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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房间尤其闷热,王雅格又一夜难眠。
一大早,高易惟打来电话,“你醒了吗?”他刻意将声音装饰得特别兴高采烈。
王雅格依旧没有从昨晚的郁闷中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哦,起来了。”
“你不是要买家具了吗?我一起去帮你挑吧!”高易惟继续努力。
什么叫“帮我”?就算我们再怎么零距离,照样是“你是你,我是我”,对吧?谁需要你帮!“不用了,你上班忙,就这样!”王雅格按捺住怒火,声音毫无色彩,一下子摁掉电话。
“宝贝,你怎么了,你不要这样,我好心痛。”高易惟立即发来信息。
王雅格匆匆洗漱一翻,抓起背包出了门,快步向公车站走去。这个女人倔强地相信没有自己做不了的事情。
买个家具算什么,我不是一直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了吗?我不需要你!
公车横冲直撞地抢道,混乱的轨迹如同王雅格心里的声音。
不一会儿,陈文惠打来电话,“喂,易惟请我们今晚唱K,你不要安排其他事情哦!”
“我……”王雅格想拒绝。
“下午易惟去接你,我跟阿腾他们一起过去。”陈文惠不容她犹豫,“不准不陪我,我到广州就是来玩的!”
“好吧。”王雅格明白,若得不到她的回应,陈文惠就是高易惟见她的唯一途径,他很努力!他在乎她!
家具批发市场并不远,很快,王雅格跳下车,穿过马路,扑进一家又一家家具店。
货比三家之后,她下意识地挑了一张大床,又给王琛瑞挑了一张单人床,当卖家让她写下收货地址时,她又发现田园风的藤椅很值得青睐,不由得放下笔,走了过去。
围着藤椅转上一圈,王雅格非常满意。造型特别雅致,放在客厅的话,看起来一定很温馨,椅子也够大够结实,可以承受他的重量。她对自己的所思所想感到惊讶,连买家具都考虑到他。到底在奢望什么?这种提醒自己的声音瞬间击碎她心中甜蜜的感觉。
“我还要两把藤椅。”王雅格最终还是买下了藤椅。
下午,高易惟开车到天桥下接王雅格。
她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发现高易惟正两眼直勾勾盯着她的颈项,半晌,他伸出手,在她的颈项上一阵摸索,最后,失望和痛苦占据了他的双眼。
王雅格摘下了他为她戴上的LOVE胸坠!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王雅格突然一乐,“咯咯”笑了。
车子缓缓开动,高易惟试图挥去空气中的不快,关切地问:“家具买啦?”
“嗯——”
“买了哪些?”他磁性的声音充满柔情蜜意,仿佛窥见她挑家具时的心思。
“床,餐桌,椅子,柜子。”王雅格快速罗列。
“哇,香猪一下子买这么多呀?真有钱!”他又搬出同幼童讲话般嗲嗲的语气,反正她必须习惯他的温柔。
假如没有过往的遗弃,他可谓是天上人间举世无双最完美无缺的爱人。王雅格微笑着不说话。
高易惟从背包里摸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在她的背包上,看起来比上次更多。
“这些钱我们拿来买家具,还得添置冰箱这些电器,对了,你别忘了给你表哥家买些吃的,也给小瑞买些文具。”
王雅格把钱塞回给他,“不用。”
推来推去,最后,开着车的高易惟依旧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叫你拿着你总是不愿意,一转身我就把钱全花光了。上次那些钱你不拿,第二天老家来了几位乡里老人,请他们喝酒就花了上万块。”高易惟又是惋惜,又是得意,开始喋喋不休讲述他们喝酒的情形。
王雅格依旧微笑不语。反正他不是她的,他的钱也不是她的,花掉了就花掉了,不必惋惜。她放纵着自己内心使坏,不允许他用钱买到心安。他看起来想用钱补偿她,如此的话,那一叠钱可太少了。
他们走进KTV大堂,陈文惠立刻冲王雅格喊:“哇!我们的大美女来啦!”
大家上了五楼,刚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服务小姐用娇滴滴的声音热情地招呼起来:“惟锅,是你订的房间吧!”
“是,我打的电话。”高易惟淡淡回答。
服务小姐将他们领进包间,继续发嗲,问他要什么酒水,继而一扭一扭出去了。
这时,进来了两个男人,高易惟对着邀约过来的兄弟说,“介绍一下,这是雅格,文惠。”又转向她俩,“哈哈,因为喜欢哈哈大笑,大家就叫他‘哈哈’,这是大力,打小就力气超大,我们都住同一个小区。”刘荣腾和张莞儿跟高易惟这两位兄弟早已是老相识,彼此之间熟络得很。
陈文惠特别开心,一个劲儿冲哈哈和大力喊着“帅哥、帅哥”。
王雅格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躲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送来红酒,嗲嗲的服务小姐又摇摆着漂移臀走了进来,为大家斟了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惟锅,谢谢你过来捧场,多谢关照哦!”
张宛儿不知何时溜到王雅格身旁,对王雅格耳语:“开口闭口‘锅、锅、锅’,看来是位湘妹子。”
王雅格淡淡一笑。
男士们纷纷举起酒杯,很给服务小姐面子。
陈文惠已经开唱了。“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无人疼来无人懂,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女人如花花似梦……”
服务小姐坐在男人们中间,一会儿跟哈哈和大力开玩笑,一会儿跟高易惟和刘荣腾聊天。
王雅格继续安静地盯着屏幕,离他们很远,仿佛他们在河的那头,而她正隔岸对立。
张莞儿不停跟她咬耳朵:“过来喝咱们两杯酒,等一下还得给她几百块!”
王雅格瞪圆了眼睛,凑近张宛儿,压低声音说:“为什么要叫她进来?”
“这家店就这样,这种小姐叫‘公主’,就是陪酒的,不要的话显得太小气。”张宛儿倒是宽容大度。
王雅格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看着她。为什么?请老人家喝酒可以,但是给‘公主’钱绝对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这时候,‘公主’走了过来,向她俩举起酒杯,“多谢两位美女捧场!”
王雅格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可放眼望去发现所有男人都在向她们微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张宛儿举起酒杯,冲那‘公主’一笑,轻轻啜了一口酒,不冷不热,犹如女王上身。
当了好一会儿麦霸的陈文惠终于唱完了,‘公主’也总算出去了,刘荣腾接过麦克风唱起罗大佑的歌。
高易惟走向王雅格,紧挨着她坐下,张宛儿见状起身向刘荣腾走去。
“我跟她不熟的,就是以前跟同事来过一次,恰好是她负责招待,她就记住了。”高易惟趴在王雅格耳边,他有点激动,且带着十二分温柔,像恨不得喂她一口糖吃。
王雅格知道他指的是“公主”,坏笑着说:“我又没说什么!”
“我知道,我只是跟你说一下。”高易惟目光含糖地看着她,此时大家正微笑地看着他俩。
王雅格笑而不语,高易惟殷勤地拿起跟前的水果递给她。
哈哈和大力举着酒杯走过来,“欢迎美女同学,初次见面,我们先干为敬!”
王雅格站起身,礼貌地回敬。
见她仰起头,大有一饮而尽之势,高易惟着急地拦下她的酒杯,温柔地笑着说:“不要喝那么多,跟他们不用客气的,你不能喝太多。”
王雅格咽下口中的酒,只是微笑,任由高易惟将她的酒杯夺走。
哈哈和大力嘻嘻哈哈笑着走回座位。
“雅格,该露一手了!”陈文惠走过来,跟他俩凑到一起。
“望着月亮的时候,常常想起你,望着你的时候,就想起月亮,世界上最美的是月亮,比月亮更美的是你……你走得多么远,也走不出我的思念。”到广州之前,每当晚上闲暇时,她总在窗前吹着风,哼着这支歌,它就像高易惟曾经的笑容,陪着她,温暖了许多思念的时光。
这是很难演绎的歌曲,但这难不倒王雅格,她的歌声如泣如诉,清亮的音色如月当空,皓洁美好。
不知不觉,大家停下交谈,几乎都屏住呼吸,待她唱完一段,喝彩声和掌声仿似开香槟一样“砰”的一声迸发出来。
“哇!你们这位同学可真厉害!专业的!”哈哈难以抑制内心的惊叹,冲高易惟高声说。
“真的不一般,跟原唱一样!”大力也跟着赞叹。
高易惟美滋滋地看着王雅格,仿佛他们夸的是他。他起身点了一首歌,又坐回她的身边,“雅格,跟我一起唱。”
王雅格有些过意不去,他点的歌曲正是他那天提起的《你最珍贵》,而她连听都没听过,“不会唱哦!”
“我来!”陈文惠一把抢过麦克风。
陈文惠显然对这首歌不够熟练,两个人唱得差强人意,最后高易惟无趣地将歌曲切掉了。
王雅格对他的不知情感到惋惜,他不知道,她刚刚一直在认真欣赏他的心声,即使唱得不是很动听,但那是他的心意,她懂得这种真诚。
“我们出去跳舞吧!”高易惟递给王雅格一块苹果,在她耳边轻轻说:“我老喜欢瞎跳舞,全身动起来,一下子忘记所有的烦恼,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认为自己清楚他指的烦恼是什么。
见王雅格没有任何反应,高易惟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索性大声招呼大家:“谁要出去跳舞?”
“走,一起去!”陈文惠跟在高易惟身后走了出去。
王雅格心里一阵空落落,她仍旧坐着不动。为什么不拉我出去,刚才不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张莞儿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走,去看看人家跳舞的样子。”
王雅格这才起身跟着张莞儿走出包间。
通往迪厅的走廊迂回悠长,待她俩好不容易避开来来往往穿行的人群,绕到舞台旁边时,高易惟已经在舞台一角狂野成一棵台风中的树。他使劲地摇晃着脑袋,双眼紧闭,眉心紧锁,卖力甩开来自苦海深渊的强大引力。
王雅格哭笑不得,“需不需要这么狂野呀!”
“什么?”张莞儿捂着耳朵大声问。几乎跟她俩差不多高的音箱就在她俩跟前。
“我说这也太疯狂了!”王雅格也跟着捂住耳朵,以最大的分贝回答。
这时,陈文惠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眼神越过王雅格和张莞儿,从她们身旁飘过,“噌”地一下子跳上舞台,跟在高易惟身后一阵狂舞,长长的衣角疯狂地飘飞起来,宽厚的腰臀甩出一阵阵困惑的风声。
王雅格瞪大眼睛环视整个舞厅。几百人吗?还是几千人?狂舞的人们如同蚂蚁一样挤挤挨挨,像抽风机前飘忽的彩带,像中了邪或是跳大神,一个个都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有这么痛苦吗?难道众人皆醉我独醒?王雅格发现自己不属于这里。
但高易惟就在这里,所以她不能离开!王雅格走过去,调皮地拉扯他的裤腿,他却毫无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极乐世界。
“群魔乱舞!”王雅格对着张莞儿大声喊,张莞儿投来会意的微笑。
突然,高易惟跳下舞台,拉起王雅格向舞台前方跑去,一把将她抱上舞台,站在她身后,带着她摇摆起来。
陈文惠和张宛儿跟了过去,站在台下仰起脸看着他俩。
王雅格一脸羞怯的笑容,清瘦的脸庞变得绯红。像走进一个奇异的魔幻世界,她想跟着他,感受他的极乐感觉,却始终接收不到他的电流,只是轻轻扭动扭动细小的腰肢。
凌晨两点,王雅格跟着陈文惠一起到刘荣腾家过夜。
陈文惠倒头呼呼大睡,王雅格的心却一点儿也安静不下来。高易惟闭着眼睛使劲摇晃的样子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放。既然生活得那么无奈,为什么要一直那样坚持下去,难道就不能改变这种局面吗?为什么要一直强迫自己扮演一个好男人呢?越是勉强维持错误的婚姻,越不能当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他做错了选择,却要她一直容忍他的错,既不放她走,也不改变现实。想到这个问题,王雅格觉得胸闷难耐。她从他那里看不到一点希望,他给她的温柔,如同舞厅里的魔幻世界,一转身就不见了,各自散去。
王雅格不停辗转反侧,终于,她渐渐入睡。
梦又开始了,透出明亮的光:
祷告殿中,上帝端坐在宝座上,十指交叉,双目轻闭,面带浅笑。他身后两侧分别是左右圣使,一只羔羊依偎着他,二十四长老在上帝的两旁排坐成一字型。他们跟前流淌着洁白的云雾,香飘于其上,是来自人间的祈祷。聆听着虔诚的祷告,他们静候天使们的到来。
到达祷告殿的天使,纷纷面对着上帝盘坐,默默与上帝交流。那米也坐了下来,却显得不够专心,心中盼望小愉和夏翼早点乖乖到来。她猜想,准是小愉又贪玩了,夏翼这孩子十分憨厚,肯定又把她给跟丢了。那米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双眼如同黑钻石一般炯炯有神,透着智慧的光亮,棕黑色的长发高高盘成发髻,背后的双翼有别于一般天使,尤其洁白剔透,她高贵典雅又淳朴善良,是教养小愉和夏翼的特使。
霞彩悄悄隐退,上帝的大智慧运行于黑夜中,发出淡淡的光亮,照亮了祷告殿,照亮了整个乐园。当天使们纷纷离去,小愉和夏翼才乘着皎洁的光亮抵达祷告殿,他们不敢上前。
殿中只有上帝和那米,上帝在宝座上,那米席地而坐,他们依旧保持原来的姿态交流。
小愉徘徊着想进去,夏翼拉住了她,轻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他们。小愉蹑手蹑脚走开,夏翼紧跟在她后面。
“孩子,回来。”上帝睁开眼睛。
小愉和夏翼立刻收住脚步,那米睁开双眼,她望向这两个少年,眼里充满怜爱。
“我的孩子,你们可以尽情玩,但要知道归来的时间。”上帝轻轻说。
小愉和夏翼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要忘却爱你们的,叫爱你们的着急,当用你们的智慧行使自由和快乐。”上帝的声音宛若潺潺流水,清晰坚定,直入心髓,“去吧。”他慈爱地微笑。
那米带着小愉和夏翼,在透着夜光的乐园里轻轻飞翔。乐园悠静得很,他们一路洒下歌声,蓝玫瑰跟着轻轻摇摆,风轻轻地吹。“我悄悄离去,是为了悄悄回来,我悄悄枯萎,是为了悄悄盛开……”
清灵殿到了,这是他们安歇的地方。
“孩子们,好好歇息。”那米没有多说什么。
小愉和夏翼乖乖在各自的白云床上躺下,安然闭上眼睛,白云帷幔慢慢落下来,将他们隔开。
小愉想,什么时候会有新的天使到来呢?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
夏翼还在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小愉。想着想着,他也睡着了。
小愉侧卧着,双翅分别将两只手臂裹住,双手合掌,置于右耳旁,一头稠密的长发象黑亮的绸缎披散开,短短的额有点窄,新月一般的眉,睫毛卷翘密集,眼角微微上扬,鼻子微挺,朱唇小巧,皮肤如凝脂般白皙,又不乏红润透亮,小小少女的身材已是玲珑有致,轻柔的呼吸带动身体有节律地起伏,分外楚楚动人。
夏翼睡得很安详,后脑勺规规矩矩安放在白云枕上,双翅覆盖于两臂之上,整齐地收放于腹部,一头短发浓密乌黑,耳垂上的小黑痣俏皮又可爱,额头宽而微亮,剑鞘一般的双眉虽不甚浓密,却透发着英气,眼睛狭长,鼻子略宽,双唇线条清晰,饱满丰润。
那米悄悄为他俩盖上白云被子,倚在窗前,循着光亮照射而来的方向望去,默默为两个小天使祈祷。
上帝在神殿中聍听那米的心声,一丝微笑印在他的唇边。
夜已深了。天使们都睡了,只有上帝醒着。夜晚的光亮哼唱着一支小夜曲,安详宁静,“我悄悄离去,是为了悄悄回来,我悄悄枯萎,是为了悄悄盛开……”
王雅格置身于梦境,梦中的光亮给了她一丝慰籍,她在梦中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