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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农户家该卖的猪也都送到供销社了，刘书记已经给兽医站打了招呼，老站长说什么，也不肯再让江老幺借车了，于是乎，猪贩子江老幺暂时失业了。
包里有两个闲钱的江老幺，暂时也没什么想干的营生，索性打算去趟县城，买点年货，他眼馋书记家的自行车好久了，作为一名任劳任怨的乡村兽医，靠着双脚踏遍十里八乡实在是太费时费力了。
宋集体得知江老幺要去县城，就拜托他帮着带半罐蜂蜜给自家丫头，这玩意可是稀罕物，跟牛奶有的一拼。
只不过这是昨天看病时江老幺嘴馋买的，宋集体就跟在自己身边，得了，见者有份，就匀了一小半给老宋。
看着自己才匀出去的半罐蜂蜜又到了自己手里，江老幺看看手里的罐子，又看看满脸尴尬的老宋。
“要期末了，给丫头带去补补身子，我年纪大了用不着了。”
这次去城里是一家三口都去，老太太很是兴奋，想当初她小的时候可没少去县城，那可还是民国常凯申先生执政时候的事了。
一个人8毛的票价，到县城30多公里的路，算起来着实不贵，可是看着儿子往外掏钱，老太太硬是觉得心疼，连临出门时的兴奋劲也减轻了不少。
陡然间从30多年后一朝回到现在，进了县城一切都觉得很破旧，改革开放先富起来的一撮人还在不懈奋斗着了，除了沿海，这小县城哪有人有精力财力起高楼盖大厦。
带着两婆娘去逛百货公司，进了门江老幺就乖乖跟在两个娘们后面。江老幺看不中现在这些单调但色彩又过于鲜艳的东西，就索然无趣地负责掏钱。
掏钱的机会屈指可数，老太太和三姐大多数也就是摸摸瞧瞧，舍不得在吃穿外的其他地方花“冤枉钱”。
至于常见的打脸套路，还真没遇到，营业员虽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却也没有奚落两位只看不买的婆娘。
哪怕过了30年，端公家饭碗的，对于农民，依旧有一份优越感，凭的就是退休了有份养老工资。这是一种正常的社会心理，有社会，就有所谓的“三六九等”。
看着自家老娘和姐姐只看不买，愣是把江老幺弄得脸上挂不住，哪件东西要是老娘三姐多瞄了一会，就立马掏钱，又不是买房子，小物件上没必要扣扣索索。
有些东西，还是得买的，比如说百雀羚护手霜，这可算是国货中的经典了，除了大姐二姐的还多买了一瓶给那傻丫头，年轻时多好的肌肤，就得好好保养，要不然成了黄脸婆就找丈母娘退货。
江老幺拿着百雀羚在那傻笑，三姐见状戳了戳老太太，那天两人看到江老幺被李立业叫出去，不久后就拿着瓷碗，别着件新衣服回来了。
结合李立业说的是一个小姑娘找江老幺的，两人当时就估摸着老小是在谈恋爱，可不管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哼，看他那傻笑的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还用问，铁定是跟哪家姑娘好上了。
老太太寻思着下次让三闺女偷摸跟着，打听清楚是哪家丫头，她好托人说亲去，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孩子长大，还不就是为了让他早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吗？
现在儿子能耐大了，听村子七大姑八大姨奉承，说是前段时间开车往省城里贩猪，挣了老多钱了，现在就差娶个媳妇进门了。
末了，江老幺还花了20块找黄牛倒腾了一张自行车票，没这票有钱也买不到那辆二八大杠，本想买辆女士的，结果还没有，看来以后还得去七安市弄几辆回来。
三姐出嫁一辆，娶傻丫头得一辆，大姐二姐也得有，免得说自己偏心，大家庭，一碗水得端平。
到了饭点，江老幺带着老太太和三姐找了家私营餐馆，江老幺自来熟，也不要菜单，直接叫上了招牌菜，这家的闷鳊鱼是一绝，独门的酱汁吃过一回就忘不了那味道。
开了30多年子承父业的家庭饭馆，厨艺自然是差不了，20年后还有老板想高薪聘请他们父子两去酒店当主厨了。
等上菜的功夫，江老幺也没忘老宋的嘱托，拿着半罐蜂蜜就去了县政府方向，小县城还没开发，走上10多分钟就到了县一中，在高三班里找到宋婉婷，等了不一会下课铃就响了。
收下蜂蜜，宋玉婷得知江老幺要带自己下馆子，推辞不过就让同宿舍的朋友帮忙拿下饭盒。
两人到了饭馆，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母女两还没动筷子，见江老幺带着一丫头过来，仔细一看，不就是老宋那独女吗？看来，这小子，眼光真好，找了个会读书的女娃！
虽然乡下无知妇人嚼嘴舌头说宋婉婷那颗痣长得不是地方，可老太太打小也念过一点私塾的，对那些迷信之言一直是嗤之以屁的，自觉对这未来的儿媳妇满意的很。
人是长得瘦了些，可儿子不是贩猪的吗，家里还会缺肉吃？将来养得白白胖胖的，保管能抱孙子，还有就这幅俊俏模样，生的孙子肯定比他老子好看。
至于儿子为啥遮遮掩掩，老太太是觉得儿子面皮薄。自觉猜的八九不离十的她在饭桌上可没少往宋玉婷碗里夹菜，弄得江老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茶足饭饱之后，江老幺要送宋婉婷回学校，可老娘叫住了两人，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百雀羚，说以后送也是送，不如趁现在给得了，大冬天的，丫头手啊脸啊皴成这样了。
江老幺依旧是满头问号，难道宋丫头结了老太太的缘，还是老太太觉得宋丫头读书将来有出息想提前巴结，不得而知，反正自己待会多买一瓶也就罢了。
所以江老幺也就顺着老太太的话：“对呀，你读书写字，手皴了可不行，甭跟你小军哥客气。”
少女弯着眉毛收下了，细若蚊吟地说：“小军哥你还是那么好。”
下午回了家，老太太兴冲冲拿着从城里买的东西出去显摆去了。
老太太去显摆，江老幺也没闲着，拿上后来买的百雀羚，跨上单车就出了村，往镇上的制衣厂赶去。
老夫老妻的，还不知道媳妇稀罕自行车？只可惜县城里没那种二六杠的卖。
江老幺是兵长的身高，傻丫头现在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往30年后，江老幺就是妥妥的炼铜术士，就傻丫头那身高，坐在二八大杠上，估计连脚蹬子都够不到。
果不其然，到了制衣厂，不说二八大杠锃亮的黑漆晃瞎周围一圈人的钛合金眼，就连被叫出来，满脸官司的傻丫头也两眼小星星，想要骑一骑又不好意思。
哼，你这老太婆，唠家常的时候就说当初自己怎么怎么羡慕厂里采购的自行车，拿手去摸都不给，为这事记了多少年的小九九。
最终，张小燕还是在周围人哄笑之中上了江老幺的车后座，沿着下坡路，江老幺也不捻刹车，还使劲蹬了几脚。
身后的傻丫头迎着西北风，死死抱着江老幺的腰，任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不是对新鲜玩意既兴奋又害怕。
江老幺载着傻丫头去了打谷场，一大片平整的地，开始教她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