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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的笑容让周质感觉如芒在背，等她的目光再次移回书本之后，他才问道：“你觉得我不能去找大岛次郎吗？”
娜塔莎耸耸肩，答非所问的说道：“不介意的话，我捋一捋你本来的计划，你无法阻止大岛次郎的能源实验，也无法确定它给人类带来的后果是毁灭还是重生，因此你想将它维持在可控的范围内，对吗？”
“嗯，但是...”
周质有些心不在焉，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娜塔莎挥手打断他：“于是你设计了两个刹车，一个是内部的刹车，使铠鼠公司成为企业联盟的理事企业，获得能源的分配权；另一个是外部的刹车，将匪帮扩充成足以与企业联盟抗衡的势力。”
周质竖起大拇指：“刹车？有意思的比喻。”
娜塔莎目光停在书本上：“托马斯给钟小光植入ID芯片之后，企业联盟的数据库里不会有他通匪的记录，他在匪帮的这三个月会被认定为休假或是外勤，届时托马斯将仍然是铠鼠公司的大股东，而钟小光则是新任CEO，你设计的内部刹车完好无损。”
她将书翻过一页：“至于外部刹车，钟小光将摩耶盒交给托马斯之后，伯纳德将军会获得新的身体，他可以重新执掌匪帮，你也无需为他担心了。”
周质明白了她的意思，凄凉笑道：“所以我可以安心去死了？”
娜塔莎的弦外之音非常清楚，如果此时胁持大岛次郎拿回长生系统，等于打破了海耶斯和大岛次郎的约定，铠鼠公司将会失去神农集团的支持，托马斯将失去大岛次郎的保护，伯纳德是否能复活也成了问号，这三个代价都是周质无法承受的。
比因蓖麻毒素丧命更加无法承受。
娜塔莎从硬壳书上撕下几页，将边缘裁齐后放进一个文件夹，抬起头漠然的看着周质：“你可以死，但还无法安心，铠鼠公司的通匪违规，需要一只替罪羊，否则企业联盟会一直追究下去，铠鼠公司将无法恢复正常经营，更不可能参与理事企业席位的竞争。”
周质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替罪羊...你是说？”
“你已经把他带来了，通匪案期间的代理CEO。”
娜塔莎伸手向上指了指。
周质顿时感觉五雷轰顶，额头上的纱布浸出血水：“你疯了！那可是老程！”
娜塔莎的表情冷如冰霜：“你做不到的事，只能我来做。”
“你做了什么？”
周质上前两步，攥紧了拳头。
“我通知了企业联盟，保安部队明天就到。”
娜塔莎盯着他的眼睛，既不退缩也不躲避：“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帮你达成计划，也是为了我自己，程旭早晚会知道我是泄密者，你觉得他以后能放过我吗？”
“娜塔莎，你...”
周质一拳砸在身旁的书架上，转身向电梯飞奔而去。
娜塔莎没有阻拦他，扶住晃晃悠悠的书架，将几本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掸了掸灰尘又插回去。
科技之光三十六楼。
“老程！”
电梯门刚拉开一人宽的缝隙，周质已经冲了出去，他在电梯间就开始高声疾呼，冲进办公室时，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办公室中央，杜康酒肆的吧员趴在血泊之中，脖子上方血肉模糊，脑浆和骨渣被血液冲散，像一颗摔碎的生鸡蛋。
“老周，你来啦。”
程旭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半根香烟，他的假肢卸了下来，和娜塔莎的霰弹枪一起倚着靠背放在身旁。
“来不及细说了，咱们赶紧走。”
周质顾不上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上前拿起假肢塞进他怀里。
“这玩意儿坏了。”
程旭把香烟在假肢上杵灭，然后将假肢和烟头一起扔开。
“那小子袭击我，可惜劲儿太小，这枪后座力大，刚好打在我假肢上...”
“别说了，我背你走，赶紧的。”
周质说着拽住程旭的手臂，想要把他架起来。
程旭身子一沉，甩开了他的手：“不走了老周，我都知道了，娜塔莎是泄密者，那小子死前都告诉我了，维修通道是他亲手锁的。”
“有什么废话留到A834再说。”
周质不由分说的一手扯住他裤子，另一只手臂搭在他腋下，这下他用上了全身的蛮力，把程旭硬生生的抱了起来。
“老周，他妈的省省吧。”
程旭话音刚落，一记重拳已经砸到周质脸上，周质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两步，他单腿撑地又坐回了沙发。
周质眼前的金星好一阵才散去，揉着脸骂道：“你们他妈的是不是都疯了。”
“我这人死脑筋，你就别费劲了。”
程旭将霰弹枪端在手里对着周质：“我查了娜塔莎的往来邮件，她应该是故意留给我看的，这女人太他妈聪明了，你往后的计划用得着她。”
周质怒火上窜，上前扯住他衣领：“往后再说往后的事情，你留在这儿有什么好处？和企业联盟玩儿命吗？”
程旭用枪管抵住他腹部：“我得帮你们保住铠鼠公司，还得帮海耶斯保住他宝贝儿子，我要走了的话，企业联盟会继续追查托马斯和钟小光，娜塔莎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我能想到别的办法，赶紧走。”
周质不依不饶的要再把程旭拉起来。
程旭一拉枪机，拇指磕开了保险：“怎么他妈的和你说不明白。”
周质也急了：“你他妈有种开枪试试！”
他话音未落，霰弹枪挪开了数寸，耳边传来嘭的一声，红色的弹壳崩在他脸上，沙发对面的等离子电视碎成了玻璃渣。
这一枪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周质松开了手，呆立在沙发前愣怔着说不出话，程旭把枪横在腿上，直勾勾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半晌，程旭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把霰弹枪当作拐棍，半走半跳挪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半瓶威士忌，举着向周质晃了晃。
周质点点头，走向办公桌。
两人沉默着碰杯干杯，威士忌很快见了底。
程旭瘫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这样不好吗？”
“哪样？”
“死在旧城里。”
“有病吧你。”
程旭把酒杯里最后两滴酒倒进嘴里：“我已经习惯了，从能源战争开始，我就总被你和海耶斯两个家伙扔下，我耳朵里都灌满了各种命令，守住梅晓拉低地，守住铠鼠公司，守住盆地军营，这些鬼地方，都不如旧城好看，这里才是我老程的埋骨宝地啊。”
周质把酒瓶塞扔了过去：“这次不同往日，不管你乐不乐意，我都一定要带你走。”
程旭喷着酒气，拍着胸脯说道：“你他妈的别打岔，我这会儿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我他妈跟这旧城一样伟大，旧城一死，多少动物都有活路了，我这一死，托马斯，钟小光和铠鼠公司那十几个家伙也就有活路了。”
“去你的，没人会念你的好。”
周质骂了一句，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他琢磨过如何才能把程旭弄走，可能灌醉拖走是唯一的办法。
程旭灌了一口啤酒，笑道：“你首先就得念我的好，杀了这小子之后，我本来想把娜塔莎也杀了，下去三十五楼时，你和她正在书架旁聊天，我犹豫了半天也没动手。”
“为什么？”
周质有些惊讶，自己当时心烦意乱，竟然没发现程旭。
程旭叹了口气：“何必呢？杀了她死掉的兄弟们也回不来，还让你的百年大计毁于一旦，我脑子不灵光，也不知道你们以后会怎么样，总之你得提防着点儿，玩儿不过就除掉她吧，也算是帮我报个小仇。”
周质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拉开啤酒罐一饮而尽。
“你还得念我另一个好。”
程旭指了指沙发旁边他的背包：“在那里面。”
周质走过去拎起背包，背包沉重的像塞了砖头，他拉开抽绳，不禁大喜过望，里面竟装着一台小型核裂变发动机，车载型，内储的核原料还有一半以上。
程旭点了支烟得意洋洋的说道：“盆地之战结束之后，你让H去军车上卸下来的，他们撤离时忘了带走，我就收着了，楼下有台核动力机车吧？”
周质嗯了一声，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把背包挎在肩上，向程旭挥了挥手：“走，老程，你不跟我逃命，陪我兜兜风总行吧。”
“行啊，你过来扶我一下。”程旭这次倒是答应很爽快。
周质走回办公桌前，弯腰要搀程旭，刚伸出一只手臂，眼前闪过枪托的影子，接着脑袋嗡的一声。
眼前，迅速变得漆黑一片。