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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开禁,洛千淮没有再去望墨公子一眼,便悄然推门离去。
昨儿她把话说到那个地步,墨公子倒也没再继续多问,便着人送她去客房安歇。
说来也怪,相比寒酸到嗑碜的正屋,客房反而还算正常些,一应床品都是新的,料子也都相当细软,甚至还给她备了合体的寝衣,以及装满了温水的浴桶。
洛千淮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一沾枕头便睡着了,睡得倒比昨夜在景家小院还更安稳些。
院中没有人拦着她。顺着系统提供的地图指引,洛千淮顺利地回到了景家。
这会儿景渊已经满心不安地上值去了,留下的采薇跟星璇俱是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儿,一见洛千淮回来,便全都迎了上去:
“大娘子,你怎么才回来,可有受伤?”
“茵茵啊,你阿翁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发问,关注的事情却天差地远。
“朝食可得了?”洛千淮笑眯眯地问道。
她这般轻松的表情,立时便让采薇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有,有!大娘子别急,我让芦儿再去热一热。”她迈着碎步出去唤道:“芦儿,快给大娘子送份朝食过来,那糜子粥再热一下,千万不能伤了大娘子的胃!对了,再拿条热毛巾过来,为大娘子净面!”
星璇就趁着这个间隙,上上下下地认真打量着洛千淮,见她神气完足,并不似受了伤的模样,这才放了心。
洛千淮用采薇殷勤奉上的热毛巾擦了脸,又顶着她焦灼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朝食,方才开了口:
“应下阿翁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今日阿翁必会平安归来,还望薇娘子别忘了提醒他,昨儿许了我的事。”
“真做到了?”采薇从芦儿手中接过了茶盏,双手捧着放到了洛千淮面前:“那能不能跟我说说,具体通的是哪一位的门路,可是那位近日名满京畿的丰安侯爷?”
洛千淮端起茶盏,放到鼻下轻嗅。这茶也不是不好,只是跟之前她常喝的差距不小,冲泡的人水平也不行,本来七分的茶香只剩下了二三分,还杂着些相当古怪的气味,很难激起她尝试的欲望。
但之前那些上好的佳茗,也一样是墨公子遣人送来的。他这人看着冷漠,在这些事上却是出奇的细心,慢慢地纵着她养成了奢靡的习惯,到现在想要彻底断开,都会生出各种各样的难以割舍。
但便是再难,她也一定能够做到。洛千淮狠狠地泯了一口茶水,差一点没有直接吐出去。
这是什么味道,又咸又苦不说,还有些辛辣之意,与其说是茶水,倒不如说是一盏茶叶蛋卤汁更合适。
她强行将那口苦水咽下了肚,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难忍之色。
“大娘子可是喝不惯这茶汤?”采薇却笑了起来,面上略有些得色:“你先前久居忻州,不知京中风物,这茶汤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凡官家娘子,若是煮不得一手好茶汤,都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星璇面上就现出了不屑之色,刚要说上几句,就被洛千淮以眼神制止了。她淡淡一笑,便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等成色的茶汤,算是什么水准?”
“芦儿煮茶汤的功夫,是我亲传的。”采薇颇为自豪:“至于我这烹茶的手艺,是在宫中跟着御茶坊的嬷嬷学的,说起来便是在这西京之中,也算得上是上等了。大娘子若是能瞧得入眼,我也可以倾囊相授。但前提是你阿翁那边,真的安然无恙才好。”
“咳,咳咳!”洛千淮被她的自信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声,方才缓了过来。
“我自小生于乡野,怕是无福学得此等精妙茶艺。”她说道:“薇娘子的好意我心领即可。你且宽心,阿翁必会无事的。”
她虽这般说,采薇却仍是心神不宁。洛千淮既劝不得,索性便也不再多说。
未央宫内。张世远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承明殿。
他一进殿便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臣掖庭令张世远参见陛下。”
御阶上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五日已至。锦儿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张世远挺直了脊背:“陛下。经微臣彻查,宫女乔锦儿因先帝杖责小宦付阿衡一事心生怨怼,与对方合谋私逃未遂属实,人证物证俱在,确实死有余辜。”
他并不看上首的少帝陡然变得凌厉的眉眼,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双手托于头上:“案卷在此,请陛下查阅。”
焦令监取过了那份帛书,捧到了少帝面前。虞炟一眼扫过,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心中烦躁不已,将那帛书摔下了御案:“张世远,你可知欺君是何罪?便是张廷尉想保你,他也不敢再开这个口!”
“陛下!”张世远来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闻言也并不慌乱,直接五体投地,叩首重重有声:“臣只知宫禁如海,律令如山!臣一介寺人,得先帝不弃选任掖庭,性命本就为陛下所有,今陛下因乔锦儿之死欲治人罪,臣不敢畏死而牵连无辜,愿自行领死。唯愿吾皇千秋万载,长乐未央。”
张世远伏地叩首,长跪不起等待圣裁,高坐于御案之前的虞炟反而没了动静。
良久,他的目光才看向散落在地上的帛书。焦令监立时便下去俯身将之捡了起来,顺便蹲在地上,对张世远说道:“张大人,您先退下吧,陛下念你一片忠心,不会再计较此事了。”
张世远闻言,再度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谢恩而出。
生与死,在上位者心中只是一念之间。好在公子天聪睿智算无遗策,让自己跟昌弟学做那死守规矩之人,果然将少帝蒙混过去了。
回到掖庭,景渊已经规规矩矩地守在公房门口。宫中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这会儿掖庭里面谁不知道张世远顶着陛下的怒火站出去,宁愿受死也要保全下属?
景渊向着他深深一揖:“下官谢过大人回护之恩。”
张世远素有城府,便是再怎么看不上这人,样子上总是做得到位的。
他抢上一步将景渊扶起:“之前犹豫不定,令景贤弟心忧难过,算起来都是为兄的不是。此事能就此了结,实赖陛下圣明。改日便由为兄作东,为景贤弟设宴压惊,还请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