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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观?那是什么东西?
云烈还在琢磨自己没有听过的新名词,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只纤细雪白的素手。
“修真者不是一向以实力说话?”
弱肉强食,修真者的世界里强者不用对弱者讲道理。你弱你输,你活该被辱,你活该*屏蔽的关键字*。你强你赢,你就是天,你就是地,你就是一切的法理。
顾凌霄见过太多自诩强大,自己就是道理的修真者。像云烈这种一出生就站在极高起点的修真者,顾凌霄可不相信他会对比自己弱小的一般人讲道理。
那凭什么云烈要她讲道理?
“怎么你会觉得能与我讲道理呢?”
对待比自己弱小的人以实力碾压,对于比自己强悍的人又要求对方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和自己讲道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是什么?
云烈被顾凌霄掐得无法呼吸。他的脸慢慢涨紫,嘴唇开阖喉咙却无法发声。
“懂了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被子蛊簇拥着离地的顾凌霄放开了云烈。云烈被摔到地上,咳嗽不止。
“少侠自家的云城都快落入别人的手中了,少侠有空做圣父,不如多怜悯怜悯自家人如何?”
顾凌霄被子蛊们簇拥着远去,再次留下一个云烈没听过的.名词:“圣父”。云烈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会儿,重又从草地上爬起,往顾凌霄离开的方向追去。
……父亲说过,人应当为正确之事。不该因此事难以达成就轻易放弃,更不该将自己个人的私事放在家国大义之前。
既然慕容家已然覆灭,那援军之事自然不存。而云烈之父与他早有约定:如果慕容家的援军不至,则他不用回到云城。因为云烈之父会放弃抵抗,带着整个云城向大兴、文西两城投降。
大兴、文西两城.的城主曾经承诺过云家,只要云城放弃抵抗,他们就不会屠戮云城百姓,更不会对云家子弟出手。在云烈亲至飞虹城来娶慕容云珠之前,云烈之父已经向大兴、文西两城.的城主要到了书面的承诺——云家迟迟不放弃抵抗倒不是云烈之父舍不得云城城主之位,只是云家不是云烈之父一个人说得算。他肯退居二线、三线,供大兴、文西两城.的城主驱驰,却不代表云家的其他人愿意舍弃曾经尊贵的地位。
是以即便云城日子难过,云家还是带着云城百姓熬了好几年。如今云城人心涣散,倒有不少百姓希望能早日归降大兴、文西两城了。
想必慕容家覆灭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父亲的耳中,云城也向大兴、文西两城投降了吧?云烈心中微叹。
他是云家年轻一辈中最富声望的一人,有他在云城,大兴、文西两城.的城主定然不会放心。到时只怕又是数不尽的腥风血雨,他离云城远远的反倒是最能帮到云城与云家。
况且那女子……慕容清泽的女儿,她似乎是叫“云母”?云母带着子蛊不知会屠戮多少无辜人等,他若不能阻止她,指不定八大城都要毁在她的手中。
顾凌霄在入长安城之前换了一身齐胸襦裙,又戴上了面帘与帷帽。还想为她代步的子蛊们在她的驱使下老老实实地分散开来。将头发和眼眸变为黑色的她则是如同一般的高门女子,缓缓向长安城.的城门走去。
长安城.的守卫只是看了顾凌霄一眼便让她进了城。
这让顾凌霄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兴致勃勃地游走于长安城.的大街之上,不时在一些小摊子面前停下脚步,买上一个甜饼,拿上一串山楂。
这个修真.世.界与她原本的世界相差许多。
用小说来打比方,这个修真.世.界是“仙侠修真”,而她原本所在的世界是“都市修真”。在她的世界里,修真与科学技术是并存的,两者并不冲突。这就好比《哈利·波特》里除了魔法界,还有一般的“麻瓜世界”。
修真者们并不排斥科学技术。因为在修真者眼里,只要能对修真有帮助,不管你是科学技术还是超能力他们都无所谓。只是修真者与一般人之间的能力差距实在太大,一般的科学技术对修真者而言又完全没用。毕竟一般人没有手机,即时通讯都成问题,修真者随手捏个诀或是拿出法宝即可传音入密。无论是智能手机还是applewatch这样的东西修真者都完全不需要。
所以在修真者的眼里,没有修真潜力的一般人都是残疾。一般的科学技术都是辅助残疾人生活的技术。一定程度的歧视无可避免,但顾凌霄原本所在的世界里修真者与他一般人的关系还不至于像这个世界一样泾渭分明,修真者对一般人毫无尊重可言。
顾凌霄想或许这就是这个世界对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而言是下位世界的原因吧。
“姑娘第一次来长安城?那这个便不收你银子了。”
“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长安城吧。当作欢迎你,这个不收你的银子!”
长安城.的小贩看起来都十分和善好客。顾凌霄让银蛊给她的碎银子竟然从街头到街尾都没花出去。她的手上除了甜饼和山楂,又被塞了面人儿、风车、烤肉串和拉拉杂杂一堆吃的玩的。
顾凌霄的视线缓缓从这些小贩们的脸上滑过,她笑笑,也不推拒。该吃吃,该玩玩。
只是顾凌霄似乎很快就乏了,她打了个呵欠就要到朱雀大街上的客栈投宿,这时却见一人追着自己而来。
“云、……云姑娘!”
顾凌霄这么恨慕容家,云烈自然不会叫她“慕容姑娘”。可要他直接叫人家的.名字“云母”,他又有些叫不出口。然而见到顾凌霄“云”字已然脱口而出,他只能将错就错把顾凌霄喊成了“云姑娘”。
顾凌霄恍若未闻,悠悠哉哉地进了客栈,吩咐了小二给自己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长安城?”
小二满面堆笑地问。
“嗯。”
顾凌霄给了小二一个笑,接着便跟着小二上了楼。
这间客栈似乎住得人不多,不仅是楼上,大堂里也十分娴雅幽静。顾凌霄上楼时在二楼回廊前停了一停,像是有些头晕乏力。小二也没有催促她,等她休息好了才继续将她引上了三楼。
云烈直接追进了三楼的上房中,他进门时还撞到刚要出门的小二。
“哎唷!”
小二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云烈立刻将他拉起。
“没事吧?”
小二立刻满脸堆笑,急急点头哈腰:“没事儿没事儿!是小的不长眼睛!还望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则个!”
明明是云烈撞了人,小二却是一叠声地对云烈道歉。云烈“啊”、“哦”了两声,下意识地放开了小二,小二立刻滑溜如泥鳅地跑走,嘴里还说着:“爷您慢坐!小的先下去了!有什么需要爷您只管叫小的!”
顾凌霄坐在窗边,她望着下方人来人往的街道,腿脚在空中摆啊摆。
这下换云烈尴尬了。
云姑娘现在既没伤人更没*屏蔽的关键字*。那他杵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好?这就像是监视一样……不,他是该监视她。因为他如果不监视着她,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出去*屏蔽的关键字*?
云烈心中天人交战,那小二却是又来了。这次他手里还端了满满一个托盘。
“客官!这些酒菜是蔽店赠予您的!您要不嫌弃,就趁热用了吧!”
把托盘上的上等卤牛肉、白灼鲜虾、莲子银耳羹以及一壶桂花酒一一放到桌上,小二笑得跟个笑弥勒似的。这好像是长安城.的特色,在这里,无论是什么人,无论做什么生意,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对待每一个外来人,长安城.的人也总是十分热情,分外妥帖。
“也好。”
顾凌霄果然在小二殷切的眼神中坐到了桌边,她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莲子银耳羹。
“嗯,好吃。”
顾凌霄露出个笑来,又多吃了两口。
云烈这一路追来,滴水未进。此时见顾凌霄吃得开心,肚子里竟也传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云烈面上一红,顾凌霄却是招呼他:“过来一起用吧。”
“不用,我……”
“不过是吵了几句嘴,你就不愿与我一同吃饭了?”
顾凌霄这话让小二确定这二位客官是同来的小俩口。只是路上两人不知怎么的吵了起来,这才表现得有些尴尬生分。
云烈挣扎了一下,还是坐到了顾凌霄的对面。小二见两人都动了筷子,顾凌霄还给云烈斟了酒,这才满面笑意地道:“二位慢用二位慢用!”
嘎吱——
关上的门掩上了小二那有些诡异的笑脸。
云烈抬起眼来,无声地开阖嘴唇:饭-食-里-被-下-了-药。
门外,小二只听顾凌霄轻声笑起来。那声音略带沙哑,说不上轻佻,但格外撩人。小二的骨头差点儿都被这笑声融化了一半儿。
客栈的后厨里,有修真者转头对身旁的同伴道:“他们没有发现饭食和酒水里有问题,也没有传音入密。”
同伴点头,朝着外间打了个手势。顿时无论是大厨还是掌柜都安下了心,这两人一脸恐惧地以袖口擦拭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早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一切顺利真是太好了……他们不用*屏蔽的关键字*……不用被吸成干尸了……
顾凌霄吃得很痛快。
云母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和美食相关的部分,她却是对美食情有独钟。现在既然有得吃,又何必浪费?
顾凌霄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吃过那么多的美食。不过她也没把这当成是一回事。
吃过这件事比在哪里吃这件事重要,不是吗?
每次穿到不同的世界,换了不同的身体,她的记忆就会有一部分的缺失。这种缺失对她而言没有构成任何的不便,所以她也不想自寻烦恼地搞清楚自己究竟都忘记了些什么。
以云母的味觉来说,客栈里这掺了药的卤牛肉、白灼鲜虾与莲子银耳羹都十分美味。顾凌霄也就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提醒过顾凌霄的云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顾凌霄是蛊母。全天下最毒、最烈、最致命的蛊毒恐怕都为她所有。这饭食酒水里的那点药,只怕对她而言就跟调味品差不多。
微叹一声,云烈也拿起酒盅喝起了桂花酒。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谁为了什么而在他们的饭食酒水里下药,但要是他一直不动,对方很可能会怀疑她们已经察觉到了这饭食酒水的不对劲。
他这是想动也得动,不想动也得动。
小二来收拾时果然见所有的饭食与酒水都被顾凌霄与云烈一扫而空。他点头哈腰地收拾着饭碗筷子,脸上的笑容格外真诚。
等小二走了,一只小小的子蛊爬上了顾凌霄的手。它举起小小的前肢,立了起来,又转了几个圈圈。
顾凌霄含笑点头,子蛊立刻感应到妈妈在夸它。它兴奋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叽!”声,然后开开心心地爬走了——它要立刻去向冰火天蚕大哥报告!妈妈夸它了!
“好困……”
顾凌霄软软地倚到了床上,像是没有骨头。云烈也打了个呵欠,直接靠到了软塌上。
两人像是倦极,连洗漱的水都没要,灯也不吹的就睡了。
一阵微风从半掩的窗户缝里透入房间之中,些微的甜腻香气里,室内的灯火一齐而灭。
客栈之外,暮色四合。当黑暗像巨兽一样袭天盖地地压制住整座长安城,白日里游走在长安城大街小巷里的人们就都缩在自家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笑容?人人的眼眶里都蓄着满满的泪水。有孩子的家庭更是父母齐齐抱住孩子,一边低声哄着孩子不让孩子啜泣,一边自己流泪不止。
十三岁的皇甫荣站在禁城最高处的城楼上。他极目远眺着属于自己的长安城,缓缓地磨着牙龈,咀嚼着怨恨的滋味。
皇甫是本朝皇室。然而作为本应富有四海的天子,他却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城池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宇文老贼!
宇文老贼不过就是占着他有分神期的实力,这才从他这个天子的手中夺走了他的天下!甚至还拿走了属于他的都城洛阳城!
比起洛阳城来,长安城不过就是个又小又破的小庙!他这尊大佛凭什么要屈居于这一座小庙?不公平!不公平!!
他恨!他恨宇文老贼!!他恨宇文家!!他恨所有从他这个天子的手中夺走任何东西的修真者!!
“东西准备好了吗?!”
皇甫荣一甩明黄色的大袖,冷着声音问。
他身后的侍卫长被吓了一跳,立刻单膝跪地、双目直视地板地答:“启禀陛下,昨日入城.的人少,其中修真者只有两人……”
“那就把今天入城.的人也给朕送来!”
侍卫长肩头一抖:“可、可是陛下……今日入城.的人还没有被处理好……万一他们反抗——”
“你的意思是万一这些修真者反抗,朕就会打不过他们,被他们伤了吗?”
皇甫荣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过侍卫长的脑袋,这一刻侍卫长身上热汗冷汗俱下。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人头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挂着了!
“不、不!卑职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陛下明鉴!卑职、卑职只是、只——”
“是”字还没有落地,侍卫长已然被皇甫荣抓到了手中。皇甫荣的双手就像是一块磁铁,而被他的双手吸过去的侍卫长就像是一块铁块。
“闭嘴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皇甫荣面目狰狞扭曲,双手紧紧掐着侍卫长的脖子。侍卫长在他手中挣扎了几下,人就已口吐白沫并从脖子开始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把甩开皮包着骨头的干尸,皇甫荣浑身戾气地阴沉道:“去把今天入城.的人一并给朕送来——”
“是、是!”
齐齐跪在地上的侍卫们领命后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宛如身后有鬼在追。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等陛下将自己指定为下一个侍卫长——金钱名利是好,可也要有命去享用啊。做陛下的侍卫长,实在是太危险了……
顾凌霄于月下漫步,此刻她的银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光,人则姿态曼妙,仿佛真仙下凡,周身俱是仙气缥缈。
她已经不必隐瞒自己的发色与眸色了。
因为在她的身后,子蛊们正如同从黑暗中探出的怪兽巨爪,抓住了那些前来抓她入宫的士兵们就拿去塞了牙缝。
不光是这些士兵,作为帮凶的客栈小二、客栈掌柜的以及大厨们也都被潮水一样的子蛊们啃噬殆尽。偷偷从窗户缝与门缝里往外看的百姓们只见一位月华仙子乘着黑色的潮水而来,接着听见的就是让人心胆俱裂的惨叫惊呼。
云烈来不及阻止顾凌霄。他不像顾凌霄,能轻易消化各种奇毒与迷.药。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地运功抵挡巨量迷.药的作用,排出体内的毒素,然而他此刻还是有些晕眩,鼓膜上亦是嗡鸣声声。
噬心蛊爬上了顾凌霄的手指,从噬心蛊传回的记忆片段里,顾凌霄已经确定了隐藏在长安城里的秘密。
日间她一进长安城就感觉到了违和感。
——哪怕天子渐渐沦为一种没有实权的象征,天子所居的长安城又怎么能如此松懈呢?她一个女子孤身入城,身上佩戴着诸多名贵的首饰却唯独没有带法宝。这难道还不够可疑?
要知道修真者通常都会把自己的法宝放在最显眼最抢眼的地方。因为法宝约等于实力,修真者的法宝即昭示了自身的实力,这是一种对外敌的震慑,也是明明白白地报上家门——各门各派各家族都会给自己门下的修真者相应的法宝,法宝上也有相应的印记。
与一个修真者为敌往往不是和一个修真者作对,而是和这个修真者所在的门派、家族都一并敌对。
在这个用实力说话的莽荒世界里,身上带着名贵的首饰,穿着华丽衣服却没有法宝的人,简直就和把自己放在砧板上的肉一样引人疑窦。可长安城.的守卫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让她入了城,连一句盘查询问都没有。
且,一个城既然有入城.的人,那也应当有出城.的人。顾凌霄从城门走到朱雀大街,一路上竟是没有见到一个要出城.的人。
长安城.的小贩也很奇怪。对待外来的人再是热情,也不至于是个人就送上礼物吧?这些礼物的大部分还全是吃食。
等顾凌霄咬上一个甜饼,她已经明白为什么长安城.的小贩会喜欢送人吃食了。
这些吃食里或多或少都有苏筋软骨的成分,也有一些能封住血脉与要穴的物质。这些东西单吃一、两样看不出问题,吃多了再一齐发作出来,那就是元婴期的修真者都会被拖了手脚。
再看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大街上固然繁华,人却是太过稀少。小巷附近更是没有半个人在。
作为体量仅次于洛阳城.的中原第二大城,长安城起码也应有十五万人。可根据子蛊们的回报,长安城里现居的顶多也就只有两万人。这两万人还都集中于朱雀大街这样的繁华之处。
长安城真是从里到外都写着“我有猫腻”。
顾凌霄旁若无人地朝着禁城长驱直入,侍卫们还没向着她涌过来就已被子蛊们吞没。
等皇甫荣发现不对劲,顾凌霄已经踏着月光而来。
空气中一片寂静,连蟋蟀的歌唱声也无。皇甫荣做梦一般地看着仙子一般的顾凌霄从一团看不清的朦胧黑潮上走了下来,朝着他笑。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朕的禁城!你——”
顾凌霄并不回答皇甫荣的问题,只是问他:“你知道苗疆的上代圣巫、巫叶在哪里吗?”
“巫叶?什么巫叶?”
皇甫荣是被曦太后一手带大的,他从小就生活的禁城之中,非但没有出去过,甚至不太知道外边的事情。
先帝说是病死,实际上*屏蔽的关键字*的还有待考证。皇甫荣的哥哥姐姐们也先后“病逝”,只剩他这个先帝最小的孩子硕果仅存。
曦太后片刻不敢让皇甫荣离开自己的视线,就怕皇甫皇室的最后一个孩子也莫名其妙的没了。等宇文翰向她提出“宇文家愿为陛下看管洛阳城”,她立刻就答应了宇文翰。如此皇甫皇室的凋零才终于止住了。
只是皇甫皇室此时所剩的也不过就两人,一人是曦太后,另一人就是皇甫荣。
皇甫荣今年十三,本来明年就该考虑婚事了。然而如此情境之下曦太后哪里敢提为皇甫皇室开枝散叶之事?
而皇甫荣,这个名义上的小皇帝从小到大每天都被曦太后灌输宇文家的可恶以及皇甫皇室过去如何荣光。他开始越来越恨越权的宇文翰,也越来越想杀死宇文一族的每一个人,重振他皇甫皇室的声威。
“……你就是今天入城.的修真者对不对?”
小皇帝露出了白生生的小虎牙。
为了赢过宇文翰,为了收割宇文一族的人头,为了收回他皇甫家的天下……他已经吸收了长安城里大部分的修真者。当然一般的百姓他也吸了,只不过一般的百姓吸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
不过给了他《无字天书》的那人也说过:“量变引起质变。”只要他吸收的人够多,哪怕这些人不是修真者,他们的生命力也会成为他的力量!
现在他的身上可是有超过二十万人的力量!眼前着女修一看就很强!只要能像吸收其他外来的修真者那样吸了她,只要能将她的力量也变成自己的力量,自己一定能战胜宇文瀚——
“这样啊。”
“那看来不是你了。”
顾凌霄对小皇帝的豪情壮志没有兴趣。既然小皇帝于她而言帮不上忙,她便送他归西就是。
——你想变强、你想报仇是你的事。拿他人的性命来做垫脚石,把人不当人看待,这样的修真者,和把人类当口粮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纤细葱白的手指在暗夜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无数子蛊蓦然起飞,如同一阵黑色的飓风朝着皇甫荣袭去。
皇甫荣还不及摆出防御的架势,子蛊已然侵入他的鼻腔与口中,开始朝着他的身体里涌去。
小皇帝只知道如何把人吸成人干,却不知道被人吸干血肉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他张嘴想要嚎叫,却只是方便了子蛊们进入他的身体。他的眼泪徒劳地流了下来,不知此刻,他是否为自己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而感到有一分后悔……
云烈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顾凌霄被子蛊们托着,坐在虚空中。曦太后匍匐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
“住……!”
云烈想要让顾凌霄住手——他一路往禁城赶来,已然猜到长安城里发生的怪事是小皇帝皇甫荣的手笔。
顾凌霄杀了皇甫荣无可厚非,毕竟事到如今哪怕没了皇甫皇室,中原该乱的地方照旧在乱,不会乱的地方依旧不会有任何的动作。
但曦太后是无辜的,她只是养育了小皇帝……
“罪妾知错!!”
没有以太后自称的曦太后泪流满面,惊惶中带着满满的哀戚。
“是罪妾没有教导好陛下……是罪妾没有让陛下知晓人命的可贵……是罪妾、是罪妾——”
“一切都怪罪妾的纵容。”
“若不是罪妾明知陛下在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而不管不问、若不是罪妾明知陛下想要报复宇文家而假作不知……若不是罪妾认为平民百姓的性命如猪似狗不值得可惜……又怎会、又怎会——”
若见人作恶而不制止是帮凶,那为自己做了坏事错事的孩子开脱,便是纵恶行凶。
一个毫无人性的孩子身后,必定有同样毫无人性的成人。恶虽然无法通过肉.体来遗传,却是会通过潜移默化传染给他人。
皇甫荣就是曦太后纵容出的恶。他的恶与他的死,曦太后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罪妾、罪妾只能……以死谢罪了——”
曦太后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对着自己的咽喉就戳了下去,子蛊们形成的黑色爪子却是在她手中金钗没入皮肉三分后抓住了她的手与金钗。
曦太后手中的金钗融化成了金水,滴答在她华贵的衣裙之上。曦太后泪眼朦胧地睁开眼,哽咽着望向空中的顾凌霄。
“你没有死的资格。所以在我说可以之前,在你偿还完你的罪孽之前,你都不能死。”
顾凌霄可不会这么好心,让曦太后想死就死。
此时被蛊虫控制了的曦太后早已是对顾凌霄言听计从。顾凌霄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顾凌霄要她偿还她的罪孽,她就无论有多么痛苦,都会努力去偿清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罪妾领命——”
曦太后跪伏在地,朝着顾凌霄深深地拜了下去。她的额头磕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石缝。
云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头也不晕了,耳朵也不耳鸣了。他只能感觉到夜晚的凉风吹拂在自己的脸上,提醒着自己、自己的脸异常滚烫。
——月光下那满头银发的女子哪里需要自己来教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她比自己更加清楚这世上何人该杀,何人该死。
何人该活着赎罪。
顾凌霄又命子蛊彻底地翻了一遍长安城。果不其然,这里没有巫叶的遗体,也没有和巫叶有关的线索。
顾凌霄乘着子蛊继续往下一座城走。
冰火天蚕绕在顾凌霄的手指上,向妈妈展示着自己和小弟们的最新杰作——高跟鞋。
顾凌霄哭笑不得地望着那双跟高十八厘米的高跟鞋,也不知道冰火天蚕是感应了自己的什么想法才会弄出这么一件凶器来。
罢了,这双高跟鞋还真……挺好看的。宝石做的外壳晶莹剔透,把脚伸进去却像是踏入某种胶状物里一般绵软,倒比寻常的布鞋好穿多了。
顾凌霄套上鞋子,转过头去问身后的云烈:“如何?”
“什么如——”
御着残剑的云烈话音未落就看到了顾凌霄脚上的高跟鞋,同时也看到了顾凌霄嫩生生的小腿。
面上一烧,他扭过了头。没有作声。
顾凌霄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云烈这个小尾巴依旧跟在她后面,起初她也想过要不干脆杀了云烈。可是云烈一来没做什么坏事,二来也没妨碍过她。她路上闲来无事还可以逗着云烈玩玩解闷,似乎也没必要一定不允许云烈跟在她后面。
怎么说好呢?她好像已经习惯有人做她的小尾巴了。
八大城.的下一座是云城。不是顾凌霄故意要去云烈的老家,而是恰好云城就在顾凌霄途径八大城.的路上。
这一路顾凌霄看着云烈面露复杂之色,每每似乎想要开口,又总是沉默地闭上嘴巴,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顾凌霄没道理为了云烈而改变自己的前行方向,既然云城就在前方,那她就去云城。
一路行至云城,顾凌霄还未到云城.的城门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城门上悬挂的东西。
那是人头。
密密麻麻的人头被码在云城.的城头上,就像一个个小黑点排列起来组成了一条黑线。
云烈已经不会呼吸了。他站在那里,像是被人从身体里抽走了灵魂。
“父、父亲……母亲……二弟、三弟、五弟……”
膝盖着地却感觉不到疼痛。云烈的泪水冲出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野,他却只是呆愣着。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说好不会对云家子弟动手吗?不是说好不会对云城.的平民百姓动手吗?……那这些悬挂在城头上的人头是什么?
那这些染黑了城头、让风中充满的血腥与腐烂臭味的人头是什么!?
被折断了剑尖的贯日雷光嗡然鸣动,犹如忽然从沉睡中惊醒。云烈乘着贯日雷光的身影瞬间就与那如雷似火的色彩化为一体,向着云城之内驰骋而去。
顾凌霄轻叹一声,远远地坠在云烈的身后。
她看着云烈还未冲至云城最高处的城郭里就被数到光芒拦下,又与那些光芒缠斗到一起。又看着被人偷袭、分明处于劣势的云烈如同战鬼附身,先斩一修真者于贯日雷光之下,又踢开拦路的三人,再向城郭发动突袭。
顾凌霄能够感觉到云烈心中那股强烈的绝望。
——云烈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顾凌霄埋了一只知心蛊在*屏蔽的关键字*里。一旦他有感情上的波动,知心蛊的子蛊就会传达给母蛊知道。而母蛊知道自然就等于顾凌霄知道。
顾凌霄这一举动本是为了避免麻烦——若是云烈对顾凌霄起了杀心,顾凌霄还得动手杀他。与其时时防备,花精神花功夫花心思去看顾一个云烈,顾凌霄倒愿意放个定时炸.弹在云烈的*屏蔽的关键字*里。
他只要有加害于她的想法,在他动手之前他的*屏蔽的关键字*就会被知心蛊绞烂。顾凌霄毫无后顾之忧,自然有心情逗着这个一板一眼的小尾巴玩儿。
前头有云烈这个不管不顾、不讲一点儿计策战法的战鬼在吸引火力,顾凌霄没有受到什么阻挠就进入了云城。
云城中一片萧条,处处都是无人收敛的死尸。
与其说这里刚经过一场战火的洗礼,倒不如说这里刚被人当成屠宰场血洗了一遍。
让顾凌霄不解的是,云家子弟也就算了,为什么血洗云城.的人连一般的平民百姓也要杀?即便是皇甫荣那样一心复仇的修真者也知道做事不能做绝,总得留着几个平民百姓给自己耕田织布养牲口。云城被屠城,今后哪里找这么多的人口来为支配云城.的新城主做工?
没了平民百姓谁来养修真者?修真者自己吗?看不起一般人的修真者能自己做农民渔夫织布女?能用自己那“尊贵”的力量下田、织布、养牲口?
“云少城主,您父亲已经说过要你不要再回云城,你怎么能不听您父亲的话呢?”
一个留着长须的白胡子老者恨铁不成钢地感慨着。他的双手放在身后,人也是摇头晃脑仿若私塾里的刻板夫子。然而他面前的云烈动弹不得,已然像被捆粽子那样被看不见的细绳捆成了一团。
“老、老贼住口……休要侮辱我父亲——!!”
他拼命挣扎着,却是越是挣扎越被身上那看不见的法宝勒进肉里去。
“噗嗤”声连连爆响,是云烈的皮肉已被那法宝割裂,喷出一道道的鲜血来。
“唉……孺子不可教也。”
白胡子老者捻着自己的长须,叹道:“老朽哪里是在侮辱云老城主?老朽打从一开始,侮辱的就是云少城主你啊。”
“你若是早回来三天,或许还能与云老城主一起归西。你若晚回来三天,也不会正好撞见今日这一出。”
“你说你这么不早不晚地回来,难道不是没把自己的亲人、没把云城放在首位,也没把您父亲的教诲放在心头?”
“云少城主啊,但凡你能将对亲人的重视、对云城.的重视贯彻到底,或是听您父亲的话,将您父亲的话贯彻到底,老朽都会高看你一眼。”
“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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