绿想到大房三房发觉秋家就只剩下空屋子和光田地是什么表情她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她又想起爹爹被害死的事,鼻子一酸,倚着顾凌霄流下了泪来。桃红也是一样。
顾凌霄拍拍柳绿桃红的背,见秋宝山獐头鼠脑地伸了个脑袋过来,差点儿被姐姐桃红用巴掌伺候,这才问:“你要作甚?”
“我、我没想做什么……”
秋宝山有些狼狈。他讷讷的,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来说了一句:“娘、我不想读书了。”
桃红差点儿没跳起来打死这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蠢弟弟。秋宝山被吓得不敢说话大喘气了,连忙道:“我想和娘学酿酒!”
“酿酒可不好学。”
柳绿一脸警惕,在她眼里,小弟这是玩儿迂回战术,还是想骗走“百里闻香”的方子。
秋宝山跟被姐姐们打了耳光似的,他狼狈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两位姐姐解释自己真的没再打“百里闻香”的主意。他这是痛定思痛,决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个人,继承秋家二房的酿酒事业,免得以后老娘和姐姐们再被欺负。
可他也能理解姐姐们对他的不信任,因为他曾经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坏事……
“行。”
顾凌霄一张嘴,秋宝山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娘!”
“娘亲!”
柳绿和桃红却是异口同声,明显不同意顾凌霄的话。161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