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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一声闷响,混沌的天空裂开,耀眼的银蛇冲破黑暗,伴着狂风暴雨,寺外树木左右摇晃,豆大的雨滴砸落,打得碧绿的树叶,噼里啪啦不停的响。
淅淅沥沥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青砖的瓦上,不消片刻,雨水顺着檐角滚下,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水气透过窗户渗进房中,很快冲散一室闷热。
靠近后院的禅房,其中一间靠右的房间,被特意规整收拾出来,作为日常使用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安静异常,陆元枢坐于上首,下面垂首候着数人。
东面的窗扇,被特意打开半扇,只见窗外芭蕉树,让雨滴打得抬不起头,因地面太过干燥,数不清的雨水,来不及渗进土里,就先形成大股水流,急促地流向远处。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泥腥味,这是土地久旱之后,突逢雨水滋润,而自然产生的现象。
“这场雨,来得及时,瞧着短时间内,也不会雨停。”
宋平舒坐在椅上,他脸色有些苍白,露在外面的右手,手腕处缠着白棉纱,但他神情却是轻松的,也像是感觉不到有伤一样,语调平缓道:“虽是有些晚,不过也能再种一季甘薯,至少能让百姓,不至于颗粒无收。”
陆元枢微微颔首,神情隐有肃然,“大旱过后,恐有大涝,让各府县里,做好水利疏通。”
宋平舒颔首称是,继而想到另一件事,抬头看了眼上首,隐晦地说道:“这一场雨下来,市井中的闲言碎语,倒是肉眼可见的变少。”
这说的是先前,百姓中隐隐传开的,请太子祭河神求雨的事。
面前的这一场雨,是自两日前开始,最初不过浅浅细雨,断断续续的下着,阴阴沉沉两日后,终于在今天等来,眼下这场倾盆大雨。
不论如何,这场雨来得巧妙,也对太子很是有利。
陆元枢望着窗外,语调依旧不紧不慢,“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宋平舒低眉道:“据送来的消息,最开始传出此话的,隐隐与忠王的人有关。”
忠王,已逝张贵妃之子,隆庆帝的大皇子,不过因张贵妃,出自太后张氏一族,待太后一族落败,张贵妃被赐死,忠王也受到牵连,包括他同母的胞弟,顺王。
如今,也就只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陆元枢收回视线,面上不置可否,他合上手里案卷,淡淡地问起其他事情来。
“这几日里,平襄府可有异常?”
“并无。”宋平舒摇摇头,一阵凉风吹来,他抱拳低咳一声,道:“您遇刺的消息,传到平襄府后,上下官员惊慌不已,后结伴前来求见您,但在被您拒绝后,又都回到平襄府,平日除处理政务,俱都老实待在府中。”
往日还有暗中寻花卧柳的,这几日是安静得不行,秦楼楚馆的生意,都变得惨淡不少。
“赈灾粮的事呢,查得如何?”陆元枢随意点点头,问起另一件事来。
宋平舒有伤在身,查案的事情,多是交给下面的人,闻太子问起来,便将他知晓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已经查清大概脉络,昧下赈灾粮的,是何知府的妻弟,和路通判的母舅,二人勾结粮仓管事,和府衙里的文书,暗中筹谋的此事。”
陆元枢目光转冷:“......只他们?”
寥寥数人,就能当着府衙上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赈灾的粮食搬走?
上首的语气,携着不加掩饰的凉意,宋平舒微垂着头,神情愈发恭谨,“何知府和路通判两人,在知晓这件事后,面上怒不可遏,把两人狠狠打了一顿,又托人请属下,向殿下您陈情,说他们二人,对此事并不知情,但他们管教不严,恳请殿下惩戒。”
这事爆出来后,有牵扯的人员,都被齐齐控制起来,若不然,只怕这两人是要亲自前来求见殿下,好为自己陈述冤情。
陆元枢轻轻挑眉,似是笑了一下,但认真看得话,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那些被私吞的赈灾粮,让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宋平舒道:“粮食一被偷出来,就被卖给外地粮商,所卖得的银两,一半借着人情往来,送予何知府和路通判,剩下的则让两人对半平分,收入囊中。”
陆元枢眸光加深,面上有一刹那的沉怒,“蠢货!”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何知府和路通判两人,还是胆大妄为昧下赈灾粮的二人。
近身伺候的陶荣,闻言冷冷出声:“一句不知情,推得一干二净,再没有这样的好事。”
陶荣和魏永康一样,都是伺候太子的内侍。
魏永康受伤严重,加上身中剧毒,前日醒来过两息,就又昏迷过去,眼下气息微弱,进气多出气少,情况恐怕是不好。
“不知情又如何?不是借他们的势,无官无职的白身,岂敢染指赈灾的粮食?”在宋平舒对面,一位穿着飞鱼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忽地开口说道。
男人双鬓微白,嗓音带着沙哑,听起来阴恻恻的,他眼皮略有耷拉,遮住黑沉沉的眼珠,嘴角微微上扬一点弧度,里面森白的牙齿仿佛泛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满身阴冷的气息,令人无端不寒而栗。
此人正是特察司的指挥使,姓魏,外人尊称一声魏指挥使。
谁人心里不清楚,这些赈灾粮,就是百姓的活命粮,却被人卖给粮商,经由这些粮商,再高价卖给百姓,朝廷费时费力,难不成是为便宜粮商的?
陆元枢半阖上眼,他到底是理智的,很快便收敛情绪,吩咐道:“何知府等人,先押往大牢,待一切查清后,按律严惩。”
“是。”宋平舒点头,神情郑重。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也得分时候,私吞赈灾粮,不死也得脱层皮。
“税银的事,情况如何?”陆元枢指尖点点桌面,面上隐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